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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春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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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伤住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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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桂明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脚跟和脚踝已经肿成一只披着黄褐色油亮皮肤的硕大无比的气青蛙了,像极了蒸杂粮馍馍用的混合面经过了一夜非常完美的发酵之后所呈现出的喜人样子。而他的尾椎骨部位也疼得无法忍受了,好像是被人整个砸碎之后又用劣质胶水随随便便地粘在一起的感觉,不仅白花花的骨头茬子没对准,而且好多地方还留有很宽的缝隙,几乎都能塞进来一段粉条子。他感觉这回的伤情远不是在小诊所打打吊瓶吃点药就能治好的了,不去稍微大一点的医院是肯定不行了。所以他心里尽管是一千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情愿,最后还是勉强在宿舍里吃完一包方便面之后打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他就算精神上再硬皮,再立愣,始终也抗不过肌体上明显存在的硬伤。 到了医院之后经过拍片查看,自然是先CI后磁共振,医生便安排他马上住院治疗。治疗方案也很明确,尾椎骨骨裂可以进行保守治疗,脚踝骨骨折需要尽快手术治疗。当他一拐一瘸地办完必要的手续后接着就住进了骨外科病房,他刚趴下躺着没多久,一脸笑容的小护士就进来给他输液了,效率着实够高的。尾椎骨疼得他已经完全不能像平常那样大大咧咧地躺下了,他只好像条又胖又大的鳄鱼一样缓缓地趴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他想着这个事最终还是瞒不了姐姐的,所以他又歪着头给姐姐打了个电话,把他被打的事简单地告诉了她。 虽然康桥英语培训学校那边的事情也很多,而且好像样样都离不开桂芹,但是她一听说自己的弟弟又出事了,立马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医院。这次她并没有马上通知老公世林,而是想等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再做打算,她也不想一遇见点事就麻烦徐家,而且还是这么不光彩的事,毕竟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得。 心疼不已是免不了的,轻声地责怪也是免不了的,深深地到自责和内疚更是免不了的,她一边不停地向弟弟询问伤情,可以说方方面面都问到了,一边禁不住又当场流下了不少滚热的眼泪。正所谓姐弟情深,毕竟是一奶同胞,由不得她不由衷地伤心难过。她由弟弟的这次不幸遭遇进一步联想到自己的辛酸往事,更加增添了满心的惆怅和伤感,犹如重新坠入了黑漆漆、沉甸甸、湿漉漉的天罗地网当中。她不禁连声感叹着,为什么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想要平平静静地干一点事情竟然会这么难呢?有时候哪怕仅仅只是想过一阵子平静、认真和进取的生活都是一种奢望,都会历尽不少的波折和屈辱,都会遇见意想不到的折磨和困顿。高深莫测的本应该永远都慈眉善目的生活之神啊,你为什么会允许人间经常出现这种可悲又可叹的情况啊? “唉,这个一心要强的永远都不甘人后的弟弟啊,这个总是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弟弟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向残酷的社会现实低头啊?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成事在天和谋事在人的道理啊?”她在伤心的同时连连自问道,一边自问一边试图寻找到正确的答案,只可惜那个期待当中的所谓正确的答案一直都没现身,而且看那个意思一百年之内恐怕都现不了身了。 桂明把夜里挨打的大致经过和猜测谁可能是凶手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姐姐,同时还大度地劝慰她不要太为他担心和难过,他有些自欺欺人地说这回挨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差不多能就此把这个事彻底摆平,毕竟前边欠的账后边还是要还得。桂芹听后也只能含泪勉强认可了弟弟这个明显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她也认为确实没有必要再去追究打人者的民事和刑事责任了,一个原因是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其实很难,另一个原因是就算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把对方一把抓住了,然后再不痛不痒地拘留几天,让他们再象征性地赔偿点医药费,这又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

用呢?也无非是落下个更大的仇恨,进而把这场恩怨闹得更加不可收拾而已,别的好处真是一点都没有啊。 桂明经过这次接连的打击之后,也开始有点相信这是一种怎么也逃脱不了的报应了,尽管他依然认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过错,错的都是别人。特别是当他亲眼看到姐姐对他那份揪心的关爱,那种恨不能替他受罪的纯纯心情,他胸中那颗原本高傲、要强和倔强不已的心就此去了不少,他似乎随之变得更加冷静和理智了,也开始明白脑子比拳头更重要的道理了,如此一来他也算没白挨这顿打。 她来的时候已经替他准备了一些洗漱用品和简单的换洗衣服,另外医院的食堂也可以按照事先的要求送饭到病房,所以吃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他现在也能忍痛凑合着走动走动,因此并不需要留专人进行照顾和陪护。等她安顿好他离开病房之后又到医生值班室询问了一下手术的时间,便到住院处又交了一部分押金。在这种诸事都显得不怎么顺利的时候,她总是担心医疗费不够用的,也是从前穷怕了的缘故。 她刚走没多久,黄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前几天桂明已经挖空心思找了个还算像模像样的理由推脱了一次他们之间的约会,这次他还想再找个合适的借口再推脱一次,但是又感觉很不好意思,有点难为情。黄汝的声音依然如初,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和充满少女独有的新鲜活力,只是里面夹杂了几分极为真诚的关切和莫名其妙的不解。她当然不明白他现在的具体状况,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变得更加关心他的一切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特别在意和挂念他。 “桂明,你最近是不是在单位里很忙,所以抽不出时间来?”她用若有若无的基本上属于追问的语气细细地探询道。 “噢,不算太忙,还能勉强应付吧。”他有些心虚地说道,心虚得一时都忘了后腚和脚踝的疼痛,同时愧疚之情也油然而生。 “那你就赏个脸,在百忙当中抽出你宝贵的时间,接见一下你最好的朋友吧。”她不惜放下薄薄的面子非常委婉地建议道,像个温柔至极的非常贴心的小妻子。 “我觉得只要不是纯粹属于工作上的事情,大概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或者想想办法的,对不对?”她乐呵呵地说道。 “当然了,就算是工作上的事情,只要你本人不怎么介意,愿意让我涉足其中,其实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的。你别忘了我也是专业的财会人员啊,而且工作经验比你也更丰富一些。”她调皮地说道。 “哎呀,你说到接见,我可不敢当啊,”她的热情和执着迅速地感染了他,融化了他,就像一团烈火准确无误地喷到了原本冷冷的白雪上面,他决定告诉她实情以作为对等的回报,“就算是接见,也得是我先请求觐见你,然后你再拨冗接见我才对啊,是吧?” “哪里,哪里——”她赶紧回道。 “那个,呃,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和一帮人发生了点小小的纠纷,脚踝那个位置大概受了点外伤,不怎么厉害,现在正在医院治疗着呢。不过你放心,问题看起来不大,只要做个简单的小手术,再回去养几天,差不多就可以了……”他较为忐忑地说道。 “什么,和一帮人发生了点小小的纠纷?”她立马着急地问道,比自己的父母出了事还在意呢,这可不是装的,包裹在她周围所有的空气都能轻而易举地证明这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着急忙慌地追问道,心里当真是燃起了一团一团的熊熊大火,“你的脚伤得重不重?现在还能不能走路?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家医院,一会我好去看你,哎呀——。”

; 现在,这个心思比较成熟而情感又相对幼稚的小姑娘比自己的脚受伤了还要紧张几分,还是难受许多,她出于本能地判断并坚定地认为他有意缩小和淡化了真实的伤情,为的就是不让她过于害怕和担心,从而连累到她的宝贵身心。基于这种非常符合常理的正确判断,她更要尽快赶到他身边一探究竟才能放下那颗紧紧地悬着的心。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相处多日的女朋友了。 郎既有难,奴家怎可不去相见? 在她的一再要求下,他只好告诉了她住院的具体位置。 她是从单位开车直接赶过来的,因此她身上还穿着精致得体的职业装,脸上还化着红白适宜的淡妆,再加上脸庞和脖子处因为担心和紧张而悄然产生的片片红晕,就越发显出她那娇羞可人的女孩味道来了,而这种味道恰好是平常她根本就不具备的,或者说是有所欠缺的,这次它却完整地爆发出来了。没错,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见他想念的人,连一秒钟都不能耽误。一个女孩对自己心仪已久的男孩发自内心的那种爱慕和追求能使她增添十二分的妩媚和娇娆,这话一点都不假,任何知晓她此刻心思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而那个被她强烈思念和喜爱的男孩则在感动之余几乎瞬间就忘掉了她身上所有的缺点和不足了,仿佛她一直都是处在这样一种令他无限怜惜和疼爱的状态中,而从来都未曾轻易改变过什么一样。另外,他深深地以为她的到来和出现完全是水到渠成和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丝毫斧凿刀刻的痕迹。 见到不得已而非常窘迫地斜躺在略显扁窄的病床上输液的他,她那原本就坦荡无私的温存有加的心底豁然间就泛起了阵阵变化多端的涟漪,包裹在这层层的涟漪里面的是被主人精心埋藏着的情愫之花,现在这些生意盎然的生命之花都渐次开放了,她身上那种仁爱、慈祥、广博的母性意识在刹那间就被强烈地唤醒了。男人素来都该是强者,或者是强者中的强者,可是当这个可以给女人遮风挡雨并带来厚重安全感的强者真正地躺下时,在喜欢和爱慕他的女人看来绝对应该对他万分怜惜和千般疼爱,因为此时的强者是那么的性感动人,温柔可亲,并在彼此见面的一开始就迅疾地撩拨乱了她那一直都紧绷着的细细心弦。如果不是碍于脸面或者因为必不可少的羞怯情感,她的眼中本该饱含湿热温咸的泪水的,因为她是一个既内敛而又含蓄的好女孩,所以她最终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心中那份欲喷薄而出的忧伤和怜悯之情。 “也许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说不定呢,”她那倾注了满腔热情的看望和问候之举给他制造了一种非常舒心和温暖的感觉,与此同时她还不断地满怀喜悦地这样想着,“即使它不是一件完美意义上的好事,也许我就能把它变成一件彻头彻尾的好事,因为这显然是一个上天赐予的好机会。如果他不是意外受伤了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又怎么能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接触一番呢?” 她继续有板有眼地思忖着,并且觉得自己想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具有非凡的意义:“就算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对一般女孩子总是无动于衷的人,就算目前来讲像我这样渺小和普通的人在他的心里占据的位置还不是十分重要,我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精心的陪护和照料,他应该也会被我的真心付出深深地感化和感动。我认为在任何时候雪中送炭都比锦上添花要来得更加让人感觉刻骨铭心,更加让人明白感恩,更加让人知道难以拒绝的力量。真心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个最合适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它,不辜负月老的一片苦心和辛劳。” “我是爱他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我能确定。”就在芳心怦然乱动的间隙里她又如此劝慰和鼓励了自己一下。 “桂明,就让我来亲自照顾你,伺候你吧,放心

吧,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你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就把我当成你最喜欢的永远都难以忘记的小妻子好了。”黄汝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句长话,好让自己感受得更深刻一些,同时也希望此举能够感动位于她头上三尺的某位伟大的神明,以便能够借助某种神秘的力量通达对方的内心。 在实际上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若用旁人的眼光从形式上来看很可能又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寒暄和客套之际,桂明心中诚如他的仰慕者所料的那样,充满了无限的不请自来的感动和欣慰,这些庞杂而热烈的情绪犹如发酵得非常完美的面团一样,柔软,热乎,香气扑鼻。他以为她从里到外都不失为一位贤妻良母式的好女孩,而这种世间难得的好女孩恰恰是住院中的他内心所极其渴望和向往的,他现在确实需要女人温情似水的陪伴和安慰,就像久旱的大地需要一场及时的透地雨一样。 “如果我果真是一个平庸而怯弱的人,那么能有缘娶到她这种层次的女孩将是我一生莫大的荣幸,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温柔体贴,对喜欢的人又是那么的持之以恒,对自己认准的爱情又是那么的锲而不舍。”他在激动和羞涩之余不免又如此思忖着,衡量着,反复着,正如身上的伤痛再厉害,再要命,肺部依然也要像平时那般不停地呼吸新鲜的空气一样,“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标准的典型的平庸无能之辈,胆小懦弱之人,或者说我并不甘心做一个平庸无能之辈和胆小懦弱之人,我肯定忍受不了那种温吞吞的犹如死水一潭的毫无生机和变数的无限僵死的生活方式,我肯定接受不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过早地在心智和理性方面达到一个过于贤良和顺、缺乏自我的中老年妇女的水平这种极为可怕境界。对于经常咆哮在红男绿女身旁的那种青春张扬的激情和强烈的互相爱慕之意,以及时不时地会潜入他们彼此之间的扣人心弦的试探和追逐的游戏,我的确没有任何的免疫力和抵抗力,甚至在绝大多数时候我还非常渴望能去亲自体验一番。我不想这么早就失去像我这样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心中那份对女性的特有美貌和性感特质的热烈向往和追求,我不想,绝对不想。尽管平静、普通、温馨和稳固的家庭生活也是我应该希冀和向往的,可是现在还远不是我追求它的时候。我不应该就这么风平浪静地不做任何挣扎地就如此盲目地进入一种也许是我多年以后求之不得的生活状态。是的,也许我会因为抱有这种在旁人看来显得十分愚蠢的想法而悔恨终生,但是至少现在我并不后悔这么想,这么做。有道是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我非常喜欢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三光之下就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有理想就去追求,有愿望就去实现,有原则就去遵守……” 很快,她就热情而又主动地承诺要切实担负起在他住院治疗期间悉心照料他的重要责任。在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作出这些承诺时她的语气既是含情带笑的,也是不容质疑的,更是他不能拒绝的,至少是不能当场拒绝,任何试图改变她此时的这份决心和意志的想法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不礼貌的不得她心的荒唐举动。现在恐怕任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是照料他的最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得再矫情一些,她简直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天选之人。是的,这是她应当得到的荣誉和奖赏,在这一点上谁也不能横加干涉和任意阻止她一星半点。说完自己初步构想的并且也是最终的成型想法和打算后,她就调皮而又天真地笑了,迷人的阳光在她脸上灿烂,醉人的清泉在她心底流过,一段美好而又难忘的日子就要来到了,她已经整理好了全部身心准备恭敬地迎接这段好日子。 他脑子里本就较为缺乏的理性之光暂时失去了判断和思考能力,他被一种自己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的像黄汝这样的女性所特有的能量泡沫和无形气场紧紧地包围了。他发觉她

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看问题单纯的像初中生一样幼稚的小女孩,也许这一点才是他当下最应该珍惜和重视的。等他整个人能稍微清醒一点之后,他又非常偏执地认为,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坚韧不拔的毅力或许比漂亮迷人的外表更为重要,至于说对于一个即将进入美好恋爱状态的女孩子来讲是否如此,他就不得而知了。面对眼前这份新鲜、温热、毫不费力就得来的,并且其指向性极其明确的感情,究竟是该尽情地接受还是该明确地拒绝,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若论重量它大概比一麻袋地瓜还要沉上许多。他觉得也许时间老人真的能够有魔力来改变一切,包括人脑子中已然僵化许多年的那些固有想法,因此他决定把自己的心灵和主见交给这位一贯受人尊敬的时间老人,让它老人家来替自己做出某种倾向于最为正确的选择。他在表现得并不是十分典型的优柔寡断和瞻前顾后中放弃了自主分析和独立思考,同时也放弃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巨大人生责任。 说来甚巧,同病房住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恰好老家也是鹿墟市青云县的,是南部河涯镇岁河村的。这个芳华正盛的女孩是因为在青云县人民医院被误诊误治,从而由一个原本无比健康的女孩变成一个右腿有些跛行的女孩的。确切地讲她现在已经算是一个标准的残疾女孩了,而且后续恢复正常的可能性也不是太高了。她叫姜宁,一个非常美好温馨的名字,虽然听起来很是普通寻常。桂明在见过这个女孩第一眼之后就深深地相信她的外貌绝对不输任何一个气质优雅、美丽大方、家境优越的城里女孩,如果她不再回到她那个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人见人厌的农村老家的话。漫长而持久的住院治疗竟然把她的皮肤养白了,气质养好了,使她在各种见识逐渐增多的同时变得更像一个城里人了,而繁琐而痛苦的医疗纠纷又把她对以后人生的各种希望和坚定信心打击得粉身碎骨,不复完整,使得她那原本应该充满阳光和快乐的青春年华逐渐变得暗淡无光和晦涩幽暗了。在不同的医院她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地经历了很多病友,桂明是其中最让她感觉开心和明朗的一个,见到他之后她心中那片积郁已久的灰色阴霾差不多都被他的到来驱赶殆尽了,而他却才刚刚隐隐地发觉这一点,尽管他现在还能确认这种情况。 她那天生的美丽与质朴是身旁的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尽管她的腿现在还不好,走路有点不太雅观。她的身材匀称挺拔,体型也较为丰盈可人,那双清澈纯净的充满生命活力的眼睛看起来又很大,仿佛写满了无穷无尽的山村童话,一对乌黑上翘的长长睫毛上好像挂满了优美动人的诗情画意,一头利索干净的短发既能适应医院的生活,又显得格外活泼精巧。她的左腮下边接近脖子的位置处恰好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胭脂胎记,也给她添了几分难得的靓丽和别致。 黄汝和桂明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这一点了,即姜宁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已然久违多时了的鲜活与艳丽,尤其是黄汝,她在和桂明交谈的过程中曾经数次十分认真地观察了姜宁的各种神情和举动。凭着女人特有的超强直觉,她以为那个她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名字的女孩应该稍稍有点喜欢桂明,也就是她现在一心一意想要得到的男朋友。想到此处她不禁有些暗自伤神和醋意萌动,心里觉得非常不是个滋味。她当然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甚至是毫无理由的猜测,无论是对于桂明还是对于那个女孩来讲都是相当不公平的,但是此刻的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也许,是我太在乎他了。”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她勉强给自己找了个还算不错的理由,同时希望自己能够说服自己。 “如果万能的具有菩萨心肠的上帝可以把那个女孩的容貌和年龄都赐给我,那该有多好啊,那么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人生的一开始到人生的最后时刻我都将

是完美无缺的,毫无瑕疵的,也将是亲爱的桂明绝对拒绝不了的,因为他将没有任何说得出口的理由拒绝我的心,还有我那健健康康的身体,正如他没有任何说得出口的理由拒绝那个女孩的出众外貌一样。”她又开始像没遇到亲爱的桂明之前那样任着性子胡思乱想了,且能从中得到某种效果奇佳的安慰和支持。 突然间她的心猛然震颤了一下,犹如被蝎子蜇了一般,又仿佛里面所有的血液一下子都离开了她的身体一样,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不禁叫她万分警觉和在意起来,而且更要命的是她眼下好像还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初次品尝榴莲就对其上瘾的人一样。 “我的那颗小小的透明心一时半会他恐怕是看不见的,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神通和灵性。嗯,而那个天外来客一般的青云小女孩的美丽外貌却是他一睁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甚至是就算他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想刻意地回避和忽视都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天啊,我们还没有正式开始热恋,射箭的弓都还没拉开呢,我就忍受不了他身边有小美女的存在了,而且还是那么看起来怯生生的肯定毫无社会经验的一个农村黄毛小丫头,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唉,我的心难道就只有鸡蛋这么小吗?我的气量难道就只有椰子这么大吗?可怜又可悲的我啊,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更加强大的自信,更充实的自尊啊……”她自怨自艾地如此想道,似乎忘记了今天到医院来的目的,颇有些分不清主次的意味。 桂明当然是想不到黄汝那些细密如发的全部小心思的,估计连十之一二的比例都想不到,他只是对她悄然提出的那种淡雅从容的略带馨香的要求感觉有些礼节上的难为情而已,因为他还没有正式接受和承认她作为自己的女朋友,他认为他们之间的事属于八字还没一撇呢,压根就不适合公开曝光和招摇。而她偏偏又想当然地认为只要他不明确地拒绝自己来医院进行陪护和照料,那就等同于偷偷地怀着愉悦的心情默认了她作为他女朋友的身份,而这种默认动作正常来讲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外人来进行公证和确认,甚至都不需要当事人有一个在表面上看起来比较肯定的表示,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不需要,毕竟有句老话说得极好,那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嘛,有时候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我是否又有点过于自信了呢?”她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又伺机看了一眼同病房那个她起初以为对方看起来可能有点可怜兮兮的而在略微接触之后她实际又认为上人家很有些盲目乐观意味的女孩,“亦或者是被某种想当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呢?” “说实话,我宁可去熬夜做上十大本账,也不愿意凭着若有若无的根据去猜测人心,尤其是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心。”稍后她又如此叹息道,似乎在对自己刚才的尴尬之举进行彻底的忏悔和醒悟。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既苗条美丽,又温柔大方,还情趣高雅的女孩子,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和幽怨,悄然走进我的生活呢?”他躺在病床上突然这样自问,心中还涌起了莫名的伤感,这当然一种他历来都很不熟悉的特殊感情,他目前还领会和把握不了它,“还有一点,在这个方面我是否有些过于贪心了呢?以我的粗苯资质、愚钝秉性和连我自己都感到些许自卑的经济条件,我难道能配得上这种奢望吗?” “如果是贪心,我就该更用心……”他又热热地想道。 “也许,兼具钗黛之美的薛薇应该时常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她好像非常完美地集合了姜宁和黄汝两个女孩子人的最大优点,而又在同时摒弃了她们各自的明显缺点。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才是我最理想的意中人,是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上最能吸引住我的女人,如果抛弃一切外在的人为的各种束缚和限制的话。是的,我早就该意识到

并认清楚这一点的,尽管这是我完全不应该随意想象和深入挖掘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象了,挖掘了,而且还想象得那么生动具体,挖掘得那么投入和彻底,简直像着魔了一般,哪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他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得寸进尺地漫无边际地想道,心里的阵脚早就乱得不可收拾了,如果他的心里还有所谓的阵脚的话。 “啊,难道说这种想法是不道德的吗?”他虽然并不怎么愿意面对这个好像已经触及灵魂的问话,但是依然照猫画虎搬地对其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思考,即他以为的“深入的思考”。 “现在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暗自想道,同时又放弃了思考。 “我还是先好好养伤吧。”他颇为明智地想道,再次在纷乱和痛苦中放弃了思考,一种他历来都不怎么擅长的智力活动。 说完可以说的话之后,黄汝就不得不离开了。 她和桂明之间还远没达到那种即使彼此之间不说一句话,只是含情脉脉地互相看着或者是某一方低头不看,仅是轻轻地互相依靠着也能在一起愉快地消磨半天光阴的地步。此刻的她怎么会想着离开呢?她又怎么能不离开呢?虽然离开不需要理由,可是留下来需要理由啊,她又有什么好的理由留下来呢?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朵随波逐流的桃花,至于这朵桃花最后究竟能飘零到何处,又会被何人悄悄地捡拾起来插进某个透明的花瓶,则完全是由身下的滔滔流水所决定的,和她自身的心情与态度关系并不大,她的所思所想基本上都是无所谓的。 他表情有些木然地凝望着她离开之后随手轻轻关上的那扇乳白色的病房门,并没有立即陷入什么有价值的沉思当中,而是在脑子里快速地猜测着姜宁此时的表情和动作,如果能预判准确对方的心理活动那就更棒了,这样的智力游戏或许有助于增加他和黄汝谈恋爱的能力和水平,并使其长期处于优势地位。 而黄汝这个土生土长的北埠姑娘则在离开病房之后带着极其复杂和难言的心情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也没有回头留恋地张望一下,好像她并不需要通过这种明显有些做作和虚伪的动作来向谁表明什么心迹,她只要天上皎洁的月亮和公园里粉艳的花朵懂得自己的心事就够了。 “张哥,看你闲着没事,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只要在桂明眼前出现就一定会表现得非常活泼好动的清纯可爱的小老乡姜宁美女,竟然在黄汝走后直接对着这位异性病友笑道。 “她可真会寻找搭话的时机啊。”桂明听后不禁想道。 “哦,好啊,你讲吧。”他随后又欣然笑道。 小姑娘在接到明确允许的指令后便满脸兴奋地说道,一看就是有点讨好桂明的意味:“就是上次我们去北京看病,也是因为这个事情,然后那里的大夫一听说我是从青云人民医院专门跑过来的,直接就瞪大眼睛说了:哦,青云人民医院,我知道,我知道,实话给你说吧,它在我们北京医疗界可有名了。哎,我当时就心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医院怎么会在北京这么出名呢?然后那个大夫又笑嘻嘻地说了:那家医院据说误诊率特别高,没病的能看成有病的,有病能看成没病的,这个病能看成那个病,那个病能看成这个病。” “我的天啊,我一听,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呢,她便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真真给他制造了一种花枝乱颤的奇妙感觉。 薛薇这个头脑里小众化意味很浓的女人本身就是一道比较陡峭和难测的高坎,以桂明那较为有限的智商和情商来看,他注定是绕不过去她的,除非他能在一夜之间长出一副漂亮的翅膀来。在他第二

次出事后她只接到过他的一个电话,就是要她替他请一周的假,理由是有些比较紧急的私事需要处理,但是具体是什么私事需要处理他却没有告诉她。说个小谎请一小段时间的假这个事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因为很凑巧那段时间里财务方面没什么要紧的活需要处理,所以公司负责人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带口问了句请假的原因,并没深入地追问什么。 她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认为他在不长的时间里连续两次请假,而且原因又说得含含糊糊滴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问题,问题是上次他还受了外伤,这就更值得怀疑了。要知道,女人一旦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很快便会坚定自己的判断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矢志不渝地为这份疑心去寻找各种证据,而真实的生活恰恰又经不起任何稍微认真一点的探寻和推敲。此时她觉得打一个关切的电话还是很有必要的,即便仅仅是出于同事之间的关心,她也应该去弄清楚真实的原因,特别是当有些事情对方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候,比如人家突然生了病或者家里出现了什么特别的变故和困难,甚至是个人感情方面有了什么较大的波折和困惑等等,这都是很有可能的,天下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着呢。 她一直都是纯真而执着的,并且仅用“纯真而执着”这几个字还不足以表现出她身上全部的纯真而执着的神情和气质,这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人格特性使得她很快就从他嘴里得知了部分的真相。他非常体贴而又谨慎地告诉她,他因为事业上的缘故和别人发生了一点点纠纷,然后不小心被对方打伤了,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并未透露更多的细节。他既想让她知道大概的实情又不希望她因此而感到过度担心和害怕。而对于她来讲则是更希望自己能够被允许当面去听他讲述一下具体的情况,而不是在电话里匆匆忙忙地简而言之地就把这么重要的话说完,尽管她确信其实他们之间完全可以无话不说和无事不谈的,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是这样,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其它的意外情况。 对于黄汝的出现和存在薛薇是完全知道的,并且她也早就预料到黄汝一定会去照顾桂明的,因此在是否亲自去医院看望一下他这个小同事的问题上她竟然还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是像平时一样和单位里几个比较要好的同事一块去呢,还是自己单独跑去呢?另外,如果恰好在医院里当面碰上黄汝该怎么向对方解释呢?即便是顺顺当当地解释通了,人家就真的相信她这个心里有“鬼”的女人吗?她细细地盘算和思量着这件比较棘手的事,想要尽快找到一股子坚实和柔韧的巨大勇气来推动自己往前走,而不是自己非常主观地非要往前走。她想了,既然他不愿意在请假的时候毫无保留地说明真实的原因,那么他应该是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这个事,她索性还是不要擅自声张了,自己悄悄地去去就好,有些事等回头再说。再说了,听他的那个话音几乎就是把事情都挑明了,即他这次倒霉受伤和他私下里揽活有直接的干系,说不定是公司领导授意和指派的人伤的他呢,这个也不好说。 “唉,江湖险恶啊!”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莫名的寒颤,同时又不无恐慌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同时又应了那句永远正确的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桂明他又何苦这么要强啊?”她接着又不无悲戚地想道,真是把桂明这货轻轻地揽入怀里并打算用尽自己今生今世全部的柔情和爱意来关心他了,如果对方能够永远和她在一起工作的话,并且仅仅只是在一起工作就足够了,别的事情她也不敢多奢求,“在公司里老老实实地干好他的财务工作不就完了吗?什么所谓的事业,什么所谓的物质生活条件,那些东西对男人来讲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难道说那些名和利一类的东西到头来不都是一场可笑而又可悲的虚

幻吗?” “按理说我家的物质生活条件倒是不错,不客气地说比一般人家强多了,可是谁也没见我平时过得有多幸福啊,难道不是这样吗?”她很快就由桂明身上想到了自己身上,并由此引发了更为广泛和深刻的一系列悲伤意味较为浓厚的联想,“实际的情况是,我不仅不比那些经济条件非常一般化的女人更幸福,相反还过得比绝大多数女人都凄惨,都可怜,都痛不欲生。其实仔细想想又何止是凄惨、可怜和痛不欲生啊,简直就是叫人绝望透顶,失望到家,让人看不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以期待和盼望的未来。实事求是地讲,我根本就是掉进了一个永远也别想爬出来的无底洞里面,这洞里有毒蛇,有疯狗,有幽灵,有僵尸,有一切我能想象得到的所有邪恶恐怖的心思坏极了的东西,却唯独没有爱情、亲情和友情,甚至连半点基本的人性也没有。” “程迎春这货身上所缺乏的东西,正是桂明身上所拥有的,而且还拥有得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根本就不愁那么光明伟大的熠熠生辉的东西会凭空消失,会突然变坏,因为那是桂明与生俱来的特质,是任谁也剥夺不掉和改变不了的。从外表上说他和他虽然都是男人,但是实际上却像水与火、天与地、黑与白一样完全对立,说到底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就算他们都不幸化为空气或水,我相信这两者也绝对不会混合和交融的……”一时间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强烈思考当中,这个不要命的举动很快就将她心跳和呼吸的频率给急剧抬升了,她如果再不停止的话,恐怕接下来就会出现眩晕和休克的可怕状况。 “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性格脾气如此截然相反和大相径庭的两个男人呢?而更要命的是我还先后遇见了他们,并和他们产生了很大范围的交集,这不早不晚的要命节奏啊,真是叫我这个弱女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及在今后的日子里又该何去何从啊……”她继续可怜兮兮地悲悲切切地摇头哀叹道,并且因为想到了更加具体和鲜活的恼人问题,故而整个人的思路和想法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可见了,这便在无形当中进一步加速了她走向眩晕和休克的脚步。 当天上午接近下班的时候,她怀揣着一只年轻莽撞的小鹿到医院去了一趟,这次是作为同事之间礼貌性的看望,她必须得保质保量地完成才行,要不然的话此事就会成为她的一个大心事。她去的时候桂芹已经从医院回去了,所以她们并没有照面,因而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行动。和黄汝差不多一样,在佯装正常探望期间她也对和他同病房的那个来自青云的小姑娘印象特别深刻。她觉得那个小姑娘的两个眼睛太鲜活了,太明亮了,太独特了,概括起来讲就是太能打动人心了,别管具体是怎么打动的以及打动之后彼此又会怎样。她忍不住地想着,如果她能有机会和这个小姑娘两相对视的话,她一定会首先败下阵来,因为那是一种无知者无畏和无私者无惧的眼神,那是一种心灵极度纯净的并且是处于情窦初开时期的少女所独有的魅力眼神,连见多识广的上帝都会羡慕和嫉妒那里面闪耀着的绚丽光芒。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过那种奇特而迷人的眼神了,那种叫人心动不已的眼神似乎曾经在桂明的眼睛里淡淡地若隐若现地出现过几次。如果她有闲暇时间并且愿意细细地寻找并慢慢地回忆的话,或许还是能够在他的眼睛里再次发现一点点那种眼神的影子和痕迹的。她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未来的丈夫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放在一起进行考量和评比了,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她也隐隐地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也不敢太过深入地想下去。 “他和她简直就像是一对亲兄妹,甚至是一位伟大而漂亮的母亲一口气诞下的龙凤胎,无论是从外貌还是从气质上来看,他们俩真是太般配了,好一对世间难得一见的正宗农村版的金童

玉女啊。”她直到离开医院的房间很久,甚至是都在家里机械地做着饭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想着这个事呢,同时她还非常肯定地相信自己纵然是可以绕过他,努力不去考虑他,也绝对绕不过那个迷一样的小姑娘。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啊,我还要去看他,我怎么能不去呢?”她微笑着,琢磨着,同时还在无比幸福着,她觉得自己已经活在一种全新的人生境界里了,过去那个总是活在极度压抑和委屈环境里的她正在一点点地远离现在的自己,她认为自己太需要回归本初了。 “既然那里有那么一对精彩别致的人物。”她随后又呵呵笑道,真愿意去当一回红娘,好促成医院里那对傻瓜般的小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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