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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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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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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给老子滚开!” 季承安见鬼了一般拼命甩手。 “别喊了,是我。”晏淮序无奈道。 “是你?!那你人呢?我怎么看不见你?难道是因为这些雾障?” “不是。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有种奇花,名唤‘遮灵草’,于气候寒冷,昼夜温差较大时,盛开在高山之巅。其花粉可致幻,令吸入之人暂不可视旁的活物,包括附着在活物身上的物件。如今刚好应季,近日多风,想来,我们是沾染了这奇花的花粉。所以,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却不可视彼此。” “原来如此......”季承安舒了口气,放下心来,“若不知其缘由之人,岂不是要吓疯在这云岭之中?难怪世人宁可绕行,也不愿翻山。” 晏淮序笑笑,扬声安抚众人道: “大家不必惊慌!可单手骑马,再寻身旁的弟兄携手,两两结伴前行!” “为何不以声音作引?大家循声共进,岂不是更容易?” 季承安话音刚落,便闻山林之间突然响起了碎石与枯枝的碾压之声,由远及近。 仿若有数只怪物,正朝他们奔袭而来。 阿序郑重捏了捏他的手腕,答道: “那自然是因为......声音作引,还会引来写别的。” 怪物们似乎在距他们不远处停下。 因不可视活物,无人知晓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同理,“它们”亦不可见众人。 但除却视觉,人类与本就栖息于此处的生物比起来,在五感上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们只能凭借怪物粗重的喘息与吞咽涎沫之音,勉强判断出所在的方位。 晏淮序放开季承安,迎着怪物的方向,悄悄拔出长剑,护在身前。 破釜沉舟道: “承安,你们先走。若我命绝于此,你记得帮我做两件事。” “第一,定要速速越过云岭,请藜城军解殷城之困局。” “第二,帮我把这个,亲手交还给她。告诉她,今生相负,来世再见。” 他的声音极淡,季承安却自其中听出了浓浓的不舍。 他低头一看,见手中静静躺着一只剑穗。 “阿序,你......” “小公子......” “你们快走。时间紧,别耽搁。”他轻声道。 季承安咬了咬牙,与身旁人一同打马而去。 “它们”听见响动,静寂了许久的枯枝草木吱呀声再次响起。 他翻身下马,屏息静气,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应对这些看不见的敌人。 身旁的风似乎吹得紧了些。 原是那些怪物,携风朝他飞扑而来。 如今,他既需避开它们,又得拦下它们。 若能躲避流速较快的风,再挥剑朝风斩去,应当能解此难! 他身形如电,纵跃似飞,几个起落之间,将内力注于剑锋,猛力朝风劈了数剑,浮光掠影之间,几声重物坠地之声,便在身旁响起。 可疾风却未就此停息。 “看来数量还真是不少。” 倏而,他自觉左腿有疾风袭过,猛力一踏,堪堪避过此祸,遂在半空旋身而下,一剑刺破虚空,又即刻拔剑,好对付下一只

。 即便他剑术高超,仍抵不过这些怪物一茬儿接一茬儿地袭来。 一贯杀人不见红的饮血剑,剑锋之上已沾染不少猩红粘腻的血迹,而先前坠落在他脚下的怪物,许是由生变死,渐渐显露出身形。 是狼群。 但不同于寻常所见,此地的狼,皮毛多呈灰白之色,与一般的狼比,体型更是大上两圈。 地上的尸骨毛发油光发亮,剔透的蓝瞳狠狠地盯着他,周身散发着凶狠嗜血之气。 狼群本身就是林中之王,更何况此处生存环境本就极为诡谲。 他渐渐有些不支,汗水已浸透了全身,只得拼力硬撑,麻木地挥剑向风,不停劈砍。 留在此处与他们缠斗,这绝非良策...... 即便自己未葬身狼群,怕是也会力竭而死。 远处已听不见季承安他们的马蹄声,他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恰是因这一口气,让狼群寻到一丝可乘之机,朝着他挥剑的右手扑咬过来。 他右手小臂处猛地传来钻心之痛,不过这痛,倒使他头脑瞬间清醒。 在右手即将脱力,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剑抛至左手,收回剑鞘之中。 随即纵身一跃,翻身跳下山崖,借力单臂挂在一自石缝长出的树枝上。 “嗷呜——” 自山崖处传来狼啸,他垂下头,试图透过脚下的层层雾气,寻找落脚之处。 脚下只余树木山石,并无深潭水流,若是坠落,怕是要粉身碎骨。 他眉心蹙得越发得紧。 他不想死。 即便面对云岭的奇花猛兽,即便独身一人悬于山崖之间,他仍想拼命地活下去。 只因......他还想见到她。 想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她。 可惜,上天并未给他思考该如何活下去的时间,便又给予他重重一击。 崖上狼群似乎察觉他还活着,许是带着对他斩杀同伴的愤恨,一匹狼纵身一跃,重重跳在他所附着的树枝上。 那树枝承受不住大型成狼的冲力,“咔嚓”一声,自近山石之处断裂开来,带着他朝山下坠去。 “不好!” 他惊呼一声,拼力将树枝抵着山壁,迸发出几道火星。 这样,虽能稍稍减缓落下的速度,却依然无法扭转坠崖的结果。他挨着山石,难免一路刮擦磕碰,转眼间,身上已刮破了数道伤口。 他听见“砰”地一声,但并无狼的哀嚎,想来应是与他一同坠落的狼,已当场死亡了吧? 他索性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地府的宣判。 他重重砸下时,仿佛身体早已不属于自己,五脏六腑都荡在了一处,全身骨骼被人强行重塑,心脏疼得猛然一缩,口中涌上温热的血腥之气,一偏头,便吐出一滩血来。 竟然还没死。 他躺着大口大口喘气,余光瞥向身下,发觉自己正坠在那匹狼上,用它做了肉垫,才侥幸留了一口气。 他试图撑起身子,几番施力,却仍是站不起来。 干脆躺着不动,意识一阵儿一阵儿模糊,仰望着夜空中的星与月。 似有微风拂过,伴随着血液的腥甜与沁人的花香,黑暗之中,他彷佛听见了涔涔银铃的响声。 “

将军,五日了。军中粮草已所剩不多,难道还要再等下去吗?”李砚泽凝眉问道。 “他还没回来。”晏长曜神色淡淡。 李砚泽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揖礼:“将军,且不论曹让是否会在山下作伏,单论云岭之上,便已是凶多吉少。小公子是否能安然无恙,还......” 言及于此,他止住了话头。 晏长曜眼中浮起一缕悲意:“早知如此,当初不如让他留于城中。不过,他被他教得......太过纯粹。若让他亲逢此景,怕是比死还不如。” “将军此言......何意?” 李砚泽愣了一愣。 他……终于想通了? “你那日说得对,我不能死。” 他转身下了城墙,往军中行去。 李砚泽急忙紧随其后。 只见他又抛下一句话来:“你们也不能死。” “将军是否下定决心?”李砚泽追问道。 他没回答,只道: “殷城家家闭户,回军中整顿人手,命其敲门,守礼,好声向百姓讨要粮草为先。” 李砚泽顿住脚步,望着眼前越走越远的将军,神情有些复杂。 他,还是不忍。 明明是那般杀伐果决之人,偏偏在这等事上怀仁。 可事情怎会遂他所愿呢? 既已下决心,那他......终还是会走向那一步的啊。 “叩叩叩。” 城中敲门之声四起。 有的人家闭门不开,有的人家高声叫骂。 难得有几户见城中几日相安无事,开了房门,警惕问道:“你们敲门做什么?” 士兵依晏长曜的吩咐,好声好气道:“老人家,您家中可有余粮?” 老人一听,便变了脸色:“滚!没见过你们这般厚脸皮的,攻旁人的城池,还要借旁人家的粮食!不如说你们是土匪,是强盗!滚滚滚!” 别的敲开门的士兵亦是如此。 “若不是你们与吴州交战,我家官人也不会不能与我作伴!” “呸!真不知道那皇帝老儿,有何值得你们相互的!昏聩无能!不如吴王半分!要我说,这天下给我们吴王坐,反倒是件好事!” 更有甚者,佯装同意,引士兵相入,关上房门,只闻血溅之声,便再未见他从那青砖瓦房中走出来。 晏长曜见一个个士兵无功而返,甚至有的再没回来,心也一点点变寒。 “砚泽,我究竟是在为谁而战?若说是为了百姓,为了镇压吴王谋反,可他们似乎并不领这个情。”他哂笑道。 “上位者姓甚名谁,于他们而言,终是一件遥不可及之事,自然也不会在乎。”李砚泽深呼一口气,答道,“若是谁能让他们活得好,那便就是他们拥戴之主。” 李砚泽顿了顿,遂拨肉见骨道: “站在你我视角,即便吴藩与曹让利用了他们,设下此局,可他们本就是棋子,被养得滑滑圆圆的棋子,从未踏出过棋局之中,只知别的棋盘之上的棋子,活得不如他们滋润。殊不知设局之人,收局之时,只用稍稍抹袖,便能将他们悉数拂去。吴王早就将他们弃于地上了,他们还巴巴地等着,他来将他们拾回棋篓里。” 他沉默半晌。 “若起战,军中粮草能撑几日?

” “不足两日。” “两日。”他无奈摇头笑笑,“两日,本就以少敌多,不足矣让我军突破这重重包围。” “那将军之意......” “我们不能死。” 他的语气很轻,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所以......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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