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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春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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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凤求一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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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芹在北沟乡初中毕业之后,又在鹿墟市商业学校读了三年的初中中专,她学的是财务会计专业,中专毕业后被分到青云县某部门工作。那是青云县对中专生包分配的最后一年,她幸运地搭上了末班车,总算那个中专没白上,非农业户口没落空,没辜负道武和春英两口子省吃俭用地供她读书的一片苦心。可是好景从来不长,她仅仅上了一年班,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孝敬一下父母,单位的形势就变了。眼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人毫不犹豫地列入了第一批裁减人员的名单当中,她这个农家女孩不得不放下一贯矜持自重的架子,突击答应了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的唐星伟的死缠烂打,以期望他能帮助她渡过这次人生的难关,这几乎是她唯一现实可行的希望了。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确实不俗,对形势的判断也十分准确,她在众多仰慕追求者当中病急乱求医选中的这个唐星伟还算是半个谦谦君子,他在她芳心明许、直接示意的情况下迅速开始帮她运作起来了。他老家也是北樱村的,他还有个弟弟叫唐星强,比他小两岁。他小学和初中都和桂芹是同班同学,他打很小的时候就非常爱慕她的花容月貌并且垂涎不已了。好赖混到初中毕业后,他老爹唐建华直接想办法把他安排进了现在的单位,让他在单位的办公室里混日子,所以他才又有机会和她再续前缘、重拾旧梦,当然都是他自己的缘和梦,事实上和她毫无关系。 唐建华是家中的老大,老二老三分别是唐建国和唐建英。唐建华在其大儿子唐星伟初中毕业后不久,就举家搬进青云县城去住了,老家只留下一所带有象征意味的空房子。他是青云县赫赫有名的大包工头,房地产开发商,家资颇丰,腰粗腿大的,随便哈口气似乎都能把天上的飞机喷下来。据知情者传言,他家的钱都是用麻袋装的,从来不论张查,外人也不知真假。若论起从前的老情分来,他和道武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有些交情的。他们两人曾经一起拉过几年的地排车,当时两人都穷得叮当响,道武还时常接济给他一些煎饼卷子吃呢,因为他虽然身子高饭量大,但是家里的条件并不好,所以他经常吃不饱饭。后来,他从用毛驴车给人拉砖开始到自己开砖窑厂,再到后来当小包工头并逐步变成大包工头,最后又变成青云县响当当的建筑公司老板,一步步地和身边的普通农民就拉开了距离,于是北樱村这个小小的庙宇也就慢慢地装不下他这尊越来越高的大神了。 老大混得人模狗样、声名显赫,老二老三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唐建国在北沟乡开办的前湾煤矿当副矿长,干得也是风生水起、有棱有角的。大树底下好乘凉,老三唐建英虽然没有他大哥那样的雄才大略和不凡本领,但是在老大手底下跟着喝点汤还是很轻松的。他经常从老大手里拿点小工程干干,倒也混得沟满河平的好不得意。 唐建华虽然是从一个农村的大老粗一点点混起来的,但是以他的社会能量帮助和提携一下大儿子女朋友的工作,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对他来讲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充其量也就是和有关的人做个小买卖罢了,真犯不着什么大的难为。况且这个桂芹又是道武的闺女,这个人情他当然也乐意去做,天下岂有老公公不帮未来儿媳妇的道理,而且帮的还是天仙一般的大美女,着实让他心动。 运作的结果就是桂芹不用担心被减掉了,她可以继续留在原单位工作。但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避免别人胡乱猜疑并趁机捣乱,单位决定出钱让她到大学去培训两年,专业随便她挑。她的想法和当时由诸如《读者文摘》《女友》《故事会》之流的地摊杂志把持的主流论调完全一样,即毅然决然地认为21世纪是外语和计算机的天下,谁要是不会这两样职场必杀技,就仿佛人失去了两条腿不会走路一样,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颇显洋气的英语专业。她当时朦胧地感到,只要她肯

下苦功夫把外语学扎实了,走到哪里断然都少不了一碗饭吃。她再也不想看人家的脸色行事了,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任其摆布了。低贱卑微的出身和粗糙冷硬的经历一度限制了她思想的高度和视野的宽度,以至于她在这件事上偏执地认为,这个小县城说到底还是个大农村,这一次裁员风波让她彻底知道这个社会的厉害了。 桂芹心里也清楚,这个她临时拉来救急救难的唐星伟总归是个不成器的土包子,农村出身的纨绔子弟而已,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难有大出息的。而且,他长得也实在是太差强人意甚至是有点面目可憎了,所以私下里她也曾无数次地拷问自己的灵魂,她真的就能接受这个男人做她一辈子的老公吗?她心中那个被她反复严刑逼供的几乎要窒息而逝的灵魂窸窸窣窣地告诉她,未来是不可捉摸的,前途是不可预测的,希望她不要轻易地草菅人命,暂且发发善心放过它吧。由是,她才横下一条心,索性不再考虑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到哪步再讲哪步吧。在神秘莫测的灵魂没告诉她明确的答案之前,她计划先不做实质性的决断,以免将来后悔不已。因此,她至少在拿到入学通知书之前并未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打完。再说了,她也确实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疯疯癫癫、朝三暮四的女孩。她觉得青春无论怎么去过,最后都逃不过被消磨的命运,与其被动消磨,还不如主动拼搏。她决心要利用这两年的大好时光倾尽全力地好好拼搏一下,以不辜负转瞬即逝的美好青春年华,也许毕业之后会有一番新境界在等着她也未可知。 对于唐星伟来说,追到桂芹这个鲜活动人的大美人可以说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功,他以为男人活在世界上无非就是追求金钱和美女,或者说是追求事业和爱情,这两样他竟然都得到了。他的人生看起来毫无遗憾,他尽情地享用着家里数不清的钞票,和北樱村飞出来的金凤凰谈着令人羡慕和眼热的恋爱,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他整天兴奋得像只年轻的麻雀,走路都只会蹦着走,连如何踱步都忘了。于是,在青云县和鹿墟市之间几百里铁道线上留下了他无数奔波往返的身影,他把自己挣的那点工资悉数都捐给了铁路,每周雷打不动地去省城看望一次她,他心中绝对的女神,他一个人的女神。 其实他非常喜欢这样的异地恋,他觉得这样做浪漫无比,新鲜又好玩,比那些整天腻歪在一起的恋人至少要好五倍以上还带拐弯的。在那些稚嫩的校园情侣面前他每次都表现得得意洋洋的,因为他比绝大多数学生情侣都更有时间和金钱,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人。而在本地那些谈男女朋友的人面前,他也感到骄傲无比,因为谁能像他一样有个出类拔萃的在校大学生做女朋友呢? 自从初中毕业之后他和她的人生轨迹越走越远,两人也越来越不相干,没有了交集,他曾经多次灰暗无比地以为,他永远也不会追到她了,她这个乡村女神在他的眼里渐渐变得愈加高不可攀了。他曾经好多次无聊地设想着,她究竟会找一个什么的男人过日子呢?那个男人会比他强多少呢?如果将来有一天她过得并不好,他会不会雪中送炭或者英雄救美,去做个金光闪闪的接盘侠和她结婚呢?假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毫无怨言、毫不犹豫地捡起一个价值不菲的二手美人吗?如果有一种希望很渺茫,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那么这个希望的主人就会把它雪藏起来,只能于不眠的夜晚独自祭奠它的薄命。让人绝望的事情,遇事他从来不愿意多想,他天生就不喜欢和痛苦为伴。 当然,金钱对于他来说和其实和普通的纸张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小时候他就经常从他老爹存钱的地方偷偷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而从来就没有被发现过。其实长大之后,他就是从家里偷拿出一摞两摞钱出来,他老爹也不会注意到的,何况他完

全可以光明正大的问他老爹要。 让他最不自信的东西有两样:一个是他独特的长相,特别是他那张布满青春美人痘的猪腰子脸,他每次对着镜子的时候都需要认真地安慰自己一番,这是那种中年以后才有味道的长相,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现在完全不用着急;另一个是他那浅薄粗鄙的文化水平,他除了爱读武侠小说和某些口味的小说外,其他所有的书本他看见就头疼,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的小学和初中是怎么混出来的。 不过唐星伟也知道另外一个硬道理,那就是男人可以没长相,但是一定得有钱,女人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长相,金钱和美貌都是稀缺资源,在价值方面基本上可以划等号。说到底他和桂芹是天生的互补,他犯不着在她面前有什么自卑感,因此他觉得他们的爱情强悍无比、独一无二,是当今社会的最佳组合,别人除了眼红以外也只能干看着。眼红就让他们眼红去吧,他这个青蛙王子就是要好好地享用一下这顿爱情的饕餮大餐。常言道,人不风流只为贫贱,又道是家宽出少年,在暗自揣摩一番之后他强烈地以为,经不起别人羡慕和嫉妒眼神的人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而他肯定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因为他爹都不是那种没出息的爹,何况他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儿子? 桂芹的学费由单位负责,她自己在上学期间还依然拿着单位的工资,只是按照协议毕业之后她必须回原单位工作而已。平时男朋友经常不由分说地为她买这买那,如果她不麻利地接受就好像犯了多大的罪似的,搞得她每次都只能放出菩萨心肠,恭敬地领受他的好意。所以,她的求学生活还是可以保持一定水准的,完全不像她以前读中专时的窘迫样子。那时候,她可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丑小鸭,永远都没有变成白天鹅的可能,而在进修英语的这两年她则成了彻头彻尾的白天鹅。 白天鹅和青蛙王子的爱情如同列车运行图般一如既往地按照王子的想象进行着,不温不火,不偏不倚,大惊喜没有,小开心不断,十分契合中庸之道的精髓,财子佳人的戏演得很好。 彼时她的心智已经全面超越了读《故事会》《辽宁青年》的水平,逐步开始涉猎《婚姻与家庭》《幸福》等婚恋生活类的杂志,汲取了许多所谓生活大师精心熬制的高端心灵鸡汤,有了一丝丝让人又痛又爱的小资情调。后来,她又进入《收获》《十月》之类的高端文学期刊领地,加之热衷于精读《围城》《红楼梦》《悲惨世界》等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其鉴赏能力和欣赏水平大为提升,心境也就慢慢地发生了一系列的氧化还原反应,把那丝丝缕缕刚刚萌发的小资情调华丽地升级为知性才女的高贵气质和优雅举止了。她像一只不起眼的灰色毛毛虫,正在悄悄地变成一只美丽惹眼的花蝴蝶。 大学里面开放友好、积极向上、宽容豁达的气氛也深深地感染和熏陶了她,大量丰富而又新鲜的知识也让她大有如饥似渴、相见恨晚之感。她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了,这几乎是她用全部的青春年华换来的。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感叹自己的抉择,有时竟会心酸不已以至伤心落泪。当然,没有人会看到她的泪水和苦闷,因为她在老师和同学眼里永远都是一个阳光漂亮、勤奋好学、热情开朗的好学生,这让大家都羡慕不已,众人也都愿意和她结交来往。 据说极少一部分农村考上来的大学生往往是一年土,两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她可没按照这个既定的程序转变,她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似乎就是一夜之间,便由天真烂漫、朴实漂亮的农村妹子蝶变成了举止高雅、知识渊博的成熟女性,因为生活不允许她慢慢地适应,逐步地转变,也或许是她的内心天生就带着不平凡的种子,只要遇到了合适的萌芽环境就能势不可挡地茁壮成长起来。

; 大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青蛙王子就明显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他的自信心受到了无形的挤压和销蚀,他觉得他越来越驾驭不了他和她之间的爱情小舟了。他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放虎归山、释鹅于湖的懊悔感,他隐隐地意识到他也许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尽管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对他温柔体贴、热情友好,但他还是灵敏地嗅到了在暗地里不断滋长的某种危险。面对魅力日渐丰盈的她,他决心尽快收割他们的爱情果实,不再做一个愚蠢的绅士。于是,他加紧了进攻的步伐,并为之做了很多的功课和准备,巧克力、红酒、烛光晚餐如此等等,他穷尽了所有的文明手段,只为得到她那散发着芳香的身体。 “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这是很多传统影视剧里常见的套路,女主角经常会这样偏执地喊叫,愚蠢得像头小鹿。一想到这个经典的搞笑镜头,他就聪明地以为:“我凭什么要得到你的心呢?我要的只是你的人而已,人都到手了,心不心的还重要吗?” 他自有他的行动指南,也有他的小九九。 当然,这个半路出家的花花公子在家里并没有闲着,不仅半真半假地和三五个女孩同时交往着,还经常去某些场所去消遣,如若不然他如何煎熬得住和桂芹交往的这么长时间?以她的机灵劲她当然明白其中的隐情,但是她并不打算直接出面干涉这些事情。一个原因是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他的那些烂事,不能想当然地去捕风捉影,做一个心胸狭窄的恶女人,吃莫须有的老醋。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想强人所难,她认为人品靠自己修为,不能靠别人敲打,她相信等以后他们有了实实在在的婚姻生活,她一定能够让他及时收敛,彻底戒掉那些婚前养成的恶习。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使她对他渐生疏远之心的主要原因,恰恰是他那自以为是的步步紧逼。她知道她欠他的,无论是感情方面还是经济方面,她也打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他,但是她确实不喜欢他那副骄横的房东来收房租的讨厌样子。她希望能有一个适当的机会,她能心甘情愿、心无旁骛、毫无负担地让他领会爱情的甜美与芬芳。可是,他催得有些太性急了,有些太俗不可耐了,这让她感觉有些莫名地烦闷。 大师王国维说过,治学有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据此也得出她和他之间应该渐次实现、逐步递进的三种境界:感激、喜欢、相爱。 她以为,现在她对他还只是处于由感激向喜欢过渡的阶段,还远未到彼此相爱的地步,不能人为地硬要拔苗助长,否则的话一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而她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听到她这种关于两人之间关系的三种境界的可笑想法,一定会充满鄙夷和不屑的。在这种事上她和他说不清楚,永远都说不清楚,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清晰地看到了她和他今后将要走的道路,一条她越来越难以接受的道路,她当然有些不甘心。有时候她会认真地审视自己,难道她真像影视剧里演得那样,无情地变心了吗?面对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攻势,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只是当事人往往颠倒了其中的原因与后果从而弄晕了自己罢了,或者因为不自信,或者因为不能自信。 其实,就在桂芹入学的第一天就有一个大四的男生瞪着一双看似鲜活灵动、充满欲和望,实则既木然又无知的死鱼眼瞄准了她,将她纳入了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进行围捕的猎物范围之内,并在随后一年的时间里对她进行了一轮轮的狂轰滥炸,可谓是无计不施,无孔不入,那就是法学院的徐世林同学。只是她对外一直高挂免战牌,并没有贸然接他的招

而已。她还是从内心里认为,只有老家的唐星伟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不愿意干一入学就和现任男友分手这种既没道德又没节操的事情。 世林是一个把胎里带的婴儿肥和无聊无尽的童心最大程度地保持到成年的人,尽管他身材挺拔伟岸,看起来也显得牛高马和大人五人六的,很有些唬人的气势,但是他的内心其实非常柔和平顺且波澜不惊,甚至看起来有些孱弱和扭捏。但是他的家庭条件太好了,从小就没有任何需要他操心费力的地方,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就连他的青春期都那么风和日丽、阳光普照般地度过了,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涟漪和波折。 他父亲徐盛斗为了培养他这个有些晚熟的后知后觉的乖孩子的血性和男子汉气概,费尽心机地专门让他报考了法学专业,希望他将来可以进入某些系统工作,并通过他未来的职业影响,能够把他塑造得勇猛强悍一些。可惜这个看起来斯文静雅、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一直到大三结束都没找女朋友谈恋爱。他几乎就没感觉到有让他动心的女孩,他觉得他接触过的女生要么是太丑,要么是太穷,要么是太浪,要么是太平庸,要么是太自高自大,总之就是没有合他心意的。直到大四一开学,他偶然在水房打水时碰见了赫然出现的桂芹,他才感觉到他前三年没找女朋友的举动是多么的英明伟大,原来那个“命中的她”在这里啊,他不禁开始神魂颠倒、不知所以起来。 火山的力量之所以强大到让人震惊的地步,大概就在于平日里积压得太久了,所以一朝得到释放必然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世林隐埋多年的男□□望居然如此轻巧地就被毫不知情的桂芹给点燃了。她那出众的俊美容貌是他所渴望已久的,她那独特的爽朗性格是他历来所欠缺的,她那处于社会底层的家庭条件是能够让他确保巨大心理优势的,她对于大学生活的点点生疏和些许畏惧是他所乐于见到的,也是他追求她的又一条明显优势,让他有一种战术上以逸待劳和以静制动的优胜感。在大学这种巨大的充满无限活力的婚介所里,就是没吃过猪肉的人也见过无数的猪跑,所以一旦他决定趁着她初来乍到的难得机会先下手为强的时候,他的内心并非毫无把握和经验,也不存在什么莫名的担心和畏惧。另外,光是同宿舍的那一帮损友们就完全可以给他组建一个足以气死诸葛亮的免费军师团了。他那帮室友们一个个都后悔自己找早了女朋友,从而失去了去追桂芹的资格,转而把这种春闺幽怨式的后悔都尽情发泄在帮他出谋划策上,一个个都立马变得诡计多端且足智多谋起来。正所谓好汉难敌四手,好女难敌众狗,有这么一帮子家伙帮着搅和着,桂芹第一年的求学生涯注定是清净不了的了。 但是,太阳底下原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事,一切追女孩子的花样老前辈们都曾经使用过,根本就了无新意,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快,世林和他的一帮狗头军师们就发现,这场看似充满喜剧色彩的追逐游戏遇到难以回避的障碍了,这个清爽有加、可爱怡人的小师妹原来是有男朋友的。不过他们是法学专业的,当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两人没在民政部门登记,那就不是真正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别人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竞争。世林更是出人意料地暗下决心,就算是她张桂芹已然结婚了,只要她能够和那个男人离婚并转而跟他好,他也愿意放下身段娶她。甚至仅仅是一想到此处,他竟然都有些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神圣高尚感了,仿佛他就是她的救世主一样了。在这件异想天开的事情上,他搞得连自己都有些痴迷了,这个可怜的大孩子。 让他没有及时地知难而退且重又燃起征伐信心的是,桂芹的那位男朋友好像战斗力并不是特别强,就是一个小县城的土包子暴发户的后代而已,而且还长了一张长长的老脸,更要命的是

那张长脸上面还发生过严重的地质灾害,简直让人不堪入目。狗头军师们经过一番热烈的分析和讨论后一致认为:她的前男友(他们已经把唐星伟当成她的前男友对待了,真是让人无语)最大的优势就是下手早一步,而且兜里还不差钱,而最大的劣势是她好像对他并不是太满意。关于钱的问题,大家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因为世林的老爸在北埠市栏山区亦非等闲之辈,怎么着也是握有一定资源的人,将来给她安排个工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而关于下手早的问题,众人也是很不以为然的,大家认为这完全可以让她芳心不坚的这种情况给平衡掉,只要世林同学有机可乘且会见机行事,他就有翻盘的可能,毕竟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甜。经过众人激烈的讨论之后世林骄傲地宣布,他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把追求她的宏图伟业进行到底,追求行为一日不成功他就一日努力不止,他让弟兄们耐心地等着喝他的喜酒。 他给自己上了一个不锈钢的枷锁,却还充满了二十多年来终于做了一回男子汉大丈夫的壮志豪情,感动得连他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坚韧不拔和英勇无畏来了。 可是,老天并不会慷慨地给所有的痴情人都留面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也没有在他身上如期应验。反正直到按期毕业,他也没能成功拿下桂芹这块战略高地,而是不得不怀着无比幽怨和怅恨的心情收拾铺盖卷离校了。很快,他就在父亲徐盛斗的运作下,很随意地就进了栏山区某部门办公室工作。本来他完全可以去下面某些具体单位去工作的,但是他不愿意到最基层去摸爬滚打,历练一番,他从内心里对冲锋在一线的具体工作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和排斥感,所以他毅然选择了在上边蹲办公室。 稳定且让人羡慕的正式工作,并不遥远的空间距离,一直未曾泯灭的爱情之火,促使他在参加工作之后反而有足够的条件和精力去继续追求桂芹了。所以,尽管他离校上班了,反而到她那里去得更勤了。当然,他会尽量避开和唐星伟撞车,因为没有了军师团的强大火力支援,他毕竟还是有些心虚的,他这位所谓的现任男友还不敢和她的前任男友正面交战对抗。 有一回,这位正由男孩向男人剧烈蜕变的世林同志,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红楼梦》里凤姐对林黛玉说过的一句话:“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 他想,自己何不给桂芹送一些上等的好茶叶,让她也吃一吃他老徐家的茶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恰好契合了她的文艺小资范吗?他宛若虔诚无比的修炼者突然一日开了天眼一般,一边骂自己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一边去拿了他老爸珍藏的上等好茶巴巴地跑着给她送去。面对那么高档少见的茶叶她自然是哭笑不得的,不过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他送茶叶的寓意,并打破惯例和他多聊了一会。心中女神这回比往常多出来的接见时间让他着实感觉兴奋不已,回去后又把交往的具体情景反刍了几日,不由得浮想联翩、快意连连,好像久饿的人突然吃了顿大餐,饭后迟迟也不肯刷牙,生怕失去了甜美异常的回味一样。 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风霜刀剑,日子总是那么快就流逝了,不曾因为谁而多滞留一会,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姑娘和夏小伙交班的时候,桂芹马上就要面临毕业了。她依然在两位痴迷不悟且火力不减的追求者面前艰难地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也是保持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尊严和矜持。她还没想好最后的结局,这个世界总是爱给她出难题。 在感情方面,唐星伟理所当然地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是他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免遭裁员的命运,还给她运作了上大学进修的好机会,他似乎应该毫无争议地拥有她的一切,包括她妙曼的身体和昂扬的精神。他也多次有意无意地向她展示过这层

意思,希望她能够及早地识相或知趣,一点就通,不再一味地装糊涂、和稀泥。而徐世林的一片痴情和苦心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慢慢地打动了她,这个貌似纯洁善良、做事专心的大男孩敢于去和唐星伟争夺她,就凭这一点,她就觉得他对她的爱是真心的,也是干净的,更是只求付出不问回报的,完全不同于唐星伟的咄咄逼人和自以为理所当然。更关键的一点是,世林在他老爸的悉心指点下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过她,如果她答应嫁给他,那么他老爸会给她在栏山区安排一个好工作。关于这一点,他是可以发誓保证的,而且他也的确发誓保证过。另外,老徐家还会提供她和原单位毁约的一切费用,并协助她办理有关的调动手续,假如青云县那边坚持不放人的话。他曾经强烈地反对老爸让他如此直白地告诉她可以帮她安排工作的意思,但是在老爸狠狠地撂下一句“你懂个屁”之后,他还是按照老爸的意思办了。 结果可想而知,她的心,开始乱了。 姜当然还是老的辣。 此前她曾经坚定地以为,她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毕业后回到青云县原单位工作,因为她出来上学之前和原单位是有具体约定的。但是,经过一年多的大学生活,她对北埠这座依山傍水的大城市产生了很强的依恋,她希望自己能够留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而恰恰在最关键的时候,世林对她做出了那个可以让她毫无后顾之忧且能免除一切烦恼的保证。这个保证好像携有雷霆万钧之势,锐不可挡地直插她的芳心。可是,她固有的人品和她多年所受到的教育又使她不愿意背负忘恩负义和擅自毁约的骂名,那也是她负担不起的,况且唐星伟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她多少还是有点怕他的。为此,她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有选择的机会往往比毫无选择还让人痛苦不堪。做一个绝色美女通常也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爱情和事业如两个永远不离不弃、形影相随的魔鬼,都紧紧地逼迫着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经过一番痛苦难捱的思考和分析,最后她决定放弃留在北埠市的宝贵机会,回老家的原单位好好地上班,和自己的男朋友唐星伟结婚,过一段平平常常的日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欣慰地告诉自己,比起那些被裁掉的同事们,她已经够幸运的了,她不仅没被裁掉,而且还借机上了大学,难道她还不该知足吗?她的男朋友虽然长得丑了点,可是在整个青云县他家那也算是标准的富豪之家啊,难道她还能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吗? 不管多么复杂多么愁人的事情,只要想开了,想通了,想透了,其实也就好办了。在做完回老家回原单位的重大决定之后,她的心里便豁然开朗、一片宁静了,她又恢复了少女时代的蓬勃朝气和爽朗自若,脸上重又挂满迷人的阳光了。而每次世林来找她时她也能够坦然面对了,因为她已经决心把他当做一个很要好的普通异性朋友来对待了。世林对她的最终决定不置可否,当然也未予评论,只是依然经常来找她聊聊天什么的,并未做最后的放弃,他还是不死心。 唐星伟在明白了她的这番重大决定之后,也突然变得无比宽宏大量和风度翩翩了。有一回酒后,他甚至高兴地留下了咸咸的眼泪,他知道苍天有眼,终于看到了他的一番番辛苦,看到了他的片片痴心,终于肯安排月老把那根宝贵无比的红线一头栓在她的手腕上,一头栓在他的脚脖子上了。有好几回梦里他都不由自主地去扯那根红线,生怕它断了或者开了,待醒来后发现只是个梦而已,他又狠狠地嘲笑一番自己。还有一次,他居然当着她的面真诚地说,不如哪天邀请她那位痴心不改的仰慕者一起聚聚,以后他来北埠市还能多了个熟人呢。 她笑了,笑得非常灿烂,一脸的轻松,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不然还能怎样呢?她痴痴地想着,有些不

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看起来十分完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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