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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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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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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就是十月出头,沈二郎跟娘子苏氏商议:"我瞧着尚有一两个月就是过年,到那时只怕生意好起来我不得闲去州府进货,李大壮也会赶车,我想着今年就早些去州府,把买卖歇上两天,现下去进货也便宜。越是临近过年,布匹的进价也一匹要贵上数十文呢!你说呢?" 苏氏把油灯拨亮些,口中道:"郎君既已有了主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你生意场上的事情。只一件:这个月中旬,大嫂家聘新妇要下大定,郎君好歹也要错过那程日子才是。否则咱们两个都不在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那可怎么好呢?" 沈二郎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收拾准备妥当,后日一早就去州府——往年三郎还小,可如今也是快十岁的儿郎了,这回就跟着我去罢,好歹也学一学进货的门道才是。" 苏氏虽是担心长子年幼,尚未出过远门,可也知道,长子既然是要承袭家业,那就得多学多看才行,否则铺子交到他手里,岂不是败坏了郎君这几十年的心血? 于是就笑道:"郎君说的很是,我明日也把三郎的行装打点了,后日一早你们三个就出发。" 沈二郎道:"州府里卖的货物比咱们府城不知道多了多少,娘子可想一想,家里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一道儿买了回来。" 苏氏倒也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我想着,五郎和三娘也一日一日大起来,虽则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他们兄妹两做个博闻强识的博士,可也不能做个睁眼瞎。郎君此去,若有好的小儿启蒙书籍,也买些回来,我教她们认几个字,好歹日后不至于连契书婚书也不会写才是。再呢,就是咱们阿娘年纪一年一年的上来了,她早年做绣娘久坐,染了风湿,若是能有些皮毛厚实的雪褂子,再有就是汤婆子,那就好了。" 沈二郎倒也一一记下来,笑道:"娘子怎么不说自己要甚么东西?" 苏氏嗔道:"我正当壮年,又不缺吃又不缺穿的,又甚可要的?郎君赚钱不容易,我好赖也替你节省些。" 沈二郎哈哈一笑:"若是早几年,娘子节省些倒也是了,这几年我生意做将起来,老客回头客也多了,咱们家再是不缺那几个钱了。虽说是不如富户家里一月几件新衣裳,新头面,可一年半载打一副,你家郎君还是供得起的。" 又道:"这回去州府,给你和阿娘一人打一副足金头面回来,两个丫头还小,就打两幅镯子,添补添补她们的妆奁。" 苏氏心里甜滋滋的,既然郎君愿意,她也不做那等扫兴妇人,只道:"那我就谢过郎君了!" 到了后日一早,天边还未大亮,苏氏就轻手轻脚的起来,和李妈妈一块儿给沈二郎父子和李大壮做好早食。三人吃完,李大壮架一辆骡车,沈二郎架一辆骡车,三个人就道了别,往州府去进货。 沈二郎一年里起码是要去三回的,苏氏早习惯了郎君离家三五日不回来。可这回有儿子三郎去,她总忍不住担心,一时想,这几日风餐露宿的,三郎怕是吃不好,他小人儿家家的,若是坏了肚子可怎么好?一时又想,两辆骡车,这样多的货物,只怕是夜里还得睁着一只眼睛防着贼偷,三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不足长不好可怎么好? 可到底也说不出一句不该教沈二郎带他去的话来。苏氏再是慈母,她也知道,一味地溺爱保护孩子,其实对孩子没有一点好处。 沈二郎不在家,来接送二娘四娘和六郎的就变成了沈大伯和沈三叔。为着苏氏一家妇孺在家,怕惹了盲流贼偷欺负,一日两回晃上一圈,也叫这些贼偷儿知道,这家郎主虽是不在,可也有兄弟在家,别做不长眼的事情

!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沈三叔年下总要去收猪,他赶了骡车一去就是三天,这三天沈大伯和沈二郎也会时常去沈三叔院子里看两眼。 所谓同气连枝,互相帮衬,也就是如此了。 霜降如今也会绣十几种花样子,可大苏氏仍旧不松口教她绣荷包,只说:"要先打好基础才上算。你如今绣样子学的是快,可不过十几种花样子,就是绣出来做好了,也是平平无奇要多学多练多积累,要做到你裁好荷包,眼睛一打就知道绣甚么图样,甚么花样为主甚么花样为辅,那才是了。" 所以尽管霜降也在裁剪荷包,可都是素的,大苏氏一个样子也不许她绣上去。只是教她练一练裁剪技术。 苏氏道:"等你爹爹回来,买了纸笔和书,五郎要傍晚才从袁师傅家回来,你们就吃晚饭前学上一个时辰的字,不管怎么说,女儿家虽说女红是要务,可也不能做个睁眼瞎才是。娘也不求你做甚么出口成章的女秀才,可也得略识上几个字。你三婶娘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连你三叔和她的婚书也不会写,只好等你三叔写完了,她按手印罢了。" 霜降点头:"阿娘,女儿知道啦。必会认真学的。" 苏氏温和的看着小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你阿奶与我说了,你的女红学的很好,很有天赋,可阿娘也得嘱咐你一句,不可自傲,要好好跟着阿奶一步一个脚印走踏实了才好,不能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明白么?" 霜降把头一扬,爱娇地道:"女儿才不会呢,都是阿奶教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阿娘放心好啦!" 话音一落,一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妇人毕恭毕敬的站在院门口,道:"小人给二太太请安,二太太,咱们舅爷新送了一盒子绒花儿,太太说请元娘子和三娘子挑两支戴。" 霜降认得这个妇人,是三婶娘周氏才买不久的婆子,姓张,霜降也唤她一声张妈妈。 周氏她哥哥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沈三叔要做买卖,用车收猪的时候并不多,所以这位周舅爷也经常借了妹夫家的骡车去州府进货,再到府城里来卖。 他自觉占了妹妹妹夫便宜,只是嫡亲兄妹,给钱倒是不妥,因此每回有甚么新鲜玩意儿,他都给妹妹送一些儿来。 周氏也不是个吝啬的人,总也给大房二房分一些。 这回是送了十二只红绒花来,既精巧又可爱,也不分年龄只分样子,上到苏氏周氏这样的妇人,下到三娘四娘这样的女童,也都有可戴的花样。 不过毕竟是外男所赠,周氏也不好说给两个嫂嫂戴,只说是给侄女儿们带着玩。 苏氏就笑道:"三弟妹真是太客气了,回回有好东西都不忘了我们元娘和三娘。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太太。" 张婆子低着头应是。捧着盒子请元娘和三娘挑。 元娘挑了一支桂花的,一支山茶的。霜降年纪小,太大的她这双环髻也戴不住,只挑了一簇茉莉的,一簇丁香的。 这花儿做工虽有些粗糙,跟霜降前世见得那些匠人做的绒花是比不上,可是在市井当中的确算是做的很好的绒花了,就是拿去卖,这一只少了五十文可是买不着的。 苏氏给装了一碗才包好的玉米猪肉的,一碗香菇猪肉的饺子给张婆子叫她带给周氏:"怎好白饶了三弟妹的花儿。" 周氏记挂侄女是她的好意,可苏氏做嫂嫂的不能生受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故此每回周氏送了东西来,苏氏都会回些礼。或许她的礼物价值不如周氏,也或许她的礼物价值高过周氏,可是到底是心意。

张婆子说了是,就回去了。 霜降笑嘻嘻的道:"我猜刚刚定然大伯母不在家。" 元娘笑道:"你怎么知道?"元娘虽在姊妹中居长,可是父亲沈二郎居次,所以张婆子是先去的沈大伯家里教二娘先挑。 "这匣子花一共是十二朵,咱们两个挑时就是十朵,可见二姐已经是挑过了。可是往常大伯母是与咱们阿娘一样的会回礼给婶娘,但张妈妈那里却只有二姐打的络子。可见是大伯母不在家,大嫂子撒手不管,二姐只好拿来自己的络子回礼,至少面子上得描补过去了。”霜降笑嘻嘻的说道。 元娘也不大看得起大嫂子王氏的行事 ,大伯母不在家,这些人情往来就该她这个长媳出面,可她竟然撒手不管,还叫二娘这个小娘子替她描补。 "这个大嫂子呀。"元娘不是那等背后说人不是的小娘子,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了。 苏氏道:"好啦,那毕竟是你大伯母的家事,咱们关起门来说两句也就是了,可不许到外头说去!" 霜降道:"知道啦阿娘。" 这头刘氏从市场上买了肉回来,虽然她家卖菜的不需要买菜,可肉还是需要的。 沈家三房一向同气连枝,买肉自然是在沈三郎家里买,沈三郎给嫂子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好肉,每一斤还给嫂嫂抹了两文钱——刘氏不愿意占弟弟们的便宜,可也不是固执己见的人,这也是弟弟的好意。 回来听了新买的婆子秦妈妈的话,气了个仰倒。 她指着王氏就说道:"好不好你也是长媳,我不在家,家里的一切你原就该理着。你三婶娘那头送东西来,你再是不会应对也知道她回回送了东西来,我都回礼,你倒好,见没有你的份就脸子一甩缩在屋里,还要你六岁的小姑子来描补!哪里有你这样做长媳的?" 王氏不服气,气一上来就忘了之前她娘教她 ,就是装也要装上两三年的贤惠,等二弟妹进门,婆母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偏心她。 她本就好掐尖,脾气自然是一点就着,粗声粗气地道:"本就是给二妹的东西,二妹自己回礼有甚么不对?我头疼还不能回屋去歇着了?阿娘不过是聘了新妇,就瞧不上我这个媳妇了!何苦寻了由头来发作我!"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刘氏气得不得了:"你细去问问,去问问!哪家的媳妇像你这般!二娘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娘子,你叫她去回礼!哪家长嫂是这样的?张婆子是你三婶家的下人,她来就是代表你三婶的面子,就是个下人呢,你好不好也得出来招待一两句才是!家里的米面鱼肉,糖酒点心我都没上锁,你就是随便取两样回礼,这有甚么难的?还你说头疼!怎么张婆子进门时不头疼,一说只请二娘子挑两只你就头疼!告诉你,我虽说是当阿奶的人了,可我还没老糊涂!你糊弄不了我!你也不细想想,那是周家舅爷送的花,于咱们婆媳都是外男,小娘子们是亲家晚辈也就算了,你一个妇人,怎好要外男的东西!你是猪油蒙了心!脑子里只有那三瓜两枣,想占便宜想疯了!" 刘氏不是第一回骂王氏,可是这回是骂的最厉害的。刘氏一辈子要强,不肯多占了别人一点便宜,不肯在两个弟妹面前丢了一点面子,为的就是她是长嫂。可她一辈子好强,到这头却教儿媳妇在两个弟妹跟前丢了人。 她想也知道,周氏肯定是先来的她家,她家回了甚么礼,二弟妹一眼就能望见,哪里不知道是甚么缘故? 再一个也是替自家担忧,长子大郎承家业再好不过,可是王氏这样是万万当不起长媳的位置。如今是有自己时时看顾,可没料到她不过买个

菜的功夫,王氏就给她闹了个大没脸出来。 家有贤妻兴三代,娶妻不贤累三代。大郎这娘子只会拖后腿子,可别叫他们老两口一辈子的心血败坏在这个妇人手上。 可王氏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她到底跟大郎琴瑟和鸣,又生了财哥儿,刘氏也不可能挑唆休妻。 倒不如她日后跟阿娘一样,跟着二郎过罢!二郎媳妇可是自己娘家侄女,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是再不会错。 可王氏不能不教!刘氏暗想:就算是头牛呢,教上数遍也知道打转身,她就不信王氏会比牛还犟,教不转! 王氏吃了一通骂,其实仔细想想她也知道自己有不是,可再后悔事情已经是做下了,只得生受了婆婆这通骂。 刘氏骂了王氏,又提了一两包点心一坛子酒亲去周氏去致歉,把这烂摊子替她收拾了。 大郎回来时,刘氏也拉着他细细说了一番,语重心长:"大郎,为娘的知道你和新妇感情好,可是她到底以后是要做当家主妇的,如今这样是万万当不起这个家来。娘虽也骂她,可到底是希望你们小两口过得好,日后阿娘老了也能放下心来。你不要怨怪阿娘才是!" 大郎道:"阿娘说哪里话!您一心为了儿子,儿子当然知道,王氏愚笨,阿娘只管下死手教她,儿子再不会说您一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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