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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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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请离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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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后,卫令姿明显觉察到宁妃的清徽宫比从前热闹一些,朝中一些不太高位的大臣家女眷忽然就爱来清徽宫小坐闲谈。 或是主母亲至,或是贵女殷勤,大部分打的似乎都是讨好宁妃,迎金枝下嫁的心思。 在与一堆贵妇女眷赏花游园、谈天说文的相处中,她最后反倒与程国公府的程璧走得越发亲近。 许是因萧彻落水之事,叫程璧当初落选储妃的事情又被翻出来旧事重提,她深觉愧疚。许是因她偶然撞见过太子妃容氏在程璧面前梨花带雨过,心觉好奇,生了探究之意…… 又许是单纯的,她二人相处下来言语投机,相谈甚欢。 之后的时间里,没有人刻意在她耳边提到萧彻,但萧彻的消息又时不时传进宫来。 后来是程璧进宫时告诉她萧彻受苍天眷顾,于归国途中路过灵州得遇高人解毒的消息。 提到此事时程璧还不忘感慨一番世事玄妙。卫令姿也想不到,萧彻解毒这事最后竟以这样少有的猎奇方式传播开来。 后来想到,这或许是萧彻为自己能言语铺设的一个理由。毕竟当年他的祖父,亦是在灵州得获高人所救。沾几分神迹,也能给自己身上贴上一点负有天命的金。 用过类似把戏的前人不在少数。 再后来,便听说萧彻的父皇在他们太后的奠仪之后驾崩,萧彻以太子身份受拥于灵前登基,名正言顺成了周国的新主。 年号征佑。 那一夜,天上没有半朵乌云,月光昏暗,漫天漆黑,四野无风,而黯淡数十年的紫微星却明亮异常。 萧彻登基三个月,幽闭先帝宸妃和其幼子萧衡,封其妹萧徽如为咸宜长公主,更一手促成咸宜长公主与陈国国君宋榷的联姻。 是年除夕,陈国摄政王宋罄于宫闱之中被击杀。其后,一场围绕宋罄旧部的讨伐开始,其中尤以驻守边境的闻不休最为受迫害。 为让其放归兵权、引颈待戮,宋榷下旨将其族中数人下狱,唯其子侥幸脱逃。之后闻不休族人尽皆被屠,父子二人逃出陈国国境。一个月后,便有萧彻惜顾将才将其收为己用的事流传开来。 有陈国少主宋榷伏杀摄政王于宫廷在前,又有闻不休灭族之事在后,陈国局势大动,数月内少主宋榷借内廷常侍之手开始广布眼线,试图慢慢消去宋罄的影响。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罄摄政陈国数年,势力已经渗透到宫里宫外,一时两派相争,陈国内忧日重。 而梁国因国君卫昭多年来重识文字使得举国多见文人无心习武,一时间除了老迈的樊重已无良将。三国局势,愈发混乱。 卫令姿得知卫昭身体不佳的消息,还是因为红珠偶然的听闻,据说卫昭上朝时候在听到边境动局时猛然吐血,连龙袍之上的绣纹都染了血色。 在淑妃威逼之下,安从才终是吐露不忍,原来早在万寿节后卫昭就因忧思恼怒损伤了脾胃,食物入口无味不说,脾胃还时常发痛难忍。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太医院院首秘密诊疗亲自煎药,不敢大意,至于隐瞒病情也是卫昭的意思。 长久的殚精竭虑之下,卫昭身体愈发沉重。这一日,乾元殿的随侍宫人前来康华宫传召卫令姿。 当卫令姿走近乾元殿,便见原本应该在宫中侍奉的宫人竟然都埋头候在殿门外,沉重的殿门关得严严实实。而她,也被宫人反常地拦在殿外石阶之下。 卫令姿侧目,不经意瞧见沈酌言的近身称心正在殿外等候。

所以……沈酌言在乾元殿中? 约莫一盏茶后,乾元殿门打开,安从当先从殿中出来:“公主,陛下请您进去。” 殿外和煦明媚的阳光打在乾元殿灰暗的石板上,不出意外,一个清润温雅的身影从乾元殿中走出,身影慢慢投入光亮之中。 与卫令姿错身而过,沈酌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光亮似星,衣角青竹一如往昔。 错身之际,卫令姿留意到沈酌言手中捧出一个明褐色的窄长匣子,心中疑团骤起,奈何她此际也实在无心深究匣子中到底是什么。 卫令姿迈入乾元殿,安从随后便又将宫门阖上,一时间满室的药味袭入卫令姿胸腔。 慢慢靠近内室,只见卫昭靠在床头,面色泛黄,血色甚微。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的父皇,之前多次殿外求见被回绝的经历甚至都让她有些害怕,说不出的害怕。 “阿令来了。”卫昭听到脚步声,见到卫令姿靠近,强撑着面上一丝笑意。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父皇,单薄虚弱,就连精神都虚无得很。 怎么才短短半年,她的父皇,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卫令姿听他说话吃力,却不得不强忍心疼,嘴角扯出一抹笑:“父皇总不见阿令,阿令还以为父皇在生阿令的气。” “傻阿令,父皇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卫昭苍白的唇笑着,努力安慰着她,抬了抬手,示意卫令姿上前,“她们见了朕这样子,就只知道哭哭啼啼,吵得朕心烦。不像阿令,朕的公主,笑起来真好看。” 卫令姿靠到卫昭床边,低低伏着身子。 卫昭口中的她们,应该是淑妃她们吧。 “像你母亲一样……”卫昭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声音几不可闻地唤着。 卫令姿自知她与宁妃并无相似,因此她父皇提到的必然只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元妃崔氏。 一个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在画像上的绝美女子,在最好的年华死在了眼前帝王最深爱的时候。 那女子生了她一副好皮囊,临死还为襁褓中的她谋算,可……她对那女子的感情总是寡淡,她从不知那女子是何性情,有何喜恶,也没有机会当着她的面真切唤她一声“母亲”。 “父皇。”卫令姿蓦地心颤,开口唤道。 卫昭恍惚的意识被唤回,方道:“见到酌言了?” “是。” “荣安侯府人口简单,世袭的安稳爵位,酌言自小在宫中教养,是朕看着长大,才华家世都是上上之选。” 卫昭忽然没有缘由地将话题都放到荣安侯府和沈酌言身上,让卫令姿不解:“酌言哥哥确是人中翘楚,品行贵重,京都内外无不知他才华如盖。” “朕给你试探过了,他比文家二郎好,是个能托付的人。”卫昭笑着,用满意的口吻说着。 文家二郎? 卫令姿疑惑看向安从,安从立在一侧,欲言又止,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卫昭:“文家二郎……是谁?” “文家二郎……文家的,是华阳的夫君。” 片刻失神后,卫昭道,“他负了华阳,就该夜阑人静,悔憾无计。不止他,朕也负了华阳……”。 卫令姿心头一沉,竟从她父皇言语中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 卫昭看向卫令姿的眼中慢慢清明:“天家王室,多有不得已。不得已多疑试探,不得已权衡利弊

,也不得已……让公主背负责任。” 卫令姿闻言,不禁鼻子一酸:“这些都不是父皇的错。” 摇摇头,卫昭定定看着她:“这半年,比过去十年天下局势变化都快,该是要有新气象了……”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态如此,这本也不是一个人便能左右的。这个道理,若朕早些参透,华阳也不至于……” “父皇心中,还对姑姑之事耿耿于怀吗?” 终于,卫令姿问出了口。 “朕此生,深有愧者,便是华阳。朕真心希望,若是可以,大梁的重担你可以不再担负。” 听卫昭说到此处,卫令姿鼻尖不禁一酸。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华阳长公主的悲剧,梁国宫中的禁忌,不仅是她的噩梦,也是他的父皇这十年来最大的痛苦,不然他何须将华阳宫幽闭,却又每日安排人洒扫擦拭。 这个横亘在她和她父皇之间难以坦然应对的悲剧,终于可以释怀了。 卫昭抬头,看着门缝透进来的一丝光亮,于殿中石板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线:“只遗憾,此身生于乱、终于乱,不得见山河归一,四海泰明……” 三日之后,天光大白。 太子卫岐领携梁国文武跪在乾元殿外,而淑妃为首众妃女官则侧立于室,卫昭苍白躺在殿中内室。 太医院的太医陆续上前为卫昭搭脉,最终向内侍安从与淑妃交换眼神。 淑妃众人顿时了然,泫然泪下,伏地痛憱。 安从强忍悲痛,伏地九跪扣拜后,从卫昭龙床枕畔拿起一卷黄色帛轴。 众人皆知,这便是卫昭的最后一道旨意了。 乾元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安从迈出乾元殿,眼中泛着沉痛之色,双臂将遗诏高举。 殿外长跪的众人见此心中明了,顿时深深伏地。 安从郑重展开遗诏,声音洪亮。 “朕少年践祚,已届十数之年,亲躬肖事,日勤不辍,夙夜孜孜,然入春以来,精神日衰,恐天不假年,去日近矣。朕身去后,宫中持服百日,丧仪从简。太子卫岐,朕之长子,宜承大位,盼诸臣同心辅佐,克重万民。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梁国的三万丧钟响彻华宫,自此,卫岐成为梁国新帝,淑妃金氏以其生母身份进尊太后,卫令姿亦晋为康华长公主。 四月,入殓多日的卫昭棺椁葬入京郊二十里的高陵,谥号仁宗。 五月,礼部上折子重提御花园之事,参奏康华长公主有损国体。 同月,康华长公主自请离宫,前往高陵为仁宗守陵。 八月,沈酌言请辞官秩,在离高陵外不远的青蟠县置了一处私塾。 之后几年的十月初九,便可见青蟠县私塾之上漫天孔明灯夜空飘浮,如凉时明火,暗夜繁星,久久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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