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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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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芒刺在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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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王府的洗三宴两宫都送了贺礼,当晚入府恭贺的人坐满了王府的院子。 月底,小关氏又平安生下一女,就是不巧撞上早已选定的秋决之期,择名的事情暂且被宗正寺搁置下来。 初四,在皇宫内城东直门与永京外城定远门间闹市口,卫尉寺的人早早配合刑部的规划布下一道密实的人墙,将看热闹的人群拦在法场的行刑台数米之外。 霜降后的永京城寒意袭身,凉风飒飒。 值肃杀时节,行肃杀之事。 人群隔绝之处,帝后二人皆着隆重冠服,玄黑纱榖,衣冠辍缨,身无华彩,神情庄严地深坐闹市高台之上。 “古语有言:天地始肃,不可以赢。今我大周,申严百刑,应承时令,行告天地。奉慎戮之器,预重典之效……” 刑部尚书站在行刑台高点,朗声宣读着告天案文,表情与他宣读时的语气一样波澜老成。 居高临下看着行刑台上一排排狰狞可怖的面目和下面嫉恶如仇的人群,卫令姿忽然明白了大周的百官太后对此坚持的原因。 诛暴得国,帝后观刑,慎刑重律,震慑不法。 安抚民心,莫此为甚! 这样的场合,她和萧彻哪怕只是高坐于此做个摆件,一言不发,便已是最大的用处。 萧彻身后的高官朝臣峨峨俨然,让她时刻不敢懈怠半分。 掠见台下人头攒动、项背交壤,卫令姿眼神反倒忍不住定格在几个小姑娘身上。 那几个小姑娘年岁尚幼,个头矮小,臂弯垂挂着一排排细长的绿色坠穗,对着身旁的人儿卖力兜售着,艰难穿梭的身影在嘈乱堆凑的人群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出神看了许久,正欲将视线收回时,一个兰苕衫裙的女子进入眼帘。意料之外,她站在其中一个小姑娘面前,买下了两根坠穗。 卫令姿看了下近身,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程璧不知何时离了这高台。 时间渐渐流逝,一番流程下来已近午时。 “王密,将皇后移坐帘后。”萧彻面向百姓,目不旁顾。 他薄唇轻启,吩咐时平静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静静退坐一侧的命妇圈为首正座,王密亲手将台上此处半面黑纱帘幔放下。高台下百姓可以看到她,帘幔又恰好为她朦胧隐去了行刑台的场面。 外及京官女眷,内及各司女官,大多在她身后。 平素里见不到的女眷,难得聚到一个场合,传出些絮絮低语声,压迫感一下子小了不少。 “给刑犯去衣。”正出神间,斩首令牌掷地的声音在众人的嘈杂声中尤为醒耳,主斩官声音高亢激昂,“斩!” 适才还在卫令姿身后窃窃私语的命妇们瞬间安静下来,行刑台四周拥挤的人群目光也聚拢起来。 卫令姿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自知之明,顿时紧张起来。 当一个人觉得恐惧的时候,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萧彻身上。她很想看一看,看看萧彻此时神色是否如当日渝州城外阴戾狠绝。而她视线越过萧瑟秋风中摇曳挥舞的黑纱,看到的是他侧颜麻木冷毅,无动于衷。 风声过耳,像极了万恶之人的呜咽哀嚎。 她这个角度,看不到最惊恐的一幕,甚至连利刃触钝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在余光里见到隐约瞧见迸溅出的殷红血色。 尘嚣飞扬

,她不自觉摒心静气。然而再极力的克制,也抵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放肆侵袭,惹来她腹中一阵翻涌。 “唔……” 强忍不适徒劳无功。 “娘娘!”绿珠赶紧扶住自家主子欲倾的身子。 卫令姿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要吐出来的当口,一人从身后出来,将一个香囊送到她口鼻之间:“娘娘,闻一闻薄荷会好一些。” 听到宁夫人声音关切柔软,卫令姿顿觉安心,闭眼静嗅香囊中的薄荷香。 薄荷之气驱散她鼻腔中的浑浊腥稠,心肺顿时令她清爽舒适。 一只手默默探上她的手腕。 秋意里指尖的冰凉传递入她的感知,她忽地抽手,香囊也被她这一动作震得落在脚边。卫令姿睁眼看向宁夫人,反顺着宁夫人的方向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她就跟在宁夫人身后。 香囊静静躺在她不远处。 凤座后头,大多人都无心她这里的动静,早已被行刑台上的一幕吓到偏过了头。第一直觉,她感受到有双善窥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如芒刺在背。 绿珠暗暗移步到卫令姿身后,隔开了后头窥探的视线。 宁夫人捡起香囊。 “妾身吓到娘娘了?”云夫人被这反应惊到无所适从。 卫令姿深呼口气:“没有。” 她打量着云夫人,从前在梁宫中就衣着素淡的人,如今到了这寄人篱下的永京,衣衫头饰就更是简单了。简单到扎在命妇堆里,瞧着仅比边上的侍女们穿戴好些,低调得让人都想不到她从前也是做过宫妃的。 宁夫人看着卫令姿,不免关切:“娘娘的脸色真的很差。” 卫令姿慢慢平稳心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对云夫人道:“本宫记得,夫人从前是做过医女的。夫人就在这里为本宫探一探,本宫心跳脉搏是否有异。” 说着,她将手放到自己膝上。 她压低声量,又因着绿珠刻意的遮挡,身后众人瞧不见她的动作,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云夫人靠近低伏下身,手也搭上了卫令姿放在膝上的手腕。这个角度恰可让卫令姿近距离观察眼前之人细微的表情变化。 片刻后,云夫人松开手,第一时间看向卫令姿的肚子:“娘娘……” 宁夫人第一时间将卫令姿发凉的手搓了搓。 “本宫癸水迟了好几日了。”卫令姿神态如常,语气平和,“你只需告诉本宫。信期有误,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夫人嘴巴张合:“好事。” “娘娘她难道……”宁夫人讶异欣喜寻求确认。 得到云夫人肯定的答案,卫令姿安抚状握住宁夫人的手,目视前方。沉默几秒:“那就先不要声张,让本宫给陛下一个惊喜。” 在听到她耐人寻味的话后,云夫人缓缓后退,宁夫人表情变得喜忧参半。 绿珠将两位夫人送到她们的位置,程璧便回来了,她站在卫令姿身边,状似若无其事。 行刑台上人头悉落,刑部安排敛尸。金盖玉辂、紫顶重翟的舆顶皆挂静穆黑纱,泱泱浩荡的长行护队远离闹市,穿行街巷,回返宫中。 “娘娘更衣,你们都先退下。”程璧面色如常吩咐着,随后阖上宫室门。 由着绿珠褪下深黑外服,卫令姿才半开玩笑地:“本宫小的时候荣安侯府夫人常进宫,带的好些物件新奇到在宫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

你说你一自由之身,想往宫里带个东西还得偷偷摸摸的……” 余言未尽,程璧从袖间抽出一根长长的坠穗。 卫令姿只觉眼熟。 随着程璧默默抽出第二根坠穗,卫令姿终于明白它眼熟在何处,按捺不住:“这是……” 浅绿绒绳缠绕、深绿长穗穿结。 这是——程璧在她眼皮底下买下的两条坠穗? 她当时只顾瞧人,倒没注意瞧程璧买的物件模样。 现在两条坠穗被程璧提着空悬在她面前,珠串配色、坠穗长度一模一样,与端阳宫宴时她赠予乐章侯府之女的那枚一见“粽”意的样式无限相近,就连上面的绳结打法都是仿的她惯用的凤尾结。 “娘娘,这不是您赐给乐章侯府柴家姑娘的吗?” 绿珠也认了出来,不可置信道。 “刚才人群里好些小姑娘都在叫卖,我认了出来,只买了两条,旁的看着也都是这个款式。”程璧道。 “如此对待宫中赏赐之物,柴家姑娘不怕获对中宫不敬之罪吗?”绿珠没见过有这样做派的人物。 皇后赏赐的东西,变成了民间轻易便可得之物? 程璧却有别的看法:“她要真对中宫不敬,又何须特在宫宴时献娘娘百福图?” 卫令姿双手捋过坠穗,这样分析着,心生几分捉摸不透的感叹:“这乐章侯府之女,与众不同啊。” 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再眼熟不过。 她当时随手打出来的坠穗,隔了数月,就算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仿到这个程度。 当日命妇虽多,都是远观,真正能瞧了仔细,还能仿出这种境界的,便只有获赠在手、有此机会的柴宝姝了。 端阳宫宴时,此人显露容貌才情,将自己显露成了不少贵女的眼中钉。今日又让她知道,此人将端阳求赏之物作牟利之用,做出无数仿品,还浑然不怕地在闹市兜售。 乐章侯府名声在外,柴家姑娘高门贵女,瞧着知书识礼的,行事怎会如此乖张? “程璧,看来又要辛苦你多跑几次宫外了。” 回想柴宝姝手指坠穗讨要时的场景,卫令姿只能坐到桌案边摆了摆手,让程璧去好好查探。 此事虽扰她心神,眼下对她而言倒怎么也算不上第一要紧的事。 沐浴熏香后,卫令姿才特地挑了件明净宫装,前往安康宫给太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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