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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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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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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只是在倾诉,不需要诸晴做出什么答复,只需要有人站在这里,裴阅便足以自顾自说下去。 “他们能瞒住裴家吗?”诸晴皱眉。 裴阅消瘦许多,过去大而有神的双眼此时看起来极为骇人。 她盯着诸晴,笑道:“都要好名声啊。” 无需多言,诸晴便明白,这一切都是在裴家默许下进行的。 身在闺阁中的裴阅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同朝为官的裴允焉能不知?这样待别人的女儿,倘若不曾与娘家知会过,哪里敢如此放肆? 裴阅抹去眼角的几分泪意,对诸晴道:“阿晴,我求你帮我解脱吧。我碌碌庸人,看不明白也就罢了。看得明白却挣不脱伦理纲常,算了,我不想待在那两个院子里。” 从始至终,裴阅都不曾提到过她那出生一年多的女儿。 她在产后因那妾室暗害之事大闹了一通,被婆家以生病为由关在院子里。产后体虚,调养不足,又形销骨立,以至连那一点虚伪的夫妻之爱也留不住。 半年前,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不再犟着,以女儿作媒介,显出乖顺模样,终于被婆母放了出来。 在她的丈夫偶感风寒后,作为正妻服侍左右再正常不过,裴阅的婆母也以为她是要重新博取夫君的宠爱,裴阅一直表现出逆来顺受,所以她的婆母不曾多想。 即便是昔日枕边人当着她的面与妾室卿卿我我,裴阅也面不改色。 直到她的丈夫久病不起,婆母心生疑窦。 裴阅却以男女之事恐泄生气提醒、误导,她的婆母便不再许后院女子前去探视。 她这个婆母倒是放心裴阅去照顾自个儿好色的儿子,恐怕是看裴阅形容枯槁,不会叫她儿子再生念头。 如此这般,裴阅终于是将她的“好丈夫”伺候没了。 只可惜行事匆忙,未能将当日害她的妾室一并带走。 裴阅生下女儿后,与她并不亲近。她的婆家全然将她视作外人,自然也不愿意将孙辈交给他来照顾。 但为人母,裴阅控制不住惦记襁褓中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再熬不下去。可若是她自己走了,留下一个女儿,又难保她不会受到什么欺侮、偏待。 所以被关在院子里时,裴阅思来想去,觉得要将她的丈夫一并带走,以防有续弦另生之事。 她的丈夫是独子,且在读书一途上颇具天赋——这才叫她的婆家溺爱如斯,想尽办法替他遮掩劣迹。 他死了,裴阅的女儿便是他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在她的爷奶那里都有一席之地。 裴阅在毒死丈夫后,并未遮掩过自己,加之发病迅疾,立刻叫婆家起了疑心。 心肝独苗苗被害死,他们自然也就跟裴家撕破了脸。 裴阅入狱时便在想:这就当是她给无爱父母的一点报复吧。 她用生养之恩麻痹了自己二十余年,踟蹰不前、听之任之,终于还是把自己逼疯了。 可是分明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拖了这样久,还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来。 裴阅知道,是她的父亲在其中周旋。 倒也不是疼惜女儿——否则当年生产事发,他至少应该替女儿讨要一个说法,而非装聋作哑。 裴允是怕裴阅这件事情影响自己的仕途。 他当时将裴阅嫁给同僚之子,便是存拉拢之意,如今结党不成

,绝不能再叫名誉受损。 裴允这边拖着裴阅受审的事情,那边还在查裴阅那位亡夫不光彩的所作所为。 虽然许多事情他早有听闻,但大多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为了自己儿子仕途坦荡,裴阅的婆家可是下了血本。 裴阅不知道,就在她入狱的当晚,她的公爹已经将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全送去陪他儿子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面对这样干脆利落的“亲家”,裴允想要找出点什么,难如登天。 诸晴听完,却轻笑一声,伸手捋着她因入狱无暇顾及的杂乱散发,轻声道: “我帮阿阅一个帮,阿阅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裴阅茫然地看向诸晴。 晴了两天,今日天色显得有些灰蒙。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站在房门外透气的裴允整了整衣袖,抬眼看向来人。 一个年轻的仆从领着身后身躯壮实的人向这边走来。 那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着洗得干净却有些发白的麻布衣裳,上边还打着几个异色的补丁。 大概是来之前仔细清洗过身上,他胡乱扎起的头发还带着湿意。 这人见到裴允,径直跪下来,大嗓门嚷道:“求大老爷为我女儿申冤啊!” 身边的仆从立刻去拉他,小声道:“起来!像什么样子!去里边,一五一十的跟咱们老爷说。” 这人哆哆嗦嗦起身,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眼周都有些泛红。 裴允咳嗽一声,俯视着这个废了大功夫找出来的“人证”,面无表情开口道:“到里边说。” . 翌日,建兴帝还没来得及翻看今日呈上来的奏章,先被入宫求见的诸晴引走了。 “死了?”他看向下首口中称着“请罪”的诸晴。 “是,犯人身体虚弱,受不住刑,签字画押后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微臣连夜请郎中医治,也无力回天。”诸晴低头,神色中无喜无悲。 建兴帝皱了皱眉,看着手中裴阅的供词,道:“罢了,本也是死罪。裴允教女不严,弄出这样的事情,还好意思腆着老脸在朝堂上哭诉。” 他合上手中的供词,道:“既然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就照大安律办吧。一天天吵这件小事,也没个安生。” 诸晴应是,退出了南斗殿。 犯人身死结案的消息很快传到裴允耳中。 正在沉思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的裴大夫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笔未拿稳,跌在了书桌上,洇出一大片墨痕。 “你说什么?”他骤然起身,近乎冲到来禀的侍人跟前,扣着他的两臂,又问了一声:“你方才说的什么?” 这侍人见面前这位大人颇有些疯癫的模样,也心生怯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话音刚落,裴允将他甩到一旁,颓然背过身去,一手撑着作案,面色苦楚,狠狠锤在案桌的文书上,叹道:“嘿呀!” 跌坐在地上的侍人觑了眼裴允的动作,赶忙爬起来溜出门去。 裴允想到方才听见的话,面露悲意——也许他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女儿有几分感情在。 只是思及裴阅死后,更多麻烦的事情,他的痛意渐渐冷却,由阴沉取而代之。 他愤愤咬牙,想到那份已经呈到建兴帝面前的呈堂证供,想起自己枉死于监牢的女儿,想起自己未卜的前途。 裴允冷着脸重

新坐下,摊开桌上的空白奏章,另取一支狼毫,在上边奋笔疾书。 未等下值时候,裴允便先行告退,虽未直言,但同僚皆知他早退所为何事,除了他从前的亲家,其余人不论平日里关系如何,此时皆是沉郁之色。 裴允还未到家门口,便听见一阵阵痛哭之声。 他本已淡却的悲意再度上涌,红着眼眶走进已经挂上丧幡的家门。 裴夫人一见到她的夫君,裴家的主心骨,当即扑了上去,恨恨道:“夫君!你要为我们阅儿做主啊!” 裴允看向妻子,还未开口,便被悲痛欲绝的妻子打断,只听她嘶哑着声音,哽咽道:“他们如此对待阅儿,阅儿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她走时该有多么绝望。她当时生产时……” 这话一出,裴允面色一变,当即打断她道:“我明白!我会为阅儿讨回公道的!” 裴夫人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她刚才的后半句话不好开口,只能闭上嘴,但心下不甘。 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只不过心系丈夫仕途的缘故,不能意气用事,才叫裴夫人忍耐下来。 ——她也是这样过来的,故时至今日,裴夫人也想不通,为什么女儿会忍不下去呢? “裴阅”的死状着实惨烈,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送回来时裴家清洗了许久,才勉强整理出几分人形,给换上寿衣,送进棺材里停灵。 裴允听闻下人的禀告,甚至不敢上前看女儿最后一面。 他站在灵前,落了几滴泪,不忍再上前半步,最终转身回自己书房去。 ——裴阅死后,她的事情是已了结,但给裴允带来的麻烦还处理不完。 在得知裴阅的死状后,裴允心下已经起了一个“祸水东引”的策略。 签字画押已然是板上钉钉了,但裴阅死状如此,生前必然是饱受折磨,那么这份供词难免有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之嫌疑。 不仅如此,裴允想到手里捏着的证据,倘若借裴阅之死的东风,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后续操作得当的话,那么这件事只会是“饱受恶毒婆家欺辱的温婉儿媳,一时糊涂做出毒杀伪君子丈夫,又因为婆家与琳琅所勾结,以权谋私,在狱中对她酷刑折磨致死”。 裴允心下明朗不少,提笔开始写信,联系他的“好友”们。 琳琅所前些日子的举动实在惹了众怒,利用这个机会推它一把,相比很多人都乐意做这件事。 当然,最麻烦的便是那份物证——裴阅亲手给丈夫煮的那一服药,其中夹杂着不在药方中的毒物。 此前裴阅都会将药渣处理干净,只最后一服药,裴阅偏偏留下了药渣,并被勘察的官员找到。 ——裴允认为是毒发突然,让裴阅来不及处理,他从未想过,裴阅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再在难以逃脱的家庭里苦苦挣扎。 裴阅入刑部大牢后,裴允托人将这个证据暗中毁掉,又请刑部的“旧友”帮忙,拖着调查的进展。 然而建兴帝将此事交给琳琅所后,也不知道这个成立不过半年的部门哪里来的能耐,不知道从哪又找出一份药渣,呈上公堂。 这叫裴允想要为裴阅翻案、将此事定为冤案变得困难重重。 毕竟裴阅是这段时间里唯一时时照顾她丈夫的人,连那些妾室都被她想办法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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