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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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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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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新的乳母就来到何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名唤婉娘。 何夫人虽是临时找的新乳母,却比上一个更加仔细考量过。这位新乳母性子温顺,还读过书、识得字,叫何夫人再满意不过。 婉娘也晓得主家里发生的事情,进来以后更加谨言慎行。 特别是还有何如这个鬼一样的家伙。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新的乳母还没来,他就令落春院里的人时时察看乳母照顾佑儿的情况。 而他自己天还没亮就溜到兴安坊找诸晴去。 何城起来临上衙前随口问了句何如的去向,这才知道无所事事的混小子居然比他朝中大臣的亲爹还起得早,老早就跑出去,不知去向。 ——还能是什么去向,去兴安坊找诸晴去了呗! 诸晴尚为给事中时,将何如撵回来过一次,后边何如老实了一阵子,也跟从前的朋友们联系起来,大部分时候在家中照顾佑儿,偶尔出去赴约遛马。 昨天诸晴又撵一次,何城还以为何如能再老实一段时日,结果才顶一个晚上的效用。 气得何城吹胡子瞪眼,只道:“合该将这小子绑在家里!” 他又想到自己因为昨天拉不下脸,没来得及和何如说清楚,颇为懊恼。想着今日下朝回来一定要同何如好好掰扯掰扯,省得他再去做丢脸事。 另一边的诸晴早起收拾好,甫一出门就瞧见门口站着个人。 寅时刚过,外边就已经亮了,但许是因为昨日是个大晴天,晚上便起了风,今早起来外边灰蒙蒙,沉着水汽,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 原先背对着大门的人听见了开门的动静,转身望过来。 诸晴露出几分“果然”的笑意。 方才只看一个背影,诸晴便有些熟悉的感觉,再瞧他转身的动作,不必看面孔,便知道是谁又来了。 她敛下神色,道:“何公子,我今日还需上值,不好逗留,抱歉。” 言罢,绕过何如要走。 何如赶忙拦她,道:“阿晴,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到昨天有件事儿忘记与你说了。” 诸晴撇下他,自顾自地走着,听见何如在后边说:“佑儿会叫娘了,昨天一晚上哭着闹着要娘!” 诸晴抿了抿唇,却未转身,只道:“令爱聪慧。” 何如本还想跟诸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可诸晴已经走远,他不想一直追着诸晴,怕她会厌烦。 何城觉得何如痴缠诸晴,实际上何如顶怕诸晴觉得他在纠缠,对他厌烦。 也是因于此种念头,在诸晴上次撵他走后,他有近两个月不曾来找诸晴。 还是这段时间跟苏珉出去跑马,听他一番开解,何如犹如茅塞顿开,只觉不可轻言放弃,这才来诸晴宅前“有分寸”的纠缠。 只是因为要时时把握“分寸”,诸晴不留情面地离开后,何如往往只能卡住说了一半的话,眼睁睁地看着诸晴甩袖而去。 等诸晴走后,何如跑去敲她家的侧门,没过一会儿,侧门开了条缝儿,兰茵探头探脑地望着周围。 “我来拜见老夫人。”何如故作正经说道。 兰茵作怪般行了个礼,道:“是,我这就去请示老夫人。” 没大会儿,何如就被请进去,到主屋小厅与刘氏说话。 刚到南衙的诸晴还不知道何如正在松动自家“地基”,她走进闵都亲卫的衙门,没瞧见一个

人。 思虑片刻后,诸晴皱着眉头走出衙门,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日上三竿,诸涪打着哈欠来到南衙,还没到他们的地盘,就被门神一样的诸晴吓没了困意。 诸晴看了眼天色,对他道:“迟了三刻,进去吧。” 诸涪赶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蹿进门去,紧接着又被院子里一排排站着不动的人惊到,不明所以地跟着站在那里,小声问:“怎么回事?” “无事。”被他问到的人回道,“诸易叫我们站过来的,他说不想吃数落就乖乖在院子里罚站。” 诸易就是昨天领头刺刑部尚书的那个。 跟诸晴的亲缘较近,尚且可以做“堂姐”、“堂弟”的称呼。 诸涪撇撇嘴,道:“他是你们天皇老子?听他的话?诸晴、啊不,诸护军卫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会拍马屁。” 他原先问到的人瞥了诸涪一眼,道:“那你别在这站着,进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呀。” 诸涪又不是傻子,也没那么容易被激,当即道:“我困着呢,为了好好当差,出来站一站,醒醒神。” 旁边那人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 待到辰时末,诸晴终于从外边进来,扫视着这群站在院子里,蔫头耷脑的诸姓宗室们。 “人都在这里了?”诸晴抬眼望向诸易。 诸易颔首道:“回护军卫,都在这里。” 他是卯时末到的南衙,站到现在两膝酸胀不已,勉力控制着双腿,使其不至于战战难行。 而诸晴至少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站在门口,一个多时辰,还是脚步轻盈、神色如常。 诸易觉得若是有人因诸晴女子身份,低估她的实力,恐怕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晴凝视着这群人,半天才开口道:“辰入酉出,不知道诸位可记得否?” 这里一共百来号人,有的站的时间长,现在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诸晴说了什么。 有的对此嗤之以鼻,低头扣扣手指、掰掰衣袖。 个别人讷讷无语,小心翼翼地觑着诸晴神色。 “咱们没什么事儿啊!”不知道是谁先嚎出这一声,一百多个人冒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听不真切,只觉得叽叽喳喳叫人厌烦。 但诸晴依旧泰然自若的模样,沉着目光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待众人噤若寒蝉后,诸晴方开口道:“诸位是觉得,圣上立一个闵都亲卫,是请诸位前来养老的?” “这不是他们先夺了我们的爵位吗……” 一声轻微的嘟囔传进了诸晴耳中。 因为这句话有“大逆不道”之嫌,无人敢接在后边搭腔。 诸晴也放过这句话,只当没听见,接着道:“圣上仁心,为诸位谋求了一份差事,诸位却不思投桃报李,庸庸碌碌,是何道理?” 这段话是实打实的打官腔。 可打官腔真是个好东西。 不管多少怨声载道,都能被这样的话统统堵回去,叫人敢怒不敢言。 诸晴从来也不打算为建兴帝带出一支忠心耿耿的队伍出来。 她看着或面无表情,或暗自撇嘴的众人,又道: “我也没别的要求,只请诸位按时到衙。咱们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招不慎,罢官是小,若是

被参上一发,掉脑袋也未可知。” 底下的人神色难辨,诸晴也不再多言,向屋里走去。 所过之处,这些人都向两边撤去,留给诸晴一条宽敞的道。 还有人因腿脚发麻,倒退时不慎跌倒,慌乱中拉住身旁的人。 但在这里站着的,哪个下盘稳当的? 一个拉着一个,忽然就倒成一片。 而诸晴却没有丝毫停留,将此番喧闹丢在了身后。 诸易扶起身边一人,抬头看向诸晴离开的身影,跺了跺发麻的双腿,朝诸晴追过去。 “堂姐!”诸易喊道。 诸晴微微留步,侧身望向他。 诸易撞上诸晴漠然的神色,面上一僵,立刻改口道:“护军卫、护军卫。”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讷讷道:“我们今天做什么?” 诸晴眸子微动,看向外边东倒西歪的亲卫们,道:“不如先站稳了,再论后情。” 诸易茫然的眨眨眼,却见诸晴不欲多说,当着他疑惑的目光,走到主位上摊开纸笔。 诸易自个儿琢磨一番,兴冲冲地跑出去,拿着不存在的鸡毛当令箭,指使着这群人扎起马步来。 一直到巳时末,诸晴写完疏请,抬眼瞧见外边瘫倒着大片人,各个像死尸一样仰面朝天,喘着粗气。 天气本就热,今天恐怕是要下雨,水汽闷着,让这院子里像个炉子。 而院子里也没个凉快地方,聪明点的找抢占檐下位置装死,刚刚还有不少人挤在檐下推推攘攘,只是见诸晴起身,立马躺倒,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倘若有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恐怕以为南衙里冒出来凶杀案了。 只有诸易带着几个人,在闷热的天气里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持着。 诸晴走到门口,道:“进去歇会儿吧。” 地上的“尸体们”忽然就复活了,嬉皮笑脸往屋子里挤。 好歹他们还知道自己的上官是谁,进去的时候晓得避让诸晴。 诸易是最后进去的,在门口停了会儿,亮晶晶的眸子望向诸晴,似乎在等一句夸奖。 诸晴看着这样的神色,莫名的想起一个“屡教不改”的家伙。 最后诸易跟另一个家伙一样,什么也没等到。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进去,打算择一块空地坐下。 他们的衙门虽大,但一次躺进来一百多人,各个占着大片地方,再算上桌椅、书架、案卷,有不少人半截身子都探到桌椅下边去了。 诸易找到块屁股大点的地方,还没坐下,就被旁边的人伸腿占住。 他抬头看了眼占地方的家伙,那人也不看他,双手抱肘,仰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诸易咬下腮帮子,转身重新找地方。 可要不是他一坐下,身边的人就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挤,臭烘烘又烧得慌;要不就是这里一记肘击、那里一脚踹踢,然后笑嘻嘻的对他说:“对不住啊,不小心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挨这一通排挤的诸易干脆不坐了,“腾”一下站起来,揪住一个人的衣领。 眼看着要打起来,周围却没有人劝架,甚至有不少跃跃欲试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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