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碗馄饨，许长赢和汪文燕距离感被迅速拉近。原本两人只是顾客和服务员工，现在也能称得上一饭之交了。 晚上招待所的客人并不多，汪文燕往常值班在前台坐着会拿出些家里人的衣服来缝补一下什么的，以缓解晚上的无聊。 今晚许长赢带了夜宵，还坐在旁边跟她边吃边聊，她忽然觉得值班也没有这么难熬了。 “汪阿姨，你在招待所工作多久啦？”许长赢露出好奇的表情，“这里上班离家近吗？你晚上值班回去要是路远的话，那感觉挺渗人的。” 她的语气很随意，听起来就好像在家里对亲近长辈的生活一时兴起的小辈。 汪文燕失笑，把嘴里的馄饨吞下肚，开口回答道：“说起来我在这里工作也有八个年头了，当初这招待所还是我看着盖起来的呢，它开始营业我就在这工作了，一晃也这么多年了。” 她说着，言语之间充满了怀念，看着饭盒底下经过这么多年使用变得暗沉的桌子，露出感慨的神色。 许长赢问这两个问题可没有语气那么随意，她是想套出汪文燕是不是本地人，而在招待所工作的越久，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消息也最灵活。 她是想在汪文燕嘴里知道一些关于电视、收音机这些东西，以及黑市的消息。 银川县对于许长赢来说就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熟人想知道黑市在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在听到陈春生有银川县本地的同学时，也有考虑过要不要让他去问。可是去黑市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也不知道陈春生这个同学值不值得信任，一般会背刺的就是熟人。 要是能从汪文燕嘴里套出消息，出了这个招待所的门，她就能完美地隐入人海了。 许长赢继续追问，“那想必汪阿姨你对县城的其他地方也很熟悉吧，我这次来县城是想给家里买点东西回去的，出了招待这道门，就两眼一抹瞎也不知道往哪去买好。” 汪文燕听到这话，热情瞬间就起来了，许长赢这话可说得太对了，她从小在银川县长大，哪里都去过就没有她不熟悉的地方。 汪文燕一脸自豪地开口：“你想买什么，你说出来我肯定给你挑个好去处。要知道，虽说现在哪里都是国营的店铺，可是这定价和产品质量也不全然相同。” 话说到这汪文燕故作高深地顿了顿，许长赢立刻心领神会，及时地接话给她捧场。 “那我就要好好向你取经啦，汪阿姨。我这次出来可是肩负重大使命的，我大哥要结婚了，家里让我想办法准备齐要用的东西呢！” 听到这个消息，汪文燕马上眉开眼笑，她这个年纪的人啊，见到别人成家立业家庭美满，总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她的儿子女儿早就结婚生孩子了，现在孙辈的孩子估计都跟许长赢年纪差不多了。对于帮忙促成别人的喜事，汪文燕打心底里一百个乐意，这提一嘴的事自己又不会吃亏又能帮到别人，这可是积德的事。 “你给我说你要买什么，我保准给你介绍又便宜又好的地方买。” 许长赢喜出望外，连忙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家里很重视我哥结婚的事，三转一响必不可少的，不过缝纫机和手表嫂子会作为嫁妆带过来，我们家还要准备自行车和收音机。” 看到许长赢脸上没一点为难的轻松样子，不禁对她家里的条件感叹。结婚时家里能给准备三转一响的，就能看出对新人的重视和家庭的实力。 看来这小许非但家里条件不错，嫂子能拿缝纫机和手
表陪嫁条件也差不到哪去，这可真是门当户对啊。 “这三转一响可是大物件啊，要买就得去县上最老牌的黎明供销社去买，他们家的质量最好，价格也不会虚高。不过啊，那样式就没那么潮流了。”汪文燕真心实意地建议道，不过考虑到他们年轻人爱追赶潮流又补充了一句，“想要买当下最新的款式，那就去芳歌供销社，他们家的新款最齐全！” 许长赢又不是真的有个哥哥要结婚，她只想买到又便宜又好用的东西，任它现在再潮流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新颖。 “还是经济实惠最重要，毕竟我哥结婚之后也是要过日子的，追赶潮流没这个必要。” 汪文燕对许长赢的这番话十分认同，结婚就该好好过日子，搞再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钱握在手里好用。 汪文燕很是主动地给许长赢介绍，这黎明供销社的自行车和收音机都有什么牌子，这些牌子各有什么优缺点。她对这些商品的细节了如指掌，要说是那里的销售员，许长赢也是信的。 要说生活智慧，那肯定是家庭主妇最了解。 汪文燕是把许长赢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很是尽心尽力地给她介绍，仿佛要结婚的是自家的儿子一样上心。 汪文燕说得高兴，许长赢听得更开心。毕竟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时代，有什么牌子的家电。经过汪文燕的普及，那她到黑市去收这些东西，也不怕被人当什么都不懂的水鱼痛宰了。 没错，问了这么多，但许长赢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正规途径购买这些东西的想法。供销社的东西虽好，坏在她没有票。 要知道，这些贵重东西的票，那是一票难求。要买这些票，花大笔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汪文燕说得口干舌燥，一看自己的搪瓷杯却是空空如也。 许长赢十分有眼力见地起身去帮忙接开水，“汪阿姨，我去给你接点水，你在值班不方便走开。” 汪文燕确实不方便离开工作岗位，接个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拒绝许长赢的殷勤。 许长赢拿着汪文燕的搪瓷杯直奔自己房间，从带过来的行李里掏出一个装着白色晶体的瓶子往里倒了些东西，才去开水房接水。 滚烫的热水一进到杯子里，杯底的东西就开始融化。怕烫到汪文燕，她还贴心地混了些凉水进去。 “汪阿姨，这水是温的，你直接喝就行。” 汪文燕接过杯子就感受到杯壁的温度很合适，道了一声谢就端起来喝了。这水一进嘴里，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小许，你往我这水里加糖啦？”汪文燕端着搪瓷杯，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好。糖可是个好东西，这小许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自己冲水喝，她哪能安心接受，更何况刚才就吃了人家半碗馄饨。 许长赢笑了笑，“汪阿姨，我要买的东西可全靠你了，请你喝点糖水甜甜嘴算得了什么，你可别跟我客气！” 许长赢表现得十分真诚，汪文燕回想她刚才的言行，虽然请吃馄饨是带有目的的，可这投石问到路之后还知道回报，可见这人是有感激心的，帮她是不会吃亏的。 “你啊，小小年纪就跟个老油条似的，真是后生可畏。”汪文燕笑着说完，又喝了一口水解渴。这水加了糖真是有滋有味啊！ 闲聊了很久，许长赢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就跟汪文燕道别回去睡觉养精蓄锐了。 第二天一早，许长赢跟陈春生根据叶青平父亲叶同章给的信息，去银川县供电局找他的熟人。 叶同
章的熟人叫张海鑫，在银川县供电局办公室当会计，负责统计县供电所管辖下各乡镇的通电情况和电的用量，核对供能和收益的情况。 会计这个职位在哪个公司组织啊，都是很重要的。像供电局这种大单位，会计一般都会有一个小组。 张海鑫原本是维通县，也就是叶同章所在发电厂的县下边一个镇供电所的会计，因为工作做得好被挖到了银川县供电局。 在银川县供电局干了也挺多年了，但一直就是个小会计。最近组里的副组长退休了，要是他能解决小狼山这带最后的通电问题，给局里的领导头痛的送去一颗止痛药，那升上去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许长赢和陈春生两人找来的时候，张海鑫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们年轻而轻视他们，反而十分周到地给他们提建议。 因为各村统计报装电路的人数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所以这次来找张海鑫只把各村生产队大队长们的联合申请信，交给张海鑫，请他转交给局里的领导。 县里供电局对推广安装电路是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的，尽管开会提过要解决小狼山周边几个村没通电的问题，可领导没拍板出安排，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张海鑫把申请信妥善收好，并问了许长赢他们现在的住址，要是领导看过申请信有什么安排，就第一时间过去通知他们。 通电的事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要忙买电器的事了。 连着几天许长赢和陈春生都是睡醒就出门，整天在银川县各处走。重点要去地方，就是各大供销社、然后就是各类国营店铺。 许长赢需要对这个时代，自己生活的环境了解更多，方便她跟好好地融入和以后生活。而且把供销社逛熟了，了解透彻要买的那些东西的行情，才好展开下一步计划啊。 汪文燕每天上班都能看到，许长赢兴致勃勃地说要去供销社逛。连续好几天后，终于听到许长赢说决定好要买哪个牌子和款式的收音机和自行车了。 许长赢给她展示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时，汪文燕还千叮万嘱她要收好，千万别让扒手给偷了。 当汪文燕看到许长赢顶着红彤彤的一双眼，满脸绝望地回到招待所时，心里涌起一股可怕的念头，她有些踌躇和不忍地开口。 “小许，你……该不会真的遇上扒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