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晚，耿飒又在处长办公室，和喻云征一起将申远的录音听了一遍。 “有意思的发现。”喻云征评论道。 “之前传出‘动物在开会’的流言，我便挺在意。” 他看向耿飒，而后者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为什么是‘动物在开会’，为什么不是动物会打牌、动物会购物、动物会打游戏，那不更耸人听闻吗？看来说的是实话。” 耿飒应和：“是，只是这确实是极个别的个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包括她自己，人都更愿意相信常识。 “耿上校，”喻云征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我更在意的是，既然早就向首长作了报告，为什么不让特事处去查。” 耿飒也想到了这一点。 去年九月申远去做的调查，12月便回来向首长做了报告。纵使上面不相信流言，总该相信一位脑科学家说的话，这难道不值得调查一下吗？ 喻云征沉思片刻，“难道这件事被雷总司令驳回了？” 喻云征说的有可能。现在的政府是军政一体，最高决策机构是委员会，李相对首长是委员长，拥有最高决策权。平日里，各个委员提出议案，由委员长做最后定夺。若是对委员长决策有异议，雷厉上将作为军部总司令，拥有建议驳回权。 耿飒想了又想，“我不明白，这没有什么好驳回的，组织一个调查小队并不会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 喻云征也想不通，他略一沉吟，“你写份报告，我来提交，看看上面怎么说吧。” *** 可没想到，报告打上去当天，上面竟下达了一份让人意想不到的文件。 那天，喻云征从雷总司令处回来，一脸的肃杀之气，特事处已经很久没见到处长脸色如此难看，一个个都抖擞着精神忙着手头的事，大气也不敢出。 “耿上校，来我办公室。” 耿飒倒不忐忑，她如常进了门，将门关好。 “反锁。”喻云征命令道。 耿飒照做，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喻云征随意地将墨绿色的军服外套搭在衣架上，黑色的公文包则被他端正地平放在眼前的办公桌上。 他神情庄重地坐在皮质座椅里，眉头微蹙、凤目微垂，满面的心事。 耿飒出于职业习惯，默然读起了喻云征的微表情——并不急躁，也不心烦，但……如临大敌。 处长一向帷幄在胸、不露形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的眼中似乎有了定意，他抬眼望去，见耿飒还站着，说道：“你先坐吧，时间长。” 接着他从面前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递给耿飒。 耿飒接过来，赫然看到封面上标注的是“”级别的行动计划。 5A级别的行动是隆国最高级别的行动计划，由委员会与军部共同策划，86个城市据点共同参照执行，可以说是全国范围内最大规模调动兵力的计划。 之前耿飒也见过，但只有两次，两次都是在植物人化大爆发时做的行动部署。 可如今，植物人化只是零星爆发，完全在政府可控范围内，而且也并未观察到有大规模爆发的迹象。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上面出具了这种级别的行动计划？ 耿飒深吸一
口气，打开来，两行醒目的标题兀然出现在眼前——《关于消除城市智慧生物威胁，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行动方案》。 消除城市智慧生物威胁？ 她瞬间瞪大眼睛，这不就等于…… 这不就等于上面承认，城市周边已然产生了智慧生物吗？！ ……没想到，委员会与军部早就下定了消灭智慧生物的决心！ 这…… 这是何时调查的？ 作为情报机构的特事处竟然完全没有参与！ 耿飒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她接着翻下去，看见文件先是阐述一些哺乳动物出现了智慧行为，接着谈及这些智慧行为具备组织性与长远打算，可能会对人类的生存发展造成的危害，军部未雨绸缪，决定予以铲除。 在行动计划的最后，给出了具体的铲除方案，共有三个计划—— 一个代号“杀虫剂计划”，由野战部队牵头，特事处、警戒所配合，目标是铲除散布在城市周边的“农场动物”； 一个是“高墙计划”，旨在在野外与城市的必经之路上树立铁丝电网，野战部队负责外围巡逻，警戒所负责城市巡逻，保证野生生物无法进入市内； 最后一项则是舆论安抚，主要由特事处完成。 看完全部的方案，耿飒的思维比乱麻还乱。 文件看似好懂，背后却深藏太多隐言，使得她一个问题还未消化，脑海里又出现新的问题。 她带着疑惑抬头望去，正看见喻云征十指交叉置于胸前，茶褐色的眸子中思绪流转，也在思考着什么。 以对处长的了解，一会儿定要她先分析。于是耿飒一边抠着字眼重新看了一遍，一边整理着疑问。 片刻后，她将最大的疑惑抛了出来，“整件事就像特意避开特事处似的……” 听到这句话，喻云征转向她，他的眸中已恢复平静，无风也无雨。 “说说看。” 耿飒深呼一口气，说道： “很显然，从报告中可以看出，上面在出具这份行动计划前，已做过完善调查。理由有三： “一，委员会与军部了解智慧生物的种群，计划中特指是部分哺乳动物； “二，委员会与军部了解智慧生物的行为特征，提到了有组织性，会生火祈祷，初步判断具备原始宗教特征； “三、委员会与军部提供了此次计划的具体行动范围，提到了需重点消灭的城市和地区。 “这说明早就派调查人员对周边的智慧生物摸排过了。” 耿飒停顿了一下，“按正常情况，应由委员会审议后，军部下文件指挥特事处调查……现在不知道被哪个军事单位包揽了。” 也难怪处长脸色如此难看。 “军事单位？” 喻云征微微摇了摇头，“还有哪家军事单位比我们还适合？职能上，特事处专司情报、特案与城市控制；关系上……” 他略一停顿，“关系上，至少雷总司令不会舍近求远地找其他兄弟部门调查。” “可这件事……”耿飒推测道：“交由野战师团的卢浩歌少将去调查也是有可能的，他们的工作环境靠近野外，说不定遇见过产生智慧的动物，或许……卢少将早就打过报告了……” 喻云征微微摇了摇头，“报告是一回事，调查是另外一回事。纵使野战师团打了报告，雷总司令也应该让
特事处牵头，野战师团顶多就是配合……这件事的做法，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特事处又被称为“小军部”，其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有自己一套完整的军事班子。平时负责情报、特案与城市控制，可当军部单位在植物人化高潮中被摧毁时，又可随时顶替相应的军事部门。 并且，特事处仅隶属于军部，而野战师团等其他军事机构则接受委员会和军部双重领导。 正因为这两点特殊原因，特事处的主政官喻云征是雷厉上将最信任的副官。而喻云征处长也深知这一点，刻意深化了这层关系。比如他在挑选特事处人员时，更倾向于招考五大军校的人，而雷厉上将正是五大军校的总教官，这使得特事处成为嫡系部队中的嫡系部队。 大事小情，凡是军部在意的，无不可能过特事处之手。 而行动计划里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特事处却全然不知，这怎么想都着实让人诧异。 “雷厉上将绝不可能不用特事处。” 喻云征重复着话语，他面色森然，指关节被攥得啪嗒作响。 耿飒理解他的心情。 处长这些年可以说殚精竭虑、煞费苦心的经营特事处，这让他成为雷厉上将后最有力的上将接班人人选，所以避开特事处本身就是对他忠诚度和信任度的考验。 可怎么想，都觉得雷厉上将不应该、不可能、绝不会不启用喻云征处长。 陡然间，一个荒谬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溜出耿飒严整的思路，这让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指尖都哆嗦起来。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 不可能……不可能…… 可她又想到那句话，“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怎么办……该不该和处长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