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书页

不堪春梦太匆匆

关灯
护眼
病房琐事(1 / 1)
书签 书架 返回目录
最新网址:m.irrxs.com

次日恰好是周五,桂卿就请了一天的假,算上周六周日他一共有三整天的时间可供自己自由支配。他微红着脸佯装平静地告诉父母自己要去省城一趟去看看姐姐和弟弟,顺便再去见见几个关系要好的大学同学。道武和春英让他带上一些煎饼、辣子鸡、酱豆子等东西,他都酌情拿了一些,然后就趁早买票坐火车去北埠了。 从青云县到北埠市坐火车也就是3个小时左右。上午不到9点钟桂卿就下了路过省城的一班火车,在接近10点时他就顺利赶到了医院骨外科病区,同时按照电话里的约定桂芹也在那个点往医院里赶。桂卿比桂芹早到了那么一会儿,因此在姐姐赶来之前他已经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和弟弟的具体伤情。到底都是青云县土生土长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血气方刚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哥哥和弟弟一样也没把弟弟这次受伤住院太当回事。在互相简要地通报完双方近期的基本情况之后,他们哥俩甚至开玩笑般地合计起怎么继续把弟弟的生意搞大做强的事了。等桂芹紧赶慢赶地来到病房,并且亲眼看到她的两个活宝弟弟正在嘻嘻哈哈地像没事人一样在那里随意谈笑风生的时候,她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同时又觉得心里非常温暖和得意。 桂芹本来想着一进病房门的时候她会神色肃穆外加内心暗喜地主动问问一声“弟弟你来了”,而桂卿也应该面色稍微凝重外带较为亲切地回一句“姐,我来看看咱弟弟了”,然后两人再细细地聊起最近双方的情况,特别是老家的各种情况,毕竟他们姐弟已经好久没有见面畅谈了,结果可倒好,她竟然非常意外地看到这两个宝贝弟弟居然一点都没把小弟挨打受伤和住院动手术当回事,这种叫她感觉哭笑不得的情形迅速激发出了她脑子里另外一种对此事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想法。 “他们才比我小了区区两岁而已,可以说是相差无几,非常接近,难道我们姐弟之间就已经出现传说中的代沟了吗?怎么看同样一个问题的态度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一边兀自这样乱乱地想着,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个可爱的弟弟并和他们打招呼说话,刚进门时心里陡然出现的那一点意外和吃惊之意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唉,他们到底还是年轻啊,经历的事情少,遇到什么事都会本能地往好的方面想,往光明的方向奔。也许是我平时过得有点太过忧郁和沉闷了,或者是遇事想得太多了,并且唯恐别人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和意见,平时就怕事情办得不周全,不圆润,不融通,有什么让人笑话的瑕疵和毛病。其实仔细想想我确实活得比他们哥俩要累,我整天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脑子里几乎就没闲过。”她在和弟弟们热情地打招呼说话的同时在脑子里不停地感慨着,叹息着,甚至是正儿八经地反省着,觉悟着,大有愁肠百结之态而又缺乏愁肠百结之实,从而给人一种心思极为细密和情感特别丰富的精致印象。 桂卿因为并不经常见到姐姐,所以对姐姐的如约到来感到格外的高兴和亲切,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深刻地知道即使同在北埠这样的大城市工作和生活,桂明和姐姐也不是经常见面的,只是偶尔有比较重要的事了才会见上一面。自从姐姐结婚以后独立意识一直都比较强烈的桂明自觉不自觉地就把姐姐当成了外人,当成了姐夫世林的夫人,而他所不能真切体味的则是姐姐却始终都把他和桂卿当成自己的弟弟。桂明和姐夫世林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他一直都感觉和对方之间有隔阂,有距离,有鸿沟,这种天然的不亲近情形也在无形当中拉远了他和姐姐之间的联系,从而造成了姐姐一心欲亲近弟弟,而弟弟则有些不怎么在意的情形。 “如果我有能力和权力给姐姐亲自挑选丈夫的话,我一定不会选中徐世林这家伙的。尽管他表面上看着好像没有任何过于明显

的缺点和毛病,几乎和个社会主流意义上的好人差不多,但是我能肯定他在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想当乏味和无趣的人,是一个一旦放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再也找不到半点人影的人。所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其实都配不上我亲爱的姐姐。”桂明经常抑制不住地这样想道,有时候甚至想得比这还要出格和离谱几分,虽然这已经明显超越了他日常的思考范畴和分析水平,压根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和自己的姐夫同样平庸和流俗的小弟所能轻易梳理清楚的事情。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他好像从来都没能看清楚这一点。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明白这样一个非常有可能出现的事实,即如果姐姐从某种途径知道了他心里竟然还有这种比较僭越的想法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并会半真半假地说他几句这样的话:“就你那点单纯的生活经历,你懂什么呀?小毛孩子不要随随便便跟在大人后边瞎胡猜,因为婚姻生活过得到底好不好,两口子处得究竟怎么样,那都是大人的事情,和夫妻二人之外的任何人关系都不大。”临到末了她恐怕还会加上这样一句打击性更强的话:“另外,我说亲爱的老弟啊,别忘了管好你自己,抽空好好地给我找一个各方面都说得过去的好兄弟媳妇那才是最最正经的事呢,别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他这个永远都处于假象当中的比较典型的细中有粗的人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最近他经常像三叔张道全一样嘻嘻哈哈地吟唱一首在全国各地都脍炙人口的儿歌玩:“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请先管好你自己……” “俺姐夫还不知道这个事吧?” 桂卿瞅准机会开口问道,他总是习惯于跳出事情本身看事情,并且热衷于用旁人的眼光来分析事情,因而在具体的思路上就显得有些特别了,好像与这个早就有条不紊地运行了无数个世纪的大千世界有点格格不入的意思,尽管他在主观意愿上并不想这样和大多数人拧着来,不过这确实就是他一贯的特长和拿手好戏,有时候他纵然是想要避免这样做,都实现不了这个可怜的愿望。 “哦,弟弟,说到这个事情呀,恁姐夫他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空告诉他具体的情况呢,我不想随随便便给他再添心事。再说了,最近他在工作上也挺忙的,天天晚上都忙到黑天半夜的。另外就是,这个事说起来也不是很严重,我打算到我这里就打住,不再让更多的亲人参与其中了。”桂芹迅即非常端正地回道,虽然脑子里也自然而然地想了很多与此事相关和不相关的东西,但是嘴上明着说出来的具体内容却很少,充分显示了她作为老大姐的那份持重和担当,利索与果断。 “姐,我觉得不说就对了,上次那个事麻烦他和徐伯伯我就感觉很不好意思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麻烦人家了,毕竟人情再小,也不能白用,最终也是要还的,是吧?”桂明像个明白人似的突然笑嘻嘻地插话道,仿佛天下大事都了然于胸一样,简直是正宗的青云县人灯一枚,任何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都不可能忽视他的存在。 “弟弟,你看看你,不想麻烦就说不想麻烦的话,怎么还扯出了‘人家’这两个字啊?”桂芹毫不客气地当场讥笑和责备道,这样反倒是显得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更深了,亲情更醇了,“再说了,你姐夫他也不是外人啊!再进一步地讲,你姐姐我就更不是外人了,对不对?” 桂明听后只好腆着个大脸咧嘴傻笑,不能再多说什么。 桂芹见状又趁机敲打了他一下,她疼爱地说道:“我说弟弟呀,接下来你好好养足精神,什么事也不要多想,因为明天上午还要动手术呢。虽说这不是什么多大手术,但是也要认真对待,千万不能大意了,明白

了吗?另外就是,逞能的事千万不要干,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放心吧,我亲爱的老姐,我劝你还是别把这个事太当个心事,说实话这点小伤离心口远着呢,根本就没事,而且很快就会好的。我保证不出一个星期,我照样能活蹦乱跳地去打篮球,你信吧?”桂明真傻假能地开玩笑道,并且真心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病房里的开心源泉,好给包括病友姜宁在内的人所有都带来一整天美好的心情。 “嗨,吹死牛吧你就,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你别想去逞能。”桂卿再次善意地讥笑和提醒道,因为他觉得这种游走在开玩笑边缘的话最能促进弟弟伤口的愈合了。。 “哎,对了,弟弟,黄汝来看你了没有?”桂明还想还击,没等开口呢,就听桂芹冲着他直接问道。 “她知道这个事了吗?”她继续问道,有意要在气势和精神方面压制住桂明,省得他再对自己的伤情不以为然,不当回事。 这种情形就有点像如果不能迅速地解决掉某个迫在眉睫的小问题,那么就可以通过制造更大的问题来促进小问题的解决的意思,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地这样做,但是她现在走的路子在实质上就是这样的。 她当然晓得大文豪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这样深刻而富有哲理的话,大意是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但是,她更晓得这个听起来颇为刺耳话也只能是由大名鼎鼎的鲁迅先生来说才是正确的,尖锐有力的,而且也只有在那个特定的年代说才是基本行得通的,具有最高程度正义的。 桂明听后一下子就脸红脖子粗了,当着哥哥的面被姐姐问到这个比较隐私和棘手的问题,真有点让他的面子上挂不住,而桂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期望的就是这种结局,仿佛专门提起黄汝这个未来的兄弟媳妇对治好小弟的脚伤有着巨大的不可代替的帮助一样。 “人在受伤的时候,爱情往往就是最好的特效药,别管是身体方面的伤,还是感情方面的伤。”桂芹主动和小弟开起了玩笑,这在桂卿和桂明哥俩看来着实有点罕见,因为他们此时还不能较为深刻理解她的心思,不能对她提出的这种初听起来可能有点无所谓的说法感同身受,因为此时的他们还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大道至简和大巧若拙。 其实为了弟弟们的健康成长和长久幸福,她这个做姐姐的是可以付出很高代价的,开个玩笑善意地提醒一下他们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根本就不足挂齿,姐弟情深这四个字并不仅仅只是四个字,其背后有着数不完的故事,唠不完的细节,讲不完的点滴。 “其实她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并且在你们今天来之前她刚走没多久,只是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而已。”桂明小声地回道,像做了世间最坏的小贼被当场抓住了一样,与此同时又无限地幸福着,自豪着,骄傲着,也像世间最蠢的小贼干活时没被当场抓住一样。 有一个极其温柔贴心的年轻女孩来医院里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心他,跑前跑后,嘘寒问暖,这的确不失为人生中的一桩十分荣耀的大美事,尽管这个女孩在众人眼里长得不是多么的漂亮出众,但是从满足他的小小虚荣心的角度来讲她不仅是够格的,甚至是绰绰有余的,关于这一点即便是从旁观者姜宁的眼神里也能够轻松地看出来。 “哈哈,是吗,弟弟?”桂芹故意吃惊地疑问道,很有点心花怒放的意思,就像小时候妈妈悄悄地给她买了个好看的塑料发卡一样,她也希望自己的言行能给这个病房带来春天般的温暖和舒适。 “我就猜

到她会过来的,她可是个有心人啊。”她继续跟着大力地掺和道,唯恐以自己的有限力量和笨拙水平调动不起桂明心中包藏着那份和爱情婚姻这种事情有关的七彩火焰。 “好好珍惜吧,我的好弟弟!”她随即又笑呵呵地鼓励道,算是一种来自至亲的极具热情的怂恿和煽动,但是她却故意没说清楚到底要弟弟珍惜什么,是珍惜黄汝这个具体的女孩呢,还是珍惜这个女孩所带来的爱情呢?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桂明在有空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的问题,尽管他未必就能正确地领会到其中的玄妙和趣味。 “不过桂卿你可是来晚了一步,没能看到咱未来的兄弟媳妇究竟长什么样,到底和咱弟弟般配不般配,呵呵。”她继续春风浩荡地尽情说笑着,凭借一己之力就把整个房间的谈话气氛给充分活跃和激荡起来了,哪怕是躲在墙角处的蚊子和蚂蚁听了她的话之后都会开心起来的。 她这回是真的开心了,满意了,实现自己的心愿了,因为她看起来笑得那么灿烂,那么优雅,那么富有超过37度以上的强烈感染力,以至于把病房内所有的人都影响透彻了,熏染到位了,像是一场温热而又及时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般,不肯放过雨层下面的任何一个人。 桂明也异常尴尬地咧嘴笑开了,他可不想在哥哥面前谈到女朋友的任何事情,除了可以摆在大路边的信息之外,并且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之态他稍微动了一下身子,这个显然是不自量力的举动马上就让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巨大的痛苦,他的尾椎照例又剧烈地疼起来了,简直像是用纳鞋底的大洋针狠狠地刺入的一般。看着桂明切牙扭嘴并嗷嗷叫唤的狼狈样子,桂芹和桂卿赶紧去扶着他并让他老实地趴着,不要再逞能使性子随便乱动了。桂明见状只好立刻从命,他也不想在亲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狼狈,毕竟姐弟三人中他才是最要面子的那个人。 “只要是俺姐你亲自经眼认可的人,那各方面肯定都是一流的,至少综合素质绝对是没说的,我不用亲眼看见就能估计个差不多。”为了减轻桂明肌体上产生的现实疼痛,桂卿非常罕见地对桂芹笑道,他也懂得在关键时刻简单地开开玩笑来逗大家开心。 “再说了,作为哥哥,尽管我们俩是亲密无间的双胞胎,诞生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关注兄弟媳妇的比较好,是吧,俺姐唻?”他见刚才的恭维俨然已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于是就趁热打铁继续耍起了嘴皮子,在更高的层面上开起了比较敏感的玩笑,他也是越说越大胆了,反正屋里也没有神外人,除了那个水灵灵的姜宁之外。 屋里的人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连一脸红晕的姜宁都笑了。 “咱们姐弟两个人当中,恐怕我是最不适合对那个谁进行评论的人了,是吧?”他眼见开玩笑的效果很好,自己方才的料想真的如期实现了,便接着斗胆再度调笑道,一副兴冲冲的正宗傻瓜样子。 “哎呦,大弟啊,想不到你的思想还挺封建的嘛,都上完大学了脑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可真有点农村老妈妈经的意思。”桂芹非常爽朗地直言道,同时都笑得快要接不上气了。 她在稍微喘息了一下之后,又对着和桂明一样变得脸红脖子粗的桂卿开口笑道:“行,不错,这样也好,当哥的就得有个当哥的样子嘛,这也算是给咱弟弟树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 桂卿直到听见这番话之后脸上的异色才稍微消退了一些。 “就像我,作为一个你们两人眼里的模范大姐姐,既然咱爸妈离得远,直接管不了桂明你,那我就得切实担负起做姐姐的重任来,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包括你找女朋友这样的大事,我都得责无旁贷地来操这个心,对吧?”她用素

骨凝冰的手指了指自己后又指了指桂明,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爽爽朗朗地笑道,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谈到找女朋友的事情,姐弟三人都会心地笑了。 此时,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很是融洽和欢快了,这股热闹而祥和的气氛甚至都飘出了病房并成功地逸散到了外面长长的走廊里。大家正嘻嘻哈哈地说着呢,完全不像在医院里等待做手术的样子,就见病房门口悄然走近一个外表十分精致和时髦的年轻女人。桂明因为是身子向里斜躺在病床上的,所以没看见来人是谁,而桂芹和桂卿因为搞不准来人是看望桂明的还是看望同病房里那个小女孩的,所以也仅仅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一眼对方而已,既不十分冷漠茫然,也不过分热情好奇,就和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碰见路人甲或者路人乙一样。 来人正是从天而降的贵客薛薇女士,她眼见得好友兼同事桂明的病床前围着两个与他年龄十分相当的人,估计和他非亲即友,总而言之一看就是和主角比较亲近随意的样子,所以她不禁短暂地犹豫并徘徊了一小阵子。她原本想等屋里这两位陌生的来客走了之后自己再抬身正式进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那样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有鬼了,因此就把玲珑的芳心往当中一横,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并且面带笑容,风采照人,好像心中真的无事一般。 “嗨,桂明,你好——今天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比原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她很自信地冲桂芹和桂卿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打过招呼了,然后再非常友好地对着躺在床上的桂明朗声问候道,“公司的同事里边有好几个人都问起你了,他们还说抽空要来医院看看你呢——” 桂芹和桂卿姐弟俩一看眼前这个阵势就大致地弄明白了,感情这位就是桂明的女同事啊,单位里的来客,于是眼疾手快的桂芹连忙把桂明床前唯一的一把陪护人员坐的椅子让出来,并热情地招呼着薛薇坐下说话。此时的桂明已然窘迫多时了,从他正式看见薛薇迈着端庄优雅的脚步不急不缓地走进屋来,到她迅速地稳定下来有时间问候他,然后再到她和桂芹互相推让着不肯随便坐下,他感觉这一小会的时间竟然比过了一个世纪都要长,尽管他并未亲身体验过一个世纪究竟有多长。 “哦,俺姐,俺哥,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同事,薛薇,我们同在公司的财务部工作,一个办公室的——”桂明竭力控制住内心深处不停翻涌的激动和不安,先把来客向自己亲人做了简短的介绍,他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嘴里有话可说,只要有不小声波在空中来回穿梭,就能适当地抵御住自己心里那份难缠的慌张和惶恐。 “哦,这个是我的姐姐桂芹,这个是我的哥哥桂卿。”他又微红着脸对着薛薇说道,并没有在哥哥姐姐的名字前边加上“张”姓,可见此时的他还没有被薛薇的突然到来给打乱阵脚,他现在还能挺得住。 桂芹和薛薇两位已婚的美女一边彼此非常欣赏和羡慕地对看着,观察着,琢磨着,一边亲热和善地握了握手,同时还说了一些极其大方得体的客套话。桂卿站在姐姐的身后也不失时机地冲薛薇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同时感觉自己的心情非常好,就像阳历五月中旬才会出现的那种异常晴朗的天空一样,无云就很好,有云将更好。 桂芹和桂卿姐弟俩对桂明的这位美女同事的总体表现非常满意,所有的直观感受都很好,犹如一位本身就比较卓越的丈母娘终于碰见了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闺女婿一样,而薛薇这边对桂明的姐姐和哥哥的初步印象也特别好,恰似一位本身就特别儒雅睿智的老公公总算瞧见了一位才貌俱佳的好儿媳妇一般。桂明看到十分温暖人心的此情此景,心中的不安和担忧之意方才“呼呼啦啦”地去了一大半

。他再一次明确地相信聪明的人之间一定会和谐相处的,一定会互相成全的,而不会像一群本就糊里糊涂的自私自利的刺猬那样互相扎刺和伤害的。 “哎,对了,薛姐,我刚刚想起来,你没把我住院这个事告诉公司的同事吧?”在刚才突发的面热耳红之糗状逐渐散去之后桂明方才品味出了刚才薛薇问话当中的弦外之意,于是便对她直接嚷嚷道。他此举倒是显得自己的性格脾气很是豪爽大方,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需要掖着藏着的地方,而其实却未必如此,薛薇当然是非常明白其中的奥妙了,只有他自己的榆木脑袋不太明白这里边的道道罢了。 未等仪态一直都很端庄的薛薇做出正确的回应,他又对着这位漂亮的女同事高声说道:“我可不想惊扰了大家,我这么一点小毛病,纯粹的皮肉伤,只要躺在床上略微休息几天就好了,可不能弄得尽人皆知,那样的话就不好了,你说是吧,薛姐?” “噢,桂明,这个事你就放宽心吧,我不会那么疏忽大意的,”薛薇只是非常礼貌地嫣然一笑,就着简单的一笑简直是灿若菊花、艳若桃李,只听她柔声细语地回道,“我肯定会替你在领导和同事们面前打圆场的,其实,我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并不比你差多少啊。” 桂明憨憨地笑了一笑,算是全面认可了她的说法。 她见对方棱角分明的嘴巴完全停顿了之后才又继续开口笑道,犹如满院子的二茬粉色蔷薇迎着温柔的东风再度盛开一般:“这次呢,我只是代表我个人来的,并不代表领导和同事们,我想等你需要的时候,比如说做完手术之后,他们肯定会组团来看你的。” 这个时候的她忽然调皮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样,正是刚刚初三毕业,还没迈进高一教室的年龄,因为她非常自然地觉得桂芹既然是一个柔和体贴、善解人意、大度开朗的同样来自青云县的妙人儿,那么她在这样一个高情商的大美女面前坦率地显露自己的真情和本性应该是一个明智之举,至于那些弄巧成拙的事她还是不要干了为好。 事实也充分证明了她现在所采取的决策和应对措施是对的,因为桂芹很快就在心底进一步确认了她人品的高洁和性情的娴雅,除了其拥有的漂亮外表和清纯气质这些十分显眼的优点之外,甚至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桂芹居然想到了如果这位来客是位年龄再略微小点的未婚女孩就好了,那么她和弟弟桂明绝对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倘若他们两人有缘能够结为夫妻的话那简直是没法再好的事情了。 “至于黄汝这个洋生洋长的邻家小女孩嘛,若是和女人味更足的薛薇一比的话,她也只能胜在优秀的品性和仅比我这个二货弟弟桂明多一些的和生活密切相关的才华上了——”桂芹心中如此默念着,比较着,分析着,她头脑中正值盛年的理性之光再一次照亮了头上的整个天空,天空之下的她越发感觉自己正被一片晴光包围着和温暖着了。 “当然了,还有她身后那过人家势和背景等其他的重要因素,也是不可忽视和小瞧的东西——。”她继续较为随意地想着。 “希望我的眼光不会误了亲爱的弟弟。”她最后又如此想道,如同在教堂祷告一样,还是把思维的落脚点放在了桂明身上。 薛薇一见如故地心情非常愉悦地和他们姐弟三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隐隐地流露出来要走的意思,尽管即使她痴痴地热热地呆在这里就是不走,哪怕是一直磨蹭到吃饭的时间点,看起来也是毫无问题的,并不用背负丝毫的心理压力,因为眼前的姐弟三人根本就不让她操心和担忧该说些什么话题才合适的事情。桂芹非常聪明,她见此情景便抽空给桂卿使了个眼色要他尽快出去溜达一会儿,桂卿当然是立即照办了,然后

她自己也很巧妙地找了个借口去和同病房的那位小姑娘大聊特聊了起来,并且故意把声音提高到似乎有些吵人的程度,以帮助掩饰在桂明和薛薇之间以极为公开的方式进行的密切交谈。 “哎呀,叫我说啊,能有一个像桂芹这样既聪明又美丽的好姐姐真是桂明一辈子的幸运啊!”薛薇不得不心领神会地接受了桂芹的这个善意举动,恍惚间她就很自然地有了一种如沐春风的美好感觉,于是她非常愉快地想道,“还有他的那个双胞胎哥哥,好像是叫桂卿的,嗯,虽然从我进来到他出去,这中间他好像一直都没说什么话,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显然也是一个有素质有涵养的人,而且面皮生得也挺好,身材也相当不错,只是性格上好像比桂明稍微内向了那么一点点……” “啊,多好的三姐弟啊,真是令人羡慕不已啊。”她随后又不住地叹息道,恨不能在当初投胎的时候一下子投到老张家去。 因为薛薇和桂明之间的交谈声并没有刻意压低,所以有意躲在一旁的桂芹是完全可以听得到的,并且能够听得很清楚,但是薛薇却一点都不担心被这个“外人”听到,因为她无条件地相信桂芹肯定会选择性地不听,能听而不听是一种崇高的思想境界,正如能说而不说和能做而不做一样都是非常宝贵的个人品格。在和桂明有模有样地交谈之余,她并不费力地看见没用几分钟的功夫桂芹就已经和那个叫姜宁的小女孩相谈甚欢了,彼此间大有相见恨晚和难舍难分的意思,她看了之后不禁感觉十分惊讶并且由衷地赞叹。能让一个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的同性迅速地喜欢上自己,愿意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聊下去,这确实是一种十分难得的交际本事,她再一次忍不住对桂芹刮目相看了。 “如果我是个男的,哪怕是和她不怎么熟悉的男人,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她的;就算我是女的,我恐怕也难以抑制住悄然喜欢她的那股子冲动,毕竟她是一个人世间极其少见的小人精啊。”薛薇再次由衷地感慨道,并且十分真切地体验到了一种别样轻盈的心情。 桂明恰好注意到了薛薇脸上的特殊神情及其发展变化全过程,他因此会心地笑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精神饱满和容光焕发的。他当然十分感谢老姐的出现给他带来的这种光环效应了,这无疑极大地增加了他身上的光辉和荣耀,特别是在薛薇这样一个小女人面前,因为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是非常在乎薛薇对他的认知和感受的。 病房里的人个个都满面春风的谈兴正浓呢,虽然其中不乏礼节性的客套之意,但是交谈的氛围总体上来讲还是极其真诚和友好的,此时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随便溜达着玩的桂卿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个叫他顿觉疑窦丛生和迷惑不解的事情,即当他刚走出病房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正从屋门口匆匆忙忙地转身而去,此人临离开走廊的时候还猥猥琐琐地回头看了那么几眼,一副贼眉鼠眼的讨厌模样。 桂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仔细地瞧着对方的那个小神情姿态和动作表情,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刚才正在病房门口向里边偷听或者偷看什么了,因为正人君子或着胸怀坦荡的人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一见到我之后就匆忙逃走的人究竟是谁呢?”他稍微愣了一会后心里遂泛起了大面积的疑问,同时又觉得此事还是颇为蹊跷的,并不像是他走眼虚看了对方,或者对人家的行为有什么误解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来这里打探情况呢?”他进一步地胡乱猜测着,竭尽所能地想要给对方的奇怪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他是个吃惯医院这碗饭的小偷?” “但是,看着好像又不是啊——”他不禁嘀咕道。 那个人看着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离成熟稳重的中年男性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一身松松垮垮、狸花狗造、花里胡哨的休闲装打扮,头上还罩着个不伦不类的白色布艺的长舌太阳帽,帽檐子故意压得很低很低,与周围亮堂堂的环境极不相称,仿佛刚从深不可测的幽冥世界里逃过来一般。此君从走廊上神秘地消失了一阵子之后,居然又从楼梯口处冒了出来,同时再次往桂明所在的病房处溜达过来了,一副对刚才的匆忙里忙离去心有不甘的和甚为自责的意味。 桂卿对不期而遇的这个家伙虽心存疑惑,颇为看不起,并且本能地觉得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又不能过于直白地盯着那人看,遂在病房门口随意地踱起步子来,同时继续留意观察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那人眼见得同在走廊里逛荡着玩的桂卿并未特别注意他,看来应该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问题,于是就假意装作等什么人的样子在护士站附近盘桓起来,一副吊儿郎当却又满腹狐疑的纨绔鬼样子。 待了不长不短一会子功夫,桂卿便听得病房里传来了薛薇起身告别的动静,遂往病房门口走去以便和这位别样的客人礼貌道别。他在抬步之余用眼角又仔细地瞟了一下刚才那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只见那个家伙在听见这边的动静之后立马就转身往电梯口跑去,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往楼梯口躲去,仿佛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偷事一般,看来这家伙的耳朵一定非常好使,简直就和日本纯种警犬卡尔似的。桂卿心里猜测这个人要么是来偷偷探听桂明住院情况的,要么就是来跟踪里薛薇或者桂芹的,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可能了。当桂芹喜了话声地送薛薇出来的时候,那个始终都贼头贼脑的家伙已经在走廊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盯梢和跟踪的手段果然了得,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松胜任的。 桂卿热情地和薛薇女士道别,感谢她在白忙当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望弟弟,桂芹则把来客亲自送到电梯口才满脸笑意地折回身来。姐弟俩重又回到病房一起向桂明感慨和赞叹薛薇的美丽大方和聪明伶俐,桂明则又微微脸地红起来,感觉到非常不好意思,仿佛受夸奖的人不是薛薇而是他本人,同时他又根本承受不起这种恰如其分的夸奖一样。 桂卿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说起刚才在走廊看的可疑情况,可是又觉得在姐姐面前说起这个事似乎有些不方便,遂暂时把此事压在了心底,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在姐姐和弟弟说话的空隙里,他又悄然踱到窗前打算往外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继续看到刚才那个怪人。没多久他还真又发现了那个可疑分子,那家伙果然是在跟踪薛薇,而且跟踪的状态非常明显,因为他这次是从高处观察的,所以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 “如果这种人去做特工也未免太不合格了,因为他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装都装不像。”他一边轻轻地嘲笑一边如此着想道,同时还觉得对方可真是个百里挑一的表里如一的人啊。 很快,姐弟三人便就接下来的安排商量妥当了,桂芹把桂卿从老家带来的东西带回自己家,中午和下午则由桂卿留下来陪护。桂芹特别热情地和姜宁打完招呼后就款步离开了医院病房,如同一只美丽异常的大小适中的长有一对浅蓝色翅膀的蝴蝶飘然离开了开满各色应季鲜花的大花园一般,只留下满屋的异香和灿烂春光,尽管她今天穿得很是素雅简洁,并无什么特别突兀和显眼之处,脸上连略施粉黛的活计都没做,绝对的素面朝天,白脸示人,毫不扭捏做作。

最新网址:m.irrxs.com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