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激灵地呵腰，轻声地道：“陛下遣奴才进来瞅瞅娘娘。”见秦姬苍白痛苦的神色稍稍缓解，紧张的脸颊上露出宽慰的笑容，继而道：“陛下在外面侯着娘娘呢，一直惦记着娘娘的身子和孩子。” 秦姬听了不以为意，直奔她所想的迫不及待地撑起半个身子，莲儿赶忙走过去用自己身子倚着秦姬的头，又看了身边嬷嬷担忧神色，莲儿忍不住道：“娘娘您别累着，还是躺着吧！” 秦姬脸上挂满汗珠子，伸出来的素手也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朝姚玉缓缓招手，嘴里气息起伏道：“你过来。” 姚玉踯躅不前，难为极了，她不敢在君主和这里人眼皮子底下唐突走过去，直到莲儿把身子让给她道：“余副总管你别芥蒂，您看我家娘娘身子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啊。”说着催促道：“您不是有的是法子吗？快过来帮帮忙，若娘娘的孩子出头了，又能保住娘娘的性命。陛下龙颜大悦，不只我们娘娘有了依靠，您不得升官发财吗？庸总管见了您不也得高看一眼吗？” 姚玉微微吃惊一下，莲儿说的那些，姚玉从未攀想过，她只想尽职尽责地履行太监责任，没有莲儿说得那么宽泛和工计。 “莲儿姑姑你误会了。”说罢，看到产婆和嬷嬷们把异样目光垂了下去，再抬头，她们都换了一副正常脸色时，她才敢弓腰上前去，见到秦姬伸着手等她去握住，姚玉反而膝行跪在了脚踏上，并对莲儿道：“你先不要走，奴才对接生这一项头一次遇见，若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在边儿上站着，娘娘看你一眼也心安一下。” 莲儿依言站在床榻一头，朝秦姬头顶那端里站着不动，她低眉瞅到秦姬的目光始终在姚玉身上打转，流连忘返。 姚玉顺着莲儿忧愁的神色看到秦姬的目光对她紧随不舍，心里不禁一悸，又怕产婆和嬷嬷在场瞧出什么内情来，传到后宫里，她岂不是与花贵人一样众矢之的吗！ 她忽略地敛起眼神，低头对着她脸庞浸湿的青丝染湿了炕褥一角道：“娘娘生孩子不要怕，要好好配合。”她担忧她目光怔怔的，耽误生孩子的时机，姚玉忍不住抬眸看她，她依然眷恋地用眼神微微点下头，姚玉连忙道：“您一定要深呼吸，那里疼痛会减轻几分，还能攒点力气。” 秦姬脸上不安的焦虑感慢慢融化成安然神色，莲儿在边儿上看着不禁松了口气，刚才她替秦姬手心手背都捏了好几回汗了。 “娘娘用力！”产婆和嬷嬷看秦姬的神色有点进入状态了，赶忙出声提醒。 “啊——”她龇牙咧嘴地喊一嗓子，令产婆忍不住摇头。 嬷嬷听了，赶忙指挥道：“不是这样的，生孩子不能出声，否则没力气了！” 姚玉瞧秦姬确实一点经验没有，没有经验不要紧，可是产婆和嬷嬷说话都没说到点子上，不知为何，是她们接生知识还不够全面，还是那些词有些不堪入耳，一直没提出重点词。 姚玉再次扭头想法子劝秦姬，秦姬一只水泥手猛地抓住了她，姚玉不禁“呀”地一声，感觉手上被抓太紧又痛。 她众目睽睽之下紧抓她的手，像什么回事，别没的引起产婆和嬷嬷们误会。姚玉挣开她的手，只能打开窗户说亮话道：“生孩子不能嚷，嚷就更没力气生了，要像解手的时候憋气那样生，那才是准确的。” “哟，余副总管这话说得......”产婆听了禁不住抿嘴羞红了脸。 嬷嬷们道：“听起来，余副总管比咱们这些老婆子们还有经验。” 姚玉慌忙解释道：“我进宫前跟游医的师傅们学过几手，也偶然遇见过接生的场
景，只是没亲手弄过，站在边儿上看着。这下依葫芦画瓢了。”然后听到秦姬的微弱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离我近一点，我有话对你说。”秦姬语气十分坚决。 姚玉为了生产顺利，只能依言凑近来。 秦姬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一直都盼着你能过来，一直想着终有一日......你能离我这样近。” 姚玉听了之后，心里了然，知道秦姬说这句话的用意，正出口打消她念想时，她情不自禁地说出来道：“除了陛下，我心里只仰慕着你！” 仰慕，在姚玉心里只想到了崇拜，并把喜欢从仰慕里刨去了。 她转而笑着看秦姬道：“奴才心里知道娘娘所想，奴才愧不敢当。”然后又道：“奴才一直替陛下守护着娘娘，请娘娘务必好好配合奴才把孩子生出来，这样孩子不会在你肚子里长时间缺氧导致脑子不济，一定要安安全全把孩子生出来，陛下就不会为难奴才和这里产婆、嬷嬷们。” 秦姬看她听懂了，她的言语之间透露着许多温暖，在孤寂的后宫中，唯有见到姚玉，秦姬心里才觉得一片欢愉。 她缓缓点头，姚玉赶忙道：“憋气，然后深呼吸，用力把孩子生出来。” 秦姬感觉到自己一直握着姚玉的手，而姚玉反手握着她的手背，她心里立刻荡漾起来，脸上也变得溢彩的光芒。她极力按姚玉的话，先深呼吸，然后憋气，嘴上紧紧一抿，使出全身的力量，一鼓作气时——产婆脸上逐渐变好了，嘴里道：“快了，再差一点就快了！” 嬷嬷在旁学姚玉的话，不住地吹耳边风道：“深呼吸，再憋气，还差一点就成了。” 不一会儿，产婆脸上都乐了道：“孩子出头了！再加把劲，全头全尾就都出来了。” 秦姬再使劲时，低低喊一声：“余公公——” “哇——”地一声哭声响彻了屋里屋外。 姚玉看产婆们乐呵呵地抱着孩子装进襁褓里，嬷嬷和莲儿忙着给秦姬身上收拾，擦汗的擦汗，换衣裳的换衣裳。 姚玉心头冒出新生命的奇特，扭头瞅着孩子在襁褓里张着粉红小手和小脚，便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产婆们答道：“恭喜秦姬娘娘诞生一位小皇子。” 姚玉听了，这话最符合王朝的情境，扭头对秦姬低眉道：“恭喜秦姬娘娘，贺喜秦姬娘娘，母以子贵！” 秦姬松了口气，疲惫地绽出一点笑容。 姚玉见自己的事情都完成了，母子平安，她脱离了秦姬的手时，秦姬却紧抓不放。姚玉扭头看她，见她目光中不仅因为孩子的喜悦，还掺杂着别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姚玉感觉她有点爱上自己的意思，只苦于这里人多，她微微张口，却不能言说的羞涩。 姚玉脑子里立刻想到了“告白”字眼，心里立刻慌的一批，只得道：“奴才任务了了，这下到陛下面前把这好消息通报一声。”正扭身走，顺便把手抽回，秦姬还是依依不肯松手，姚玉心里有点着急，回头又半安慰半被迫地道：“若陛下得知奴才在您近前耽搁太久，会迁怒奴才的。” “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秦姬眷恋地看她，姚玉被她直勾勾盯着不太好意思了。 “如娘娘所想，奴才不敢假心假意。”姚玉挺无奈的，如果她还说不懂或者别的与爱无关的话题，那她不成傻子了吗！ 秦姬这才欣慰地笑起来，多么灿烂，多么至情。 姚玉低垂眼眉，没敢好意思去看，心里
面有股鸡皮疙瘩不自在感，另加一种恐惧，觉着秦姬这一趟属于可怕的畸恋。她一直觉得发生这场畸恋的人心里都不正常，但不能不否认有些人同/性相吸起来确实比较天经地义的，没必要恐慌、大惊小怪的。 每个人都有择偶的权利，大自然界、宇宙之中，有谁明码规定过同/性不能恋爱的，唯有包容万物，互相尊重才是作为人最基本的常识，但好在大自然界里对于生育只限制在异性当中。 然而姚玉觉得自己心中的知识并不符合她与秦姬，秦姬只依恋她是装扮的男儿身，是个太监，若她知道了姚玉是女儿身，会不会敬而远之了。 如此想罢，姚玉心里好受一点，这时屋外传来君主上门的通报声。 姚玉这才壮着胆子从秦姬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时，旁边一个产婆不知抽什么风，竟把襁褓婴儿塞姚玉怀里，她还未来及出声抗拒，就被秦姬声音顿住了，道：“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姚玉感同身受地转身，再次膝行在脚踏上，温柔地抱着婴儿给秦姬多看几眼，最起码让她看到孩子的轮廓。 “多可爱的孩子呀！”姚玉脸上忍不住被襁褓里的新生命触动得她与生俱来的母性大放光芒。 “孩子皱巴巴，好丑啊。”秦姬即刻当孩子是自己和姚玉生的，声气说得跟一家三口似的。 “奴才参见陛下，请陛下万福金安。”产婆、嬷嬷们，以及宫女太监加上莲儿都跪满地。 姚玉扭头见君主站在这群人跟前，离她位置有点远，灯烛之下虽然堂亮，君主的脸上却看不清情绪。姚玉扭身在秦姬点头之下，才抱着襁褓婴儿，她用手拖着婴儿的头，从君主脸上带点惊悸的面容，但在孩子脸上她又情不自禁焕发母爱光环。 一瞬间，君主远远看着她看孩子时的表情特别柔和，引得他心内忍不住翻腾起来，旋即刻薄的眼神也随着她浅笑目光中融化成一滩溪流。 “恭喜陛下得一麟儿。”然后随屋里人一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主好不容易从姚玉垂头之后移开目光，扫过她怀中的婴儿，地上跪着的人让了一条道，君主缓步上前，弯腰就着姚玉抱婴儿的胳臂扶了起来。 姚玉惶恐，仍旧低头把怀中还给君主。 君主没有抱孩子经历，但看到她怀中皱巴巴粉粉的婴儿，眉心倏尔松开，想起姚玉看襁褓婴儿的神情，他忍不住又紧瞅她几眼，却只看到她柳眉煞是引人注目。淡淡的柳眉，不经雕琢，却端得秀气、小家碧玉。 “嫔妾拜见陛下......”见君主挨着姚玉和孩子，秦姬连忙撑起半个身子，被君主弯身按住了。 “你刚生完孩子，不易起身，好好躺着歇着。”君主语气温和，吝啬地只匀出一点感情给秦姬。 姚玉听了君主难得的温润口气，心里那点恐慌暂时地搁置了。 君主紧随不舍地瞅一眼姚玉，她只低头对着襁褓婴儿看，也不知这孩子看起来皱巴巴的，他看个什么劲！他再拿眼在她身上来回溜达，他一个太监不能生养，脸上咧嘴傻笑个什么劲！看孩子就有那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