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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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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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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宫人一脸凝重,放下垂帘,轻轻叹了口气。 “师父,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和陛下通报一声?” 一旁的小内侍亦不忍见此,试探问道。 他蹙着眉,往东暖阁望去。 只见里面时不时传出两声娇笑“陛下~”,应和着皇帝的嬉戏声,好不热闹。 “你瞧。”他朝里间努了努嘴,“先前儿又不是没通报过,陛下只当没听见。” 小宫人又将帘子掀起条缝隙,远望着那渺小的人影,叹道: “陛下不见就罢,这雪该什么时候停啊?陆大人这是怎么惹着陛下了?为何陛下明明无事,却要装病休朝呢?” 他抬指一戳小徒弟的脑袋: “什么装病?告诉你几回了?在宫中做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师父,徒弟知错。只是徒弟真不忍见此......平日里那般好洁之人,如今就跪着这雪地里,衣衫尽湿,甚是狼狈......” 老宫人往外瞥了一眼,又是一声长叹: “罢了,你去外面给陆大人撑把伞,接进来,也算咱们卖他一个人情。我啊,我再去寻陛下一回。” “师父有办法让陛下见陆大人?” “办法多得是!咱们近身服侍陛下,难道还不知道他最忧心什么吗?稍加提点便可。” “哎!”小宫人应了一声,携伞而去。 陆枕河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都僵了。 除却冷,钻心刺骨的冷,再没有旁的感受。 蓦地,一把伞落在他头上,紧接着,便是一双馋起他的手。 “多谢内侍。”他冻得不轻,仍不忘礼待,立在伞下缓了半晌,哆嗦着双唇道:“陛下愿见本官了?” “是啊,大人。陛下现下高烧退了,清醒了些,让我带您进去。” “好。” 他垂下眼睛,眼睫上的雪融了,变作水珠滚落下来,砸在雪地里。 他挪动僵直的腿,随宫人步入正殿,见陛下果真已坐候他,满面红光。 不知真是因着高热,还是容光焕发。 “陛下。” 他揖礼焦急道,一时站不大稳,摇晃几许。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着陆大人?” 皇帝调整了个姿势。 陆枕河并未在意是否有人搀扶,只知事态紧急,忙道:“不知陛下可知昨夜运粮船倾覆一事?” “哦?朕不知,怎会如此?” “陛下,前线的粮草绝不能断。”他脑中有些晕眩,尽力维持着平衡,“唯今之计,需命人奉诏,往周遭城镇筹集粮草,以备军需。” 他不愿再与皇帝相互猜忌推拉,径直把想法说了出来。 皇帝挑了挑眉,道:“爱卿所言甚是,不如......派李大人去?” “陛下决断便是。” 他瞧着陛下丝毫没为此事焦急上火,反倒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便了然三分,低眉敛目道, “不过,臣还有一不情之请。” “爱卿尽管提。” “请容臣一同前往。” 皇帝的笑容顿时凝固在面上:“陆卿可是百官之首,贸然离京,怕是不妥吧?” “朝

中不乏肱股能臣,自会为陛下排忧解难。如今举国最要紧的,恰恰是吴州战事。若粮草再出纰漏,则国危如累卵。” 陆枕河同晏长曜终究是不同的。 他素来奉他为君,敬之重之,不似晏长曜那厮,不将他看在眼中。 今日若是换作他,断不会在雪中跪上这么些时辰。 澧帝沉吟片刻,见他此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再无可拒之由,眼珠一转,顿时又生一计。 于是和颜悦色道:“朕允了。” “臣,告退。” 陆枕河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只是声线带着些难掩的无力。 阿溶在屋中坐者,虽脚边整日燃着炭盆,可不知怎地,手脚始终如坠冰窟。 她捏着书半日,连两页都未曾翻完,只望着窗外出神,看飞雪漫漫,落满枝桠。 最后,索性将书一丢,披了大氅,往府门处去,撑伞等着爹爹回来。 门前的人经过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她总算瞧见府上马车悠悠而来。 她蹭了蹭被积雪湿润了的鞋尖,撑着伞迎上前去,唤道:“爹爹。” “陆家小姐,你来得正好。”车中那早晨慌张前来的门生犹在,急声唤她道,“老师他今日在殿前淋了不少雪,快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必。”陆枕河抬手打断了他,“无碍,我只是回府上简单收拾些行李,能走多快便多快。另,你去我书房中,用我私印,替我修书几封,快马送至临近前线的知府处,让他们想法子先筹些粮,以供不时之需。” “是,老师。” 陆枕河交代完这些,只瞥了她一眼,柔声道:“天寒,你快回屋中去,当心冻着。” 阿溶呆呆地望着他。 他素来在父亲与臣子中拿捏得颇有分寸,这一声百忙之中的关切之语,令她眼眶一热。 陆枕河语毕,并未让她撑伞,径直下车,不敢耽搁片刻,只匆匆疾步入府。 “哎,爹爹......” 她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沾染了寒水的脚。 收拾行李? 爹爹这是要亲去吴州吗? 她收了伞,冒雪朝下人房跑去,随意丢了只镯子,道:“给我寻一身家中随从的衣衫,快!” “小姐,您这是......”他为难道。 “哎呀,我很急,你快些。这样够吗?” 她又丢过去一块玉佩。 “不是......大人知道了,会罚我们的......” “你放心,不会的,爹爹在收拾行李你知道吧?事出紧急,他要我随他同去,又不得空与你讲,便要我自己来了。” 她一边编着谎,一边留意着屋外的动静。 小厮拗不过她,只得遂了她的愿。 “小姐,给.......” 她接过衣衫,忙冒着雪跑走,扮作家中的随从。 顺手剪了些碎发,贴在下巴当作胡须,埋头跟随爹爹一同出了府。 不同的是,爹爹坐在马车中,而她,却是骑马跟在后面。 路面有些冻滑,出行需格外小心。 她骑在马上,迎风而行,凛冽的风令她握着缰绳的手指冻得通红,衣衫又不大合身,凉风直直灌入她的衣襟。 她不禁有些委屈,眼

底泛起了些泪花,纠结着要不要去告诉爹爹,她跟来了。 转念一想,若是他知道自己也来了,定会命人把她送回府中去。 那她便前功尽弃了。 思及至此,又搓了搓手,振奋了几分精神。 一旁随从同她搭话:“小兄弟,你叫什么,瞧着你眼生啊,是新来的吗?” 她不敢多言,埋着头压低嗓音:“嗯。” “哎,我也没听说最近府中来新人了啊......” 他话音刚落,便听前方马车里传来惊呼:“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她一个激灵,打马向前,唤道:“先停车!” 说罢,跳上车,掀起帘,恰见爹爹昏在那惊呼的随从身上。 “爹爹怎么了?”她边往里走边问道。 “小,小姐?你,你怎么在这儿?”那人满眼震惊。 “别问这么多了。” 她把手背探在爹爹额上,竟是起了高热。 这不过才走大半日而已! 她忆起今日那门生同她交代的话,吩咐道:“到离这儿最近的镇子还要有多久?” 那人扭头看看窗外:“约摸再一个多时辰。” “好,届时你去镇上,寻个医家,命他多带些驱寒清热的药,我来付银子,让他与我们同行。爹爹之事十分紧要,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哦......好!”他点头如捣蒜,松了一口气,“我本是给大人送水,谁料一掀帘子,便见大人已晕在车中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小姐您能拿个主意。” “对了刘叔。” 她猛地想起什么,自爹爹身上摸出一张帕子,见上面散着缕缕清香,还有娘亲的绣花,一看便是珍视之物。 咬了咬唇,仍是递给了那随从,嘱咐道:“去外面浸些雪水来,我给爹爹降一降温。” “您放心!”刘叔应声跑下车。 她担忧地望向窗外,平生第一次觉得,爹爹其实并非素日那般从容。 他看似前呼后拥,实则始终孑然一身,在这风雨如晦的世间,仍踽踽独行。 溶儿长大了,可以为您分担,不必拼力将她护在你的羽翼之下,爹爹。 然而,虽经一路坎坷,直至江城,陆枕河才发现,粮草一事并没他所想那般顺利。 “曹让在已夺来的九城中,仅布下不到三成兵力,为得,便是将计就计。后缩在那仅余的四城之间盘桓,佯装不敌,诱大将军深入殷城。殷城一面环山,三面是那另外三城,大军严阵以待,已将他们重重包围,为得便是他们断绝粮草之后,守株待兔啊,大人!” 江城知府跪在地上,正与陆枕河汇报这些时日他在路上时新生的军况。 “如今最为棘手的,已不是粮草,而是将军被困于孤城之中,你我却并无良策,去破了那曹让的包围圈,将筹来的粮草送入城去。”陆枕河抚摸着身旁早已筹好的粮草,深深叹了口气。 “难道是天要亡我朝吗?” “大人......” 陆枕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猛地一顿,眉心紧锁道: “等等,你说,曹让仅在我军夺下的九城中,布了不到三成的兵力?” 他转身指着舆图,声音有些颤抖:“他设此计,是为把尧璋拖入殷城,生生耗尽粮草,令他们失去战力,可对?” <

/; “应是如此......” “可运粮船倾覆,分明是拿下九城之后的事!”陆枕河掐紧了手心,厉声道。 “这,这,臣愚钝,不知大人是何意......” “那么,运粮船倾覆之前,曹让是如何笃定,尧璋他终会后方粮草不足!他若不这般笃定,又怎会敢设下此计,困他于孤城之中!所以,朝中定有人与曹让沆瀣一气,里应外合!” 他一时气血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奸佞小人!奸佞小人!我大澧将士,在前线拼力杀敌,朝中那些作壁上观之人,整日算计着大权是否旁落,竟不惜以国土百姓之命作赌,通敌判国,只为置他于死地!陆书聿,这就是你一生左支右绌,倾力辅佐的主君!你真是,愚不可及!” 陆枕河自嘲大笑两声,落下一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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