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远兴奋地说道： “这两件事息息相关，却又没有直接关系，中间肯定有什么在搭桥，而这种搭桥目前只出现过两次！” “两次？” “是的，想想看，从我们高中毕业，大规模植物人化只发生两次。 “一次是在高中毕业后，动物集体迁徙的那一年，另一次则是在四年前。其他年份虽有植物人化，但规模跟那两年根本不能比。 “可惜只有两次……请原谅我这么说，我只是站在数据不足的角度上，如果发生次数多一点，频率密集一点，或许能看到周期一样的波动……这目前只是我的猜想。” 但他还是激动地笑起来，“我真想知道，若是这事出现周期性的有规律地波动，那些病毒论的支持者还怎么继续研究。” 耿飒摇了摇头，“可并没有迹象表明这是一种规律波动，除非时间跨度非常长，比如一百年后再观察，可那时就太迟了。” 她觉得申远在这件事上不应该表现出明显的好胜心，果然他还是那般幼稚。 当然也不能说毫无进步，有成熟的地方。 也就一点。 申远却说道： “这件事的波动有没有规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波动。不管是有规律的还是没有规律的，肯定有一个第三方在起作用。 “这个第三方或许是一种自然力，或许是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规律，或许是什么社会事件带来的不可知的后果……总之，我将这个第三方称为‘游码’，游码被拨动时，植物人化就会爆发……” “那游码被拨动时，动物就产生了智慧？”耿飒反问。 “这个还需要数据验证。” “确实……” 耿飒发现自己有点职业病，总想着拿既有的信息互相验证，可分明人类现在得到的信息是不完善的。 而这些年盛行的病毒论更使人类忽略了野外，根本没有做过相关调查。 都自顾不暇了，谁还想着动物呀。 若申远的想法真是对的…… 耿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多年后，人类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方向性的错误。 “那……你觉得游码被拨动的原因是什么呢？”耿飒转而问道。 申远耸了耸肩，“第一次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激发事件就是动物迁徙潮，动物迁徙后人类对城中没走掉的动物做了一次集体消杀，后来又对家畜家禽做了一次新培育，将他们的出栏速度提高一倍，比如鸡20天就可出栏，鸭子更是达到可怖的14天……生研所的人告诉我，不这样改造，城里的肉就不够吃了……” 耿飒点头，她知道这件事，那一年植物人化达到恐怖的40%，生产几乎瘫痪，□□不断。 秩序重建后，全部的资金都投入到维护稳定和农业研发上。多亏生研所的专家夜以继日地研究，搞出了新品种，城里才吃得上饭。后来抓的国外间谍，也正是来偷这种技术的。 “第二次，也就是四年前，”申远接着说道：“我将那年的新闻报道看了一遍，那年很平静，几乎无事发生。与植物人化时间上最接近的事件是3月份的海洋石油泄漏，紧接着4月份就爆发了大规模的植物人化，植物人化率达到难以置信的60%。” 那年的艰辛耿飒也印象深刻，甚至连特事处都几乎瘫痪。 前一秒还好好站在眼前的同事，下一秒便突然倒地，有的抽搐，有的癫狂，还有拿出
自动□□无差别扫射的，但他们都很快失去了意识。 医院门口被抛弃的植物人尸体层层叠叠，垒成白花花的肉墙，有一层楼高，几公里长。 仅靠警戒所根本不行了，野战旅的兄弟被派去烧尸体，维持治安。 他们一批批去，一批批回，待到9月份，减员60%，又从特事处抽调了人手。 耿飒的好友田碧是特种作战科的，当时就被抽了过去。 她说，“燃起火把，尸油就在我脚下流淌。” 本来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回来后就抑郁了，心理干预做了半年才渐有好转。 进特种作战科的女生都有钢铁般的意志，可田碧那时却在喻云征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求求他不要再抽调自己了。 可后来人手不足，田碧还是被抽调了过去。 那个时候，已经不允许人心脆弱了。 到了12月份，特种作战科减员80%，就连耿飒所在的情报科都要去维持治安。 她遇到一个老婆婆叫她帮忙处理儿子的尸体。 耿飒应了，上楼一看，她儿子已经腐烂了。 老婆婆说：“你带他下去吧，顺便帮我将门口的垃圾扔一下，我年纪大了……” 于是耿飒提起门口两包垃圾，背着她儿子下了楼。 厨余垃圾混着背上尸体的腐臭味呛得耿飒睁不开眼，苍蝇成群结队地环绕自己，“嗡嗡嗡”的乱飞。 耿飒说不出那时是个什么心情，好像堕入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异度空间，那里无悲也无喜。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闭，老婆婆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对耿飒致以感谢。 一切都像无声的机器那般运行。 那个清晨，她将两包厨余垃圾和一个老婆婆的儿子同时扔在了垃圾堆。 那里还有无数等待他们转运的“大型垃圾”…… 耿飒收回思绪，她发现申远正担心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她发出的声音喑哑无比。 “耿飒，你脸色好差……”申远扶住她的一侧手臂。 她这才发现申远抓得很紧，已经是成年男性的力气了。 “没事，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耿飒坐了下来。 “是四年前？”申远小声询问。 见耿飒不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我以为你早死了……” 耿飒抬头向申远看去，现在她不得不仰视他了，即使是站着，申远也比她高大半头。 那个曾经天天粘着她的孩子正一脸委屈，就像当年她将他的糖没收了一样委屈。 耿飒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其实，我也以为你死了。” 说完两人都无声地笑了起来，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话题转了回来，耿飒收拾好心情，平淡地说道： “那年在植物人化之前确实风平浪静，医院收治的病例都变少了，那时人们还以为渐渐就能回到以前了。 “四年前那次之所以那么惨烈，正是因为人们异想天开的期待破灭了吧。” 申远问道：“耿飒，你在特事处，知道的肯定比外面多，那年确实如同新闻里一样平静吗？什么都没发生？” 耿飒回想了一下，确实无事，那年的工作都不怎么忙，“我想不到有
什么激发事件。” 申远摩挲着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茬，“肯定有，但是被忽略了……” 他有些沮丧地揉着本就凌乱的头发，“现在还是数据不足……看来只有等到下次游码被拨动的时候了。” 耿飒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一抖。 人类……还能撑过下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