一队陌生人浩浩汤汤地走来引起了村民的注意，本来在人群最前头的孙卫军经人提醒，赶紧跑到唐承烨那群人面前。 唐承烨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其余人在他站定后，均停住了脚步，看上去以他为尊。 许长赢离远打量着他们这队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唐承烨身上，思考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方似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在跟孙卫军交谈时，还朝这边望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脸上却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不变。 孙卫军过去问清楚了情况，就主动把虎子两夫妻叫了出来。 此情此景，许长赢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唐承烨他们来长旺村所谓何事了。 之前唐承烨说来长旺村探亲，那么应该是孙奶奶儿子的战友。初次见面时他周身的气质，已经这严肃不苟言笑的性格，退伍转警察之类的职业好像理所应当啊。 察觉到虎子妈过去之后，眼神往自己身上瞟了好几次。许长赢干脆从人群里走了过去。 早走晚走都一样，如果唐承烨他们的身份真是她猜测的警察之类，那么找她问话必不可少的一节，毕竟她也算是个知情人。 走近了一看，唐承烨果然还是初见那副面瘫脸，甚至比以前的表情更加摄人。 孙卫军看到许长赢走过来是很诧异的，虎子爸妈也很震惊。他们才刚提到她，后面许长赢就毫无预兆地走过来。 真是白天不要说人，夜晚不要讲鬼。 “跟上。” 低沉又有些暗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唐承烨自顾自的转身离开。孙卫军几个面面相觑，看到许长赢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只能糊涂地追过去了。 走着走着，许长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唐承烨这一路走来的方向，怎么越看越像她回家的路线。等一行人在唐承烨的带领下停住脚步，许长赢真是欲哭无泪。 这人真的带了一堆人来她家！这是干什么啊! 在许长赢内心的抓狂声音下，唐承烨谈定地开口了：“许同志，我们是办案的公安，现在需要对包括你在内的几名村民同志问话，需要借用一下你家，可以吗？” 天呐！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都到她家门口了，才开口说要征用，还摆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身份和理由出来。 那毋庸置疑的语气，真的是询问吗？ 许长赢对上唐承烨沉静的目光，没有感情地扯了扯嘴皮，直接掏钥匙开了门。 “许同志你好，我们需要分开询问，不知道你们家哪些房间方便借我们用一下呢？”进了门之后，跟在唐承烨身后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跑到许长赢跟前。 他说出这番请求的时候，语气十分客气诚恳。 对比起唐承烨那个冷酷无情的命令式请求，许长赢十分大方地告诉他们可以随便使她现在住的这栋楼的所有房间。 在小伙子为她的通情达理道谢时，还热情地招呼他可以搬她新买的凳子去坐。一楼的房间还有炕，二楼的房间可是空荡荡。 见问话的地方安排好，唐承烨带来的人两两成组，分别带孙卫军三人，找房间问话了，只剩下许长赢和唐承烨站在院子里。 虎子爸被带进一楼闻景和的房间，孙卫军和虎子妈被带上了二楼。 许长赢收回视线，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唐承烨发话。 “周霞说她把小狼山上发生的事告诉你了，你能复述一遍吗？”
; 唐承烨的话一出，许长赢还愣了愣，周霞是谁？ 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虎子妈。周围的人都虎子妈虎子妈地叫，仿佛她只是某个人的妈妈，她的名字倒成了陌生的称呼了。 瞧见许长赢不像假装的意外模样，唐承烨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不过他一向很有耐心，并没有再出声询问什么。 “周霞来问我借退烧药给虎子爸……”许长赢怕他不知道虎子爸是谁，又补充了一下，“给她丈夫用，我问了一下她丈夫生病的原因。” “她就把小狼山上的事说了，周霞丈夫去探亲的时候，和周霞哥哥上山抓兔子。听到有人吵架，怕惹麻烦躲起来，看见有人用枪射了跟他吵架的对象，之后枪手来了个同伙，两人拖着不知道死了没有的那个人走了。” 文化过程中唐承烨一直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许长赢跟在他旁边娓娓道来，两人并肩走路的样子就像是在散步闲聊。 “没了？”唐承烨站在供销社楼新装的门面前，似是有些无聊地拨动了一下上面的锁。 “哦！还有，周霞丈夫回家后心神不宁做了几天噩梦，然后发烧了。”许长赢语气十分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废话。 她知道唐承烨想听的不是虎子爸发烧的事，可是她只能说那么多。 小狼山上死过两个绑匪这件事，也不知道闻景和跟他说了没有。万一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交心的份上，那她贸然地把事情交代了，没准坏了闻景和的事。 在现代防卫过当致人死亡，可能不用负法律责任，可现在可是六十年代，万一这种情况是要偿命的呢？ 许长赢可不敢自作主张帮人报案什么的，万一害了闻景和她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听说你搬过来也很久了，平时有没有上过小狼山看看。” “也就去过那么一两次，天寒地冻山里没什么好看的。” …… 谈话的时候，唐承烨的态度随意了起来。就好像是因为没有其他同事在场，他不用假装跟许长赢是陌生人，恢复对待朋友的态度。 他问了很多听上去和小狼山上的谋杀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不过许长赢可没有相信他温和的假象。 自从父母去世，她独自一人面对一切后。许长赢的神经就敏感了许多，对于别人的言行举止背后传达的真实信息敏锐了很多。 唐承烨不再严厉的态度，给她的感觉反而比之前板着个脸说话像负压的时候，更危险了。 怎么说她也是经过那么多谍战片、警匪片洗礼的人，知道问话的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技巧，能不动声色地套出想要的信息。 为了防止自己露出马脚，许长赢的回答要么简短，要么说废话。 就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在感觉到唐承烨态度慢慢又变得冷酷起来时，屋里的问话终于结束了。 唐承烨和出来的其他人遥望无声交流一番后，齐齐走出许长赢家的院子。 “你们稍等一下，我们先过去跟队长汇报一下，没什么事待会问话就结束了。”开口安抚众人的事一开始问许长赢借房间的小伙子，他在其他人出去后自然地垫后做好后勤工作。 院子门外，唐承烨正在询问下属问话的结果。 “队长，孙武说得跟周平描述的一样，都是准备抓兔子不小心看到了凶案现场。” “周霞反映的情况没有什么特殊的。” “孙卫军对于小狼山上这起
凶杀案毫不知情，不过他提到不久之前上面发生的一起土匪伤人事件。受害者叫闻景和，系被屋主所救。” …… 今天唐承烨带来的六个人里，只有两个是当初追踪走私案，跟着他来长旺村问话下属。其他四个并不知道，许长赢曾经救过人这件事。 他带着县上派出所两个下属是来支援的，双德镇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说小狼山上的尸体有尸体。正巧报案的村民跟周霞大哥周平是同一条村，他们在周家村问话确认了尸体是周平和孙武目睹的受害者。 马不停蹄又翻山越岭找到了长旺村，来找孙武问话。 这起枪杀案也不知道和唐承烨负责的走私案有没有关系，事关重大就算有关系他也不能随便跟下面的分局透露情况。 他和自己的两个下属，默契地听着，当作第一次知道许长赢救人的事。 对完问话信息之后，发现孙武等人只是单纯的目睹和听说枪杀案的杀人经过，对于涉案人员的身份、关系一概不知。 给孙武也作了一份罪犯的速写之后，这次对目击证人的调查问话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孙武和周霞夫妻两人听到自己可以回家的消息后，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定下来了。他们人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安同志，幸好不用进局子！ 孙武边回家，边跟自己媳妇抱怨，回家得跨火盆才行，最近可太倒霉了！ 他就是去看一下自己的丈母娘，好好的结果被大舅哥硬拉去山上抓什么兔子，要不然哪有后面的罪受哟。 又是做噩梦，又是发烧，差点还得进局子了！ 孙武因为是目击证人，问话的时候被严格对待，翻来覆去地让他回忆细节，搞得他精神紧张。 一出许长赢家的院子，人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大吐苦水。 周霞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宽慰他，听他越讲把事全怪在自己老娘和哥哥身上，脸越来越黑。 “好哇，你就不该去看我娘，不该有周平这个大舅哥，你这王八蛋怎么就娶我当老婆呢？” “你要当个光棍现在啥事都没有！” 周霞咬牙切齿地吼完这句话后，直接把孙武扔下自己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回家了。 被媳妇一通脾气砸到脸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孙武，自己也火了，刚想在背后骂几句，后背就冷不丁地挨了一巴掌。 他起了火冒三丈，回头想发作一通，瞪得老大的眼睛在看到孙卫军那张露着浓浓倦意的脸之后，慢慢恢复成正常大小了。 “叔，你好端端地打我干嘛？” 孙卫军看到他那个憨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媳妇都被你气跑了，你还在这叭叭个不停，嫌自己说的话好听是吧？今晚还想不想有饭吃有床睡了？” 经孙卫军一提醒，孙武赶紧追着去哄媳妇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得罪她了…… 看着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但是脑子不会转弯思考的侄子，孙卫军心是累到不行。一天天地净给他找事，要是夫妻两吵架了，还得来求去劝架！ 孙卫军摇着头踱步离去，三十多岁的人，硬是走出了七老八十的气质。 唐承烨正好跟许长赢客套完，带队出来把前边发生的事都看了整。 “嘿，没想到这孙武瞧着人高马大，也是个怕老婆的。” “长得高大有什么用，一般这种高大的男人啊都被老婆管的死死的。”
“唐队长也高大，你有本事到他面前说……” 唐承烨走在最前边，身后跟着的是他两个下属，其中一个就是许长赢印象十分好的那个小伙子。 许长赢住的地方是长旺村的村头，走出长旺村的牌楼后，落在后面那四个人就放松了很多，开始窃窃私语。 唐承烨的听力很好，把他们的对话全都收在耳中。不过他懒得阻止他们，出工的时候当着临时上司的面说他闲话，要么胆子大要么脑子不好。 经过问话这一遭，许长赢本来看“试犁”的激动心情已经冷了下来。她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小老板，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