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春闱结束，沈于归才终于被放出了贡院。春闱这段时间里，沈于归与众橱役兢兢业业，最终总算是圆满而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被放出了贡院，沈于归自然是回自己的脚店里去接着做自己的生意了。 回到沈娘子脚店，众人皆上前来热情迎接。沈于归环顾店中，似乎与自己那日离开时没有什么差别，这生意似乎反倒还更好了。 几日后，便有大内的中贵人送来此次春闱拨给膳房中除开成本之外的所剩余的银两。沈于归也不多客气，道了谢，笑着将银两收了。 生活又回归了往常的轨迹，沈于归每日照旧琢磨各色新鲜吃食，或是在城中各处闲逛，吃喝玩乐一样也不落下。 不知不觉，二月过去，汴京城迎来了温暖的三月。整个京城上上下下，便又开始重新忙碌起来，那便是庆祝自入春以来的第一个重要的节日—— 上巳节。 到了上巳节前后，天气也更加好起来，几乎每日皆是大好晴日。而温度的回升、探出脑袋的青草、叽叽喳喳的莺燕，无一不勾动着百姓们出游踏青赏春的心思。 除了外出踏春，曲水流觞亦是上巳节这日的重要活动。有情男女，若有条件，便于河边，临河而坐，以水传情，乃是一大乐事。 而沈于归则也提前数十日，想出来了一个新鲜玩法，并在脚店中众人的同意下，得到了彻底的实施。 那便是，将世人皆爱的“曲水流觞席”，搬入沈娘子脚店里来。 至于如何造出人为的“曲水流觞”，却并不困难。沈于归提前嘱咐余家木店，用些河边卵石，或拼接或粘连，做出一段整体趋势由高至低、蜿蜒曲折的山石的小型模型来。 翌日，余家木店的人便送来了一个，说是来问问是否符合沈于归的要求。沈于归看到实物，当真是喜出望外。 自己原本的期待并不高，却不曾想，这余家木店竟直接给自己做出来一个缩小版的山水模型来！ 沈于归看了看，便同意点头。于是那余家木店便按着这副模子一口气又做出十一个一模一样的来，连上这一个，统共便是十二个了。 光有新鲜玩法还不够，沈于归又特意将“曲水流觞席”的新鲜玩法提前放出风去，一时间在汴京城中热度纷纷，风头无两。 而沈于归亦提前说明，脚店能在上巳节这日供应“曲水流觞席”的便只有十二桌，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为了配合其效果，沈于归还特意选了布料，制成酒旗的形状，上书“曲水流觞”四字，悬挂于脚店门口，如此，便能引来更多的关注与讨论。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三月初二。这日，平日里夜间亦开门营业的沈娘子脚店却十分反常地关了门，并悬挂一木牌于大门上，上书“三月初三巳正准时开门营业”。 三月三这日，虽说沈娘子脚店等到正午才开门，但沈于归她们要提前预备吃食，故而依旧是早早的就来了。 沈于归与阿黎正忙着脚店中的布置。今日共有十二张桌案上要布置“曲水流觞”，虽说模子已经做好，但至于流水，却还是个问题。 沈于归的想法是，既然这“曲水流觞”新奇，又受人追捧，自然应该置于雅间之内。只是在空间有限的雅间，如何提供源源不断的流水，以及最终的流水去往何处，皆是问题。 不过，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这两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解决。只需找来些许中空细竹，将其首尾相互连接起来，一端与后院水缸相连，将水引入细竹之中，便可做
出“曲水流觞”的效果。 而另一端则伸出雅间，将使用过的流水带出雅间之外，依旧流回水缸之中，循环利用。反正这流水只是用于承托瓷盘，并不会脏污。如此循环使用，既节约了成本，又保护了环境，两全其美。 没过多久，脚店中的十二套“曲水流觞”便已备好，随时可以投入使用了。沈于归将每套都提前试了试，确认不会再出现其他纰漏，方才放心。 将脚店中一切皆预备好后，沈娘子脚店方才开门。 阿桃阿竹将脚店大门拉开，外头早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见脚店开门，人群便开始骚动，食客们皆争先恐后地向前挤来，想看看所谓的“曲水流觞”，究竟是怎样一个玩意儿。 这“曲水流觞”统共只有十二套，既然大家都愿意提早来沈娘子脚店门口等上这许久，这些食客便皆是想要做那头一批的风雅之人，于是大家不约而同骚动起来，这阵仗还颇大。 阿桃阿竹毕竟只是脚店女使，见如此大阵仗，还差点压不住。见着场面快要失控，沈于归便站出来。不知沈于归身上究竟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皆乖乖排好队，等着进店。 待十二桌“曲水流觞”桌客满，排在后头的人自然不依，却又不甘心等了许久，于是也不进店，只是站在门口等着。沈于归见状，便拍拍手。 掌声刚落，便有饭博士出来，每个人手中皆拿着五个小胡床。那些饭博士将手中的胡床放于脚店外头，如此，执意要等“曲水流觞”桌的食客们便可以坐在脚店外的小胡床上，惬意而悠闲地等着了。 沈于归又叫阿桃她们拿了些花生、果脯之类的小食，分发给门外等待的食客。如此一来，食客们便能边吃边等。一边吃着花生果脯，一边谈着八卦趣事，一边看着临街车马行人的喧嚣繁华，倒是悠闲舒服。 与此同时，雅间中的食客们亦落了座，也叫好了菜食。食客们看着桌上的模子，山水皆有，山石之间，一股流水缓缓而出。水流平缓，汩汩成声，将自然山水搬入室内，这想法，还真是头一次见，果真新颖！ 入了雅座的，基本上皆是城中的高门大户的富家子弟。即便自诩见多识广的富家子弟，却亦是头一次见此，皆忍不住啧啧赞叹，心中甚觉新奇有趣。众人正聊着天呢，却见流水的上游方向缓缓飘来一样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瓷盘。 瓷盘上装着精致的各色果子，每样果子皆是一点儿分量，被人讲究地堆放于一张瓷盘之中，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水流带着瓷盘缓缓向下。瓷盘由于面积够大，即便盘上装着许多果子，却依旧漂浮水面，不会沉底。坐于两“岸”的食客皆忍不住用竹箸来夹些盘中果子尝尝。 一盘不够，紧跟着第一张瓷盘，又飘来了第二张。盘中吃食依旧与方才那张相同，如此便避免了吃食被上游食客吃光、下游食客却没吃到的情况。 瓷盘流过最后一个食客，便晃晃悠悠远去，食客们追随的视线被山石阻挡，却也看不见瓷盘最终到底流向了哪里，只是看着瓷盘一点一点慢慢消失在群山的拐角处。 还未来得及惋惜，见自己眼前又飘来新的吃食。方才只是开胃的果子，这一回便是正菜，切羊肉了。 看这模样，便是一道炙羊肉。富家子弟们纷纷来了兴致，早就听说沈娘子脚店家的炙羊肉出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今日的炙羊肉似乎又与往常的炙羊肉不大一样…… 今日的炙羊肉被人用刀切了薄片，又用火炙熟，羊肉
上的纹理便清晰可见。 薄薄一片相比于难啃的一整块，本就提高了些人的食欲，而今日的炙羊肉，便是在瓷盘中被人摆成一个同心圆的形状，如同盛开的花朵。 而同心圆的中心，便是放着一碟小碟，里头装着不知是什么酱，颜色颇深，不知口感如何。 “这是什么东西？” 听见有人发问，立马便有常来脚店的食客道：“这酱亦是这家脚店的招牌，名叫甜咸酱！” “甜咸酱？为何要叫这名字？” “这酱的味道可好，”方才那懂得挺多的公子此时已夹了一片炙羊肉，放于瓷盘中心的酱碗中轻蘸，送入口中，“味道又如砂糖，甜蜜无比，又如盐巴，二者结合，咸淡可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见他如此，便也学着他的模样吃起来。果然，味道甚好！羊肉原汁原味，并未加入什么佐料烤制，但就是这一点原汁原味，才更能够显出羊肉的美味来。 而那碗甜咸酱便很好地弥补了羊肉的寡淡。软烂还带着余温的羊肉遇上口感冰凉的甜咸酱，搭配起来甚是巧妙，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妙口感。 “好吃！” 在座之人纷纷点头，对此表示赞同。炙羊肉一共亦是两盘，待瓷盘流过，盘上一片羊肉也无，就连小碟中的甜咸酱亦被刮了个干净，众人却皆舔舔嘴，似是有着意犹未尽之感。 此时第三道菜还未上来，众人便说说笑笑，打发时间。说笑之间，听见隔壁的雅间里传来吟诗作对之声，好不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