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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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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娘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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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她才烹了孙公子送来的那只品相罕见,纯无杂色的黑兔,送来文清处,好让那位孙公子见识见识这武将女子是如何的茹毛饮血,不通风雅,顺便来一探虚实。 这一探之下,却被文清护在身边的这小娘子言语堵得乏累,有些头昏脑涨,反而害她更不好借故多留了。 刘氏面面俱到,同谷前三名守卫一一颔首,刚欲衔一丝微笑离开,却听闻远处有闹声。 “……你!” “救我!” 一声尖叫响彻山谷,而那声音入耳轻灵,守卫们已然熟悉,正是将军身边那位余娘子! 侍卫面色一冷,沉声吩咐余下两人:“我带人去看,你们守在此处。” “……喏。” 刘氏愣愣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之地——庖厨。 “快,快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心下预感不好,她连忙一推左右的随行侍婢,推搡间连手中捻着的绣帕落地都不自知。 刘氏一行人离开,谷前守卫的两人互看对方一眼。 半晌,其中一人默默上前,从怀里取出洗得发黄的白棉布,摊开来,将那方精致的绣帕包裹,收好…… 那侍卫带人赶到时,只见肉羹溅了满坡,山底是摔得粉碎的瓷盅,除此之外,再不见人影,他只得高声呼唤。 “余娘子!” 周围的人纷纷愣在原地,事发突然,她们根本不知所措。 为首的侍卫皱了眉头,他生的五官端正,如此更显威严可怖:“怎么回事?” “回大人,是……是余娘子。” 宋真闻声,轻轻瞥向一旁神色怯懦的冬兰:“说。” “……是,她与婢子同行到此处,见到了庖厨的赵娘子,余娘子便将盛着雪水的罐子给了赵娘子,赵娘子端了罐子转身要走,可余娘子忽然说……说要帮婢子来端这盅肉羹!” 冬兰说话时瑟瑟发抖,低头回避着宋真的目光。 “婢子有些打怵,余娘子从婢子手中将盅子端过去时,不知怎的却脚下一滑,撞到了后头的树上,谁知这树枝柔弱易折断,拦不住人,后头又是滚坡,余娘子她……” 刘氏赶来时,正听到这一席话。 她强自按捺住心神:“这是怎么回事!” 宋真犹自盯着坡底,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文清当日安营,将庖厨设在坡前,为的是便于庖厨倾倒灶间污水,而坡上天然生长着一排矮松,故而寻常走路之人也未曾注意过矮松后有滚坡。 …… 一茬干枯发黑的桃枝上,素色裙衫的少女正一手撑着树干,弯腰扑落裙角上沾染的尘土。 少女模样稚嫩,眉眼如秀色江南,正是落下山坡的余玉。 眼下,余玉听闻坡上有呼声传来,正犹自犯着愁,莫非回去之时还用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才合乎情理? 罢了罢了…… 余玉身姿轻盈,顺着这棵野桃树,最终一跃而下,落到另一株枯树枝上。 殊不知,她这一举动,被人看在了眼里。 远处,有青年男子立马崖际,感到很新奇。 他不由低头望一望马蹄之下。 寸高的雪覆没马蹄,的确极易留下足迹,哪怕再有落雪,一时半会也很难覆盖住已有的足迹。 而这小娘子不走寻

常路,净踩着些积雪极少,不易留下清晰足迹的枯树枝走,竟能想出这种点子来。 再看那处土坡,底下是一片尽数枯死的野桃林,显然这不是一时之计,而是早有成算,他顿时了然。 青年不由唇角上扬,眼底笑意如潮涌上,难以抑藏。 能得宁远入眼的,不说如何聪敏,可果真都是有趣的。 随后,他勒马掉头,循着山势走向,奔驰而去。 余玉待按照路径行入深林,眼见桃树林到了尽头,便也干脆跳下来行在路上,此处通往猎场入口,眼下并无行人走马,路上马蹄痕迹入眼纷乱,她的足迹混入其中,亦十分不起眼。 赵家的营帐外,仆人们正起篝火,可以想象那滋滋的油光,肉味油香随着风飘进营帐,勾得帐中人阵阵发晕。 此时将近午时,赵昇尚未返场,碍着下人口舌,秦聆不好开宴,便着月莺先塞给余玉一碟子热腾腾的如意卷。 “饿坏了活该,非要犯险,如何脱身不好?” 秦聆罕见气得柳眉倒竖,若非看余玉此刻颇有些形容狼狈,只怕是要打人了。 “非大老远绕着山溜过来,也不怕叫野狼给你叼走了!” “就算真碰上野狼,那也是一呼而上,将我就地分食,哪还能再耐着性子把我叼回狼窝啊?” 余玉慢条斯理地将如意卷吹凉些,又耐着性子剔去上头的葱叶,一口吞了,满口鲜香。 “……” “罢了罢了,你既来我这,文将军可知道?” 余玉灌了一口茶汤,将点心送入腹中,才腾出功夫回答:“文将军当然要不知道。” 秦聆略惊:“那你……” 余玉微微一笑:“无妨,嫂嫂安心就是。” 至于宁远将军…… 个中分寸,她心中自有计量。 余玉犹自思量,忽觉眼前人影一闪,秦聆不知怎的突然起身离开。 她略略抬头一望,原是适逢前厅有仆从来传话,也听不清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秦聆听过后,眉尖一蹙,随即扬袖吩咐仆人传上饭食,余玉猜,大概是赵昇在猎场有事耽搁,一时半刻无法回帐,是以特遣人知会家中一声。 碟中,香喷喷的兔肉叫人禁不住食指大动,秦聆却漫无目地挟着一双竹箸,用钝钝的筷尖一下下戳着已被烤焦的脆皮。 此番心不在焉的做派,直看得余玉目露揶揄。 秦聆半晌回神,一抬头,正正撞入余玉目光,一怔,登时脸上发烫。 “……看什么,兔肉吃完了就回去!” 余玉悻悻低头,却眼底含笑,盯着碟中若有所思:“这兔肉倒是香的很,很是新鲜……” “是啊,这是清晨里夫君去山中打回来的,佐料也是他着下人配的,自是新鲜可口。” 果不其然,秦聆脸色骤然转晴 “本来都说好了,要等他午见回来一道享用的……” 话说一半,秦聆忽而停下。 坐在对面的余玉冲她眨眨眼。 “……你!” “嫂嫂莫恼。” 余玉吃饱喝足,口中叼了半块如意卷就往外跑,留秦聆一个人气得双颊发涨。 冬日微暖,白光最是刺目,余玉一面揭开帐子,一面眯起眸子,抬高胳膊,垂落的衣袖遮住强烈的光芒,

大致估量一眼天色。 这个时辰,该是他们满载而归的时候了。 …… 雪地里,太师椅古朴庄重,并未因为上座之人是否年纪尚轻,而敛去丝毫的威严与压力。 “你说她怎么?” 文清解了披衣,端坐其上,自斜里接过侍婢递来的茶盏,揭了杯盖,轻啜一口,看不出喜怒来。 回话的正是冬兰,见了传说中这位斩敌破万的女将军,她身子只有禁不住的抖,更遑论张开嘴。 “嗯?” 文清神色淡淡地刮着茶沫,问道:“宋真呢?” 闻言,左右回:“回将军,未曾见过有人离开。” 文清往四下人群里望一眼,捕捉到宋真巍然不动的身影,心下有数了。 兀地,杯盖落回到杯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悦耳至极,却将底下的冬兰吓得面色惨白。 “四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刘氏在一旁怵得发慌。 文清一侧头,轻飘飘睨一眼刘氏头顶那发髻冲天的式样,笑了一笑。 “刘娘子好本事,不过在四娘营前走了一遭,四娘帐中的人这便没了?”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了!” 刘氏巴心巴肝地道:“分明是那来路不明的小娘子居心不安,四娘子,你莫要被她的装模作样哄骗了去啊。” 文清杏眸微微眯起,忽叱一声:“居心不安,她吗?” …… 行走在漫天冰雪里,余玉不禁微微发着抖。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邪风,卯足了劲往她领口和袖管里灌,害她手指与脚尖都泛着麻意。 余玉脚下顿了一顿,驻足在雪地里。 她有些想念起南乡了…… 她的家乡广陵,虽然湿寒缠绵,好歹从不曾这样刮过生猛的寒风。 看来,这京城不光是将人生养得口蜜腹剑,夹枪带棒,就连冬日的风里都掺着雪渣冰沫,如若冰刀。 唉…… 余玉在心底默默叹气。 “呜——!” 身后,凄厉的哀嚎伴随着急促密集的踏声,突兀地打破了雪谷间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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