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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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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本公主下去。” 依旧是理所应当的语气,一贯的做派。明宜公主仿佛生来就如此倨傲。 就像她当初在皇宫御道上遇见他,也是用那一双高傲明媚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清脆,语气清高地问—— “你就是顾衔章?” 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便要他做了驸马。 任性妄为。 顾衔章收回目光,“公主殿下不会自己走?” “我脚疼。”宁久微扯他袖子,“你快蹲下,背我下去。” 顾衔章垂眸望她一眼,似凤尾的眼角冷清张扬,他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指尖拽回来,径自抬步走下汉白石阶。 宁久微愣住,眼睁睁看着他清隽如松的背影越走越远,才想起来生气,她用力跺了下脚,“顾衔章!” 他居然敢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顾衔章你给我站住!你——” 宁久微气的踢了脚旁边的云龙石雕,又弄疼了自己的脚。 混蛋。 宁久微蹲下揉了揉脚踝,视线模糊了一瞬。她站在原地咬着唇缓了一会儿翻涌的泪意,提着裙摆自己走下石阶。 他总是这样放肆。新婚夜也是如此。 当初她这个婚本就成的委屈,心有怨气。新婚夜她独自在房间里等到月挂高枝,驸马却仍久久不来。她一生气就把房门反锁住了。 尽管很不高兴,但她依旧在等他。 可谁知道驸马回来发现门是关着的,转身就走了,宁愿去书房。 于是宁久微气的把房间砸的乱七八糟。 她再不高兴这桩御赐婚事,却也是人生第一次,是重要的日子。洞房花烛新婚之夜,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期待和憧憬的。 懵懵懂懂成了婚,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宁久微心里本就酸酸涩涩的。 谁知道驸马还那样,给了她一个最糟糕的新婚夜。 那可是新婚夜,他随便哄她两句也不愿意,就那样走了。 现在想起来宁久微都生气又委屈。 从小到大哪有人这么对过她,她怎么就选了他做驸马。讨厌死了。 顾衔章就是这世上最放肆、最讨厌的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吗。才几年就坐到这个位置,简直一肚子坏墨水。 十九岁就入仕又如何,她还出生就当公主了呢…… 宁久微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扶着台阶最边上的浮雕石护栏一步步往下走。 膝盖疼疼地,走一步弯一次就疼一下。不知道走了多少步,长长的石阶还是望不到头。宁久微走不动了,忍着眼泪坐在台阶上揉着跪疼的腿。 今天父王不肯见她就够难过的了,顾衔章还要给她委屈受。 越想越难受,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砸在衣袖上。 反正这里没人,宁久微一个人安静地掉眼泪。 哭着哭着,眼前忽然暗了下来,随后视线里出现了君子竹刺绣的墨绿衣袍。 宁久微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顾衔章伸手过来,拿帕子帮她擦眼泪,宁久微偏头躲开。 “别哭了。” “要你管。”她语气不善,却因为哭过腔调和声音都没什么气势,“你回来干什么,走开!本公主不想看见你。”

顾衔章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湿润卷翘的长长睫毛,心下轻叹。认命地妥协。 明宜公主的眼泪比珍珠还珍贵,他承认他禁不起。虽然她哭的楚楚动人梨花带雨,依旧很美。但是比起这样,他还是更喜欢她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样子。 顾衔章收回帕子,屈膝,在她身边半蹲下身子,“上来罢,公主殿下。” 宁久微回头看了眼那宽阔清瘦的背,用力别开脸,“用不着!你走开,本公主不稀罕!” 要不是做了驸马,他哪有背她的机会。还如此不识抬举,亏她还想着要对他好一点不欺负他了。真没良心。 顾衔章知道她有骨气。有一没二,他刚才那般“不识抬举”,她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哪怕他先低头。 即便是走到明天,她今天也能一步一步坚持不懈地自己挪下去。 所以顾衔章也不多费口舌,他重新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臂将人带起来,直接拦腰抱起。 他在她挣扎之前淡声提醒,“台阶很高,若是摔下去,臣和公主就都要完了。” 怀里的人绷紧的身子顿了一下,一动不动了。 顾衔章的目光从公主泪痕盈盈且写着八百个不乐意的小脸上收回去,眼尾漫了一抹笑,抱着人一步步走下石阶。 顾衔章走的很平稳,他的胸膛和肩膀都给人沉稳的安全感。宁久微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渐渐放松。 顾衔章目视前方,认真看着路。从宁久微的视线看过去,他侧脸的轮廓刀锋勾勒一般,线条干净分明。高挺的鼻梁似山的脊梁,坚毅凌厉,眉眼却又有着文人君子的如玉之雅。 男人若能用俊美形容,五官一定有精致柔美之处。 顾衔章便是如此。 便是抛开一切什么也不论,只他这张脸也配得上做驸马。 不过顾衔章也只有不动声色时一眼望去像君子,他那双眼睛只要微微一勾,便是一副狐狸样。 仿佛稍有心悸,就会被他算计哄骗了去。 宁久微本来生着气不愿意看他,但目光落在他脸上,发现也没那么不愿意看……她看着看着,慢慢地竟然没那么生气了。 顾大人放肆,却实在俊美。 当初虽说是一时负气要了他做驸马,却也是听闻了顾大人的才貌之名,又亲眼见过他之后才决定的。 毕竟当初看见他的那一刻,哪怕她那时心里充满了对婚旨的抗拒,都动过一下“娶这么个驸马回去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宁久微在心中轻哼。 顾衔章要是个花瓶就好了。 * 回城时太阳已经落山,等到了公主府,夜幕已经完全降下。 晚膳也晚到了月升枝头,不过倒也别有意境。 这时刻,靖仁伯爵府书房,爵爷与夫人却是无心赏月。 靖仁伯看着从金陵城的信封,良久静默。 这是肃王殿下来信。 “好好的怎么会写信呢。”赵淑仪在灯下看完信,亦是不解。信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简单明了,“爵爷,殿下这是何意?” 靖仁伯折起信封,语气沉静,“殿下是在给我提个醒。” 赵淑仪默了一瞬,“是因为明宜公主?” 靖仁伯从椅子上起身,有些自嘲地叹道,“我想殿下虽远在金陵,对上京城之事仍然了如指掌

。” 赵淑仪摇头,“说到底,我们对明宜公主也还是利用。” 否则,他们大概也会像其他皇族宗戚一样,离宁王府越远越好。 明宜公主越单纯真心,她心便越难安。 靖仁伯:“如今朝中内阁独大,御史台出手,何尝不也是清除异己。朝廷党派庞大,隔岸观火明哲保身哪有那么容易。” 赵淑仪:“只是没想到,这驸马还真是个硬脊梁。” 顾大人虽位及御史,说到底也是毫无背景,没有家世靠山。纵然宁王府没落,陛下待明宜公主却是当真有疼爱之心。换作旁人,断然没有哪个敢像顾衔章这般,与公主夫妻不和,为那么一桩微末的小事而宁折不弯。 靖仁伯凉凉一笑,“顾衔章顾大人,清清白白一个寒门状元,短短几年走到这个位置,怎么会没有脊梁。你以为他坐着御史这个位置是上不去?那是他不想而已。” 他若想,内阁这趟水只会更混沌。 至于为什么不想,那就无人可知了。 “那御史台?” “左少卿的位置没了便罢了,有这个结果,我反而轻松。好歹礼部干干净净清除了一个。” “也是。”赵淑仪看了看手上的信纸,“那肃王殿下这边……” “我虽无力朝局置身事外,却也尽人事听天命。没丧了天理。”靖仁伯神色沉沉,“即便有朝一日真没了退路要做毁人害己之事,也绝不会辱没宁王府。” 他走到书桌旁,将那封信纸置于灯罩下的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 赵淑仪看着蹿起的火苗,“这信倘若到了内阁……殿下这真算是对爵爷的一份真挚信任了。” “宁王府即便到了如今,也仍是陛下心头一根刺。若非关系明宜公主,殿下绝不会写这封信。” 但凡宁王府牵连谁,都会成为陛下眼里的原罪。 从朝堂,皇室宗亲到百姓民间,不知有多少人对宁王府长短唏嘘。有好听的,有难听的。 靖仁伯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若不是为公主,肃王殿下不会牵扯任何人。 他若真将这信送入内阁,还枉为三等伯爵。 * 夜渐渐深。 月光更皎洁。 睡前,宁久微穿着松垮的寝衣坐在床上,褪了绢丝长裤,查看膝盖的伤。两边都一片青紫,不动还好,走路就有点疼。 过几天自己就会好了吧? 宁久微正思考着要不要拿药膏来抹一抹,就听见顾衔章推门进来的声音。 宁久微抬头看见他,连忙拽过被子盖在身上, “你怎么不敲门。” 顾衔章莫名其妙,“我何时敲过门。” “……” 他手上拿着一个青白的小玉罐子,伸手扯她的被子。 宁久微拽紧,“你干嘛。” “抹药。”顾衔章抬眼,“膝盖不疼?” 他怎么知道。 宁久微正想犟嘴说不疼,顾衔章手上一用力,被子就被他扯走了。 她只穿着寝衣,身下只穿了贴身的底裤,两条白玉般的长腿空空荡荡露在外面。宁久微毫无防备,慌乱地拉着寝衣下摆盖住腿,红着脸瞪他, “顾衔章!” “怎么。”他无耻又坦然地弯了弯唇,笑得优雅,“有什么看不得的。”

> “你流氓!” 宁久微要躲进被子里,又被他握住脚腕。 “别动。” 顾衔章将手上的小玉罐放在床边打开,一只手握着她细细的脚踝,另一只手用罐子里的小瓷勺取了白色的药膏,抹在她膝盖上,然后用掌心慢慢揉开。 他的手赏心悦目,但是宁久微没心情赏。他的掌心热热的,在她膝盖上缓缓揉着,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要将淤青化开。 这样疼得很,宁久微蹙着眉想躲。 外边,银烛端着小圆子和糕点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公主轻哼的低吟,和驸马爷低沉的声音。 “疼……” “忍一下。” …… 银烛愣在原地,驸马何时来的? 公主刚才不还说想吃宵夜,还要商量一下秋猎的事吗。 怎么忽然就,忽然就…… 不过驸马爷获取公主宠爱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呢,晚膳前公主还在生气,这会儿就…… 哎呀! 银烛害臊地轻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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