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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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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相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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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庭古雅,因着长久无人居住,不似王府别处有人气的屋舍,墙瓦上的漆平白泛着一种黯淡,显得苍老陈旧,沧桑得像余玉儿时的梦。 檐下,立着一人,魏辰安。 余玉面上神情渐渐回归平静,只是如他一般,不言不语地深深注视魏霆。 余玉惊于他的变化,竟然只于细微之处,才可窥巨变。 分明是炽烈盛夏,他却着玄色深衣,再细瞧下去,却是品质上乘的绸衫,触体微微带凉,一匹可与黄金论价,纵使在王侯门第中,也属罕见。 便是余玉从前居于广陵时,也只在她的祖父,林氏的老宗主身上见过,听闻那是大内赏赐下来的,而眼下曾经那双这双曾经淡漠沉寂的眼,如今却掺杂着许多旁的东西。 又或者说,他魏辰安本就包藏野心? 这三年来,拜入瑞王门下的谋士恒河沙数般,瑞王府中人若做寿办宴,不论长的幼的,便是远在京城的官员,也是要备份厚礼敬上,谁也不敢怠慢。 瑞王府势力可谓如日中天,而这一切,都是仰赖眼前这个青年,瑞王的小舅,魏辰安。 听闻去年,他便已贵为亲王世子,在朝中任正四品文职,虽还是个闲差儿,可任谁也不小觑,毕竟他不日便可承袭王爵。 再看旁人,同为亲王嫡子,楚王府的大公子却只能削藩降级,承袭为郡王,封去了兖州。 久而久之,终于有人发觉,魏霆的背后,不单单是文雅之流的亲王府这么简单,竟还有舞阳侯府在暗中支撑。 如今朝中养着的许多老将,大多是从前追随舞阳老侯爷,虽说老侯爷二十余年前便已西去,可侯府里还有一位曾追随夫君南征北战的舞阳老太君。 多年来,他的势力一直在京城中潜滋暗长,穿插在各部,直至今日的肆意壮大,加之魏辰安行事并不乖张,这面子一点一点地撒出来,终于卖大了,如今皇室也要忌他几分,这倒恰恰说明,藩王在京,本就是个祸患,发作得或早或晚罢了。 眼下的魏霆远胜从前,若是三年前的余玉,或许还要心生惧怕,可如今她却不再会了。 余玉整顿仪容,大大方方上前福身见礼。 “见过世子爷。” 她平淡如此,魏霆亦无波无澜,只是微微颔首致意,道:“林娘子?” 他语气中少见的夹杂着些许不确定,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 “世子爷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绕过余玉,掠到她身后匍匐倒地的男子身上,面上若有所思状,倏而问:“你为何打他?” 余玉只目光灼灼望他,殷红的唇抿得平直。 她竟不答? 魏霆蹙着眉尖,目光再度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刚欲移开,却忽然一怔。 他到了已有半刻功夫,最初见到的只是余玉的侧影,可是后来,待余玉回过身来,那副面容映入他眼底,在他心底曾有过疑惑一闪而过。 现经这一番细细打量,他突然了悟。 他虽一直在明里暗里助瑞王成事,也只是书信往来,天大的事也是如此,京中形势瞬息万变,他不敢轻率地踏出京城,只能时时刻刻紧盯着,踏入河东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与余玉虽达成这场交易,却也并无交集,从未再见过余玉,不想三年已过,她的容貌竟然小有变化。 从前的她脸嫩显小,明明十八岁的小女娘,却像是豆蔻年华般青稚,不能说不够美丽,加之她始终作一派清秀装扮,乖孩子似的

,楚王妃都曾赞她容貌生得好,瞧着舒心,是个有福相的。 如今她五官长开了,削背蜂腰,白肤红唇,倒有了几分女人的风韵,也梳起了娴雅的垂云髻,那线条流畅,盈若满月的脸庞便显得小巧起来,眉眼沉静过后是不知由来的内敛,兴许是夏日里贪凉爽,着了一身素白裙衫,都说要想俏一身孝,素服果然十足地打扮人。 他不知为何,这分明是余玉的脸,变化不大,他偏觉着有些陌生,又联想起她竟动手打人,还是打男人,一时又险些将她错认成书宁。 可转念一想,林施不会打人,书宁更不会打人,可是余玉应该会的。 而今……只怕便是这样一副姿容,才引得旁人对她起了心思。 眼下这般情态,莫非还是痴心错付了不成? 魏霆淡淡开口:“既如此,倒不妨说说,你欲如何了结此人?” 这回轮到余玉发怔了,她有些摸不清魏霆的意思。 “世子爷这是何意,林施惶恐。” 林施…… 魏霆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她本来的名字。 她合该如这个名字,西子一般的清丽动人才是。 “可想杀他?” 短短四字,意思再简单明了不过,却令在场之人无不心底发寒。 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 子豆那张满是孩子气的脸都惧得青了,余玉也无端有些踌躇。 “听不明白吗?” “……世子息怒。“ 从前魏霆审她身份,有的是性情耐心耗,动辄磨她个小半月都算短的,没成想三年不见,多吸一口气的功夫都懒得等待。 余玉吸了一口气:“我不想他死。” 魏霆悠悠望向她的身后。 “为何?” 他似是觉着有些好笑:“难道,你还对此人生了情?” “罪不至死罢了。” 余玉索性直截了当言明。 “死太轻易,不过一刀子的事。” 世道不公,人命确如草芥,偏偏有些时候,一心求死的人却得不到个淋漓痛快,余玉岂愿便宜了这徐子初? 倒是好生一副狠辣的脾气。 “行啊,不装了,”魏霆闻言点点头,似也没觉得她这话有多毒辣,“珂儿闹腾着,你先回流云苑。” “……喏。” 余玉有些意外。 听魏霆的意思,像是他要留在此处接着处理此事似的。 难道他还真要杀了徐子初? 宽大的白袖一振一拂,余玉福一福身,翩然退去。 “你叫什么?” “小人徐子初,单名一个衍字。” “哦。”魏霆闻言过耳,这便点点头,“本世子今日留你,也不欲为难你,只是于一事上有疑。” 他伸手虚扶了徐衍一把,右手却仍负在腰身后,十足的轻慢,徐衍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却见魏霆眼底衔着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 果然,下一刻,魏霆开口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拥入怀中,任你……哭泣打骂?” 魏霆上下扫视打量,半是欣赏半是探究地看着徐衍两边肿得一般高的脸颊,话未说完,几乎快要止不住嘴角玩味的弧度。

“你来告诉本世子,你到底是如何想到要对她说出这句话的?” 余玉这种女娘,学得会娇柔婉转,小鸟依人? 会也是装的。 魏霆越看越想笑,可他当着徐衍的面,心中剩下为数不多的礼义又让他暂时按捺下了。 “你到底是爱慕她,还是爱慕你心底的臆想?” 魏霆摇一摇头,觉得有些莫名荒谬,又有些莫名的好玩,最后不咸不淡瞥一眼徐衍,似是被自己戳着痛脚,见他面上隐约生出忿忿之色,目光终于渐渐冷下来。 “大概确实不算个好东西。” “毕竟连瑞王妃身边的人都敢招惹,看来也是不把我这个世子放在眼里,更不把楚王府放在眼里了?” “小人与玉娘子的事,方才已有了结了,不劳……” “她?” 魏霆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 “她那自然精着呢,竹音这厢总不能半句都没个交代。” “这本是王府内院宅事……” “本世子是瑞王的小舅,瑞王妃的娘家兄弟,如何管不了?” “司马府的……” “若没有我,司马府能搭上瑞王?” 徐衍一连着被他堵了三回,终于明明白白地砸吧出了眼前这位的意思了。 这是要成心刁难了。 谁知魏霆只是闲闲打量他了半晌,而后不置一词便信步离去了。 庭外,竹音不知何时已经候着了。 她看了这许久的热闹,见魏霆出来便满面笑地迎上来。 “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竟同那厮费了这般久的口舌?” “难得遇上这般妙人,多训会儿也罢了,”魏霆睇她一眼,岂会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子成算,面上似笑非笑的,“可解气了?” 竹音闻言哟了一声,一面在前头引路,一面回头望他,似是难掩讶异,奇道:“这您也晓得,原是这样,真是,婢子不值当,不值当了。” 魏霆一撩袍子,举步迈过垂花门,慢条斯理道:“他敢作弄你,岂非打了阿姊的脸面?” 本就是,竹音是魏莘的陪嫁,独一份的体面,自是代着瑞王妃的脸。 这话倒抬举人得很,惹得她笑眯眯的:“那竹音便谢过世子爷了。” 魏霆低头,轻轻笑了笑,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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