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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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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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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眼中浮上疑惑:“为何是二十岁?” “嗯……我觉得我与你还差上许多,比如,我还不会武功,还不会用剑,骑射也可以再精进些……五年,给我五年,我定能与你并肩!” “傻瓜。”他低低笑了起来,“你自始至终,都在与我并肩啊。不过……” “不过什么!” 她踮脚争道,脸颊染着飞红。 “不过,你可以先等着十七岁的时候。” “十七……?” “嗯。”他的笑意越发地深,“待你过了十六,我便去你府上提亲,十七岁之时,三书六礼也都该过完了。” 他顿了片刻,敛了笑意,神色专注道: “十七岁时,我会娶你。” “你……唔……” 他垂眼凝视着她,情不自禁揽过她的后脑,低头吻上那双红唇,吞噬了她未尽的话语。 宛如那在花瓣上起舞的蝶,享受着花瓣的柔软与甜腻,轻轻汲取独属于花瓣的全部气息。 她紧紧闭上眼睛,心跳仿佛骤然静止,而后又激烈地跳动起来,感受着从未尝试过的炙热与缠绵。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就好像是冬日晨起时的被窝,令她万分眷恋,不舍离开。 良久,他缓缓放开她,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 见她泛着情意的眼中水雾朦胧,脸颊泛起一层红晕,红唇微张,似还没回过神来。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她猛地一惊,捏着他的衣袖,支支吾吾道: “你,你亲口说的,我,我,我记下了!君子一,一言,四马难追!我等着十七岁,等着十七岁……” “十七岁时,我会娶你。”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重复。 “你什么时候出征呀?”她小声问道。 “大概是三日后。” “三日之后,城门外,我送你一样东西。算,算作你我的定情信物。” “好。可三日匆匆,我却来不及为你备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先欠着!待你回来,再补给我。况且……况且……”她越说越小声。 “况且什么?” “我生辰时,你给我亲手做的那支银铃步摇!不是,不是已经算作定情信物了吗……你那时可说了,你喜欢我。” 他舒朗一笑:“那不是定情信物,充其量,算作是我曾经单相思的证据。” “才不是……那,那时我也喜欢你啊!” “真的吗?”他眼中倏然一亮,“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呆瓜!很久以前,我便也喜欢你了!” 她背过身去,侧首以余光瞥他一眼,偷偷一笑,蹦跳着走远,招手道: “别忘了你亲口说的话,可不许抵赖哦!” 三日后,城门外。 初冬的风沾着些凛冽,时不时卷下几片残叶,落在她发髻上。 他抬手把枯叶摘下,柔声道: “难得见你这般打扮,却只能看上这一眼。不过,一眼已是此生难忘。” 她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是真的。” 今晨她特地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寻出

了这套她初时嫌穿起来繁复,压了箱底的百蝶穿花云缎裙。 裙摆处以银线大片大片绣着花间舞蝶之景,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名家的手笔。 裹着水红宋锦制镶白绒的斗篷,衬得她更是娇俏。 “喏,这个给你。”她自斗篷中伸出手来。 他低头一看,躺在手中的,竟是一条青白渐变的剑穗。 “我特地向爹爹求来的琉璃翡翠,磨了两天两夜,磨成月升淮水的图样。你瞧,流苏也染成青白相间的,你用剑时,定会灵动如水波!” “月升淮水?取自你我之名?” 他摩梭着剑穗,瞧着她眼下泛起的乌青,应是偷偷熬夜制的吧。 “溶溶月色,淮水留春。” “对呀,你与我都在其中,这才算是定情信物嘛!” 她笑靥如花,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他唇角微微扬起,将剑穗系在剑上,反手把她牢牢拥入怀中,蹭了蹭她的颈窝。 她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伸出手去,攀上他的背,还以一个更为紧实的相拥。 这个拥抱勒得她在寒风中陡然生出汹涌的暖意,却只汇成了简单的二字——不舍。 良久,他在她耳边呢喃道:“等我回来。”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若回不来,我可是会去寻你的。” “好。”他轻轻一笑,放了手,翻身上马,“记得想我。” 风吹起她的银铃步摇,他打马随军而去。因心有挂牵,又不忍见别离,便不敢再回头。 只听着涔涔铃音,不知是来自身后,还是来自心间,仿佛是她从未远去。 “小姐,天寒,拿着这个吧。”府中与她一同出门的侍女递上一只汤婆子,望着远行的军队,“咱们什么时候回府啊?” “再等一等。” 她登上城墙,拢了拢斗篷,直至大军消失在地平线,才收回了略带怅惘的目光。 深冬时节。 她揉了揉眼睛,在晨钟余韵里推开了房门,所见却是阴沉苍穹与簌簌落雪。 “下雪了啊。” 她刚伸手接了几瓣雪花,却见守门的王大哥捏着一封信函,冒着大雪,匆匆跑去父亲房间。 她不禁有些好奇。 这样恶劣的天气,一大早,难道能有什么急事吗? 她悄悄溜去爹爹窗前,猫着腰,自窗缝里观察着他的神色。 只见爹爹神色凝重,长叹道: “转眼已过两个多月,他当真不负我所望。” 两个多月?算算时间,正是阿序走的时候。 那爹爹口中的“他”,应当是大将军吧? 她继续猫着腰偷看,见爹爹拿出一张新纸,抬笔书了什么,交给王大哥:“把这封信交给那人,让他带回去,给他家大人。” “是。” 她见王大哥要出门,忙抬脚欲跑,谁知在廊下吹冷风吹得太久,刚站起身,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枕河循声往窗外看来,温声道: “溶儿,你躲在那儿做什么?” “啊,哈哈。爹爹,是,是军报嘛?” 她被抓了个正着,于是走进书房,干笑道。 “不尽然是。你问这

些做什么?” 陆枕河落座,继续在纸上提笔书墨。 她抿抿唇,鼓起勇气道: “阿序不也随军去了吗?我,我担心一下。” “吴州十三城,已尽收九座,仅余四城。算不算是好消息?” 她悬着的心略微放了放,弯弯眼睛:“算!自然算!” 陆枕河微微一笑,接着道: “小序当真称得上少年英才,亲斩那九城之中的一员大将。这般年纪,便能得此战绩,将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那可不是嘛,女儿的眼光怎会有错!” 陆枕河自纸笔中抬起头来,嗔她一眼,笑道:“小女儿家家的,也不害臊。” “那他们......是不是快要归朝了?” 她按捺下心中雀跃,问道。 他沉吟道:“应再有一月,便能得胜还朝了吧。不过......” “不过什么?” 她撑着书案,倾了倾身。 “你这孩子,平日的课业也不见你这般心急。方才来信,称他们的粮草不大够了,约摸能再撑个半月。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事,为父早已调度了粮草,算算时日,应快到了吧。” 陆枕河话音刚落,一名穿着红袍的大臣便闯入了书房,砰地跪在地上。 陆今溶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刚想上去搀扶,只见爹爹更快她一步,自书案后起身,相扶问道: “发生了何事?令你这般慌张。” 那臣子颤抖着双唇道:“老师,不好了,不好了......昨夜天降风雪,运粮船在运河之上,沉了......若是再调一批,怕是要再过月余,才能送至大将军那里。” 陆枕河瞳孔陡然一缩,严声道: “你说什么?此事属实?” “学生怎敢欺瞒老师!运粮船走的是官家修的内陆河道,又非海道,本就平静无波,怎会因风雪便起浪沉船?此事绝非意外,定有人在幕后操纵!船上一个活口未留,更是无从查起!” “幕后这些都不是现今最为要紧之事!” 陆枕河在屋中踱步。 “最为紧要的是,前线征战,若缺粮草,岂非是置将士们于死地?届时功亏一篑,要把我国国土拱手让人吗?时辰差不多了,走,上朝去。” “老师!陛下今日,今日称病,休朝。” 陆沉河神色一沉,眉头深锁,拿起官帽。 “那我也得亲去殿前请见陛下。此事万万耽搁不得!” 说话间,爹爹便带着这大臣匆匆离去,独留她一人在房中。 她虽不知朝堂上的纷乱诡谲,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若无良策,则临大祸。 漫天阴霾笼罩着四方红墙,苍茫大地银装素裹,本该静谧的宫城雪景,却因陆枕河的殿前跪请,染上了些凄凉。 “臣陆枕河,求见陛下!” 他伏于阶前,雪片落在他的发间眉梢,便凝作冰晶;落在他的紫袍之上,却洇成了寒水。 他已跪了许久,仍未得到任何回音,只剩雪落风啸之声。 门生不忍,小声道:“老师,学生为您撑伞吧。” “殿前不可失仪。你不怕陛下怪罪于你吗?” 陆枕河强撑着

,但仍掩不住声线有些颤抖。 门生红了眼眶:“或者,或者咱们先回府上?天寒地冻的,您这样,岂不是拿性命,与陛下博弈?” “我若现在回府,保全自己的姓命,那便是亲手舍弃了前线将士与城中百姓之性命!你不必再劝我。” “老师!”门生长叹一声,随之以袖掩面,拭了拭眼泪。 他在雪中静静跪了许久,紫袍将要尽染雪白。 阵阵刺骨的寒风吹来,他的官帽微微颤了两下,抖落了一些雪花。 眼角和鼻头早已被冻得通红,唯有吐纳的气息能带着些余温,掀起阵阵白雾。 但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坚定,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仿若一尊冰雕,矗于长秋殿前,置于天地之间。 许是雪大偷闲,满宫再难见旁的人影。 这一场纷扬的大雪,似是为他一人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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