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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春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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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李晓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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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刘宝库安排桂卿去金鼎轩餐厅北边的蓝旗文体用品公司门店采购一些办公用品。他从审计科吕翔宇那里支了几百块钱之后就步行前往蓝旗公司去了。 他很喜欢蓝旗这两个字。 就在他进了店之后很随意地准备挑选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瞟了一眼坐在最里面老板椅处的一个女子,结果惊奇地发现那个女子居然就是李晓樱。晓樱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只是她没有马上出声,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她虽然表面上显得沉静祥和,内心却早已掀起了阵阵波涛。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怎么这么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他笑着走过去问道,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其实心里却不然,他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们家公司的门店吗?上次我还真没注意问你呢,你看看我这个人。” “哦,蓝旗公司是我哥开的呀,”她笑盈盈地站起来,两眼各含着一汪黑莹莹、凉丝丝的秋水说道,“我只是负责给他打打杂,没事的时候在几个店面转一下,管点闲事而已,上次吃饭的时候我也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我们也算是邻居吧,这儿离你们单位挺近的,希望你有空常来啊。当然了,不买东西也欢迎。” 她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礼貌性地把他往里边让,要他坐在老板椅的对过,然后她又往桌子上的小茶壶里续了些开水并添了些茶叶,好像她一个人也是寂寞好久了。 “你不要客气啊,”他有些激动地坐下后,忙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我是来买一些办公用品的,办公室主任安排的。以前光听说蓝旗公司是定点,但是我自己一次还没来过呢,这是头一回。既然咱们离得这么近,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来麻烦你的。” “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轻柔地用手往脑后整了一下头发,然后轻启朱唇笑道,似乎不经意间在他面前开启了一个灯火辉煌的新时代,“你来买东西呢,那就是给我们送钱来的,你就是我们的上帝;你不买东西光来玩呢,那是看得起我,拿我当好朋友待。所以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能来,我们都是热烈欢迎的,对不对?” “岂有不对之理?”他俏皮地回道。 随后她倒了一杯不香也香的香茶,用那双白白嫩嫩地小手亲自端给他喝。他连忙起身要接过来,可惜那个杯子太袖珍了,他竟然不好下手,心里还怕接不稳把茶洒了,情急之下只能把整个手掌摊开,好让她把杯子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她忍不住格格大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就像兔子的牙一样煞是好看,窘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和悸动,他连忙把那只娇小剔透、玲珑可爱的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口中只留下余味悠长的淡淡香甜。 他半口就喝下了那杯茶,饮尽之后他才意识到,她一定是笑话他牛饮了。不过他隐约记得“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这话,想来他不过是喝了一杯而已,还算不得牛饮,心理才又踏实下来,但也不是寻常的那种踏实。 寻机狠狠地歇了一口气后,他才猛然发现她的办公桌上竟然躺着一只慵懒至极的大猫。那只大猫好像史前时代的小型食草恐龙一样对谁都洋洋不睬的样子,浑身却一尘不染、雪白如玉,一副过惯了衣食无忧小康生活的富足模样,特别招人怜爱。 “想不到你还喜欢养猫啊。” 他遂有感而发道。 “是啊,我特别喜欢养猫,”她回道,为寻到一个好话题而由衷地高兴,“这只猫叫小雪,我来店里的时候一般都带着它,好让它跟我做个伴,这样的话它不孤单,我也不孤单。” 说

着,她去把小雪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小雪也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优雅地张了一下口,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可爱的前爪子,然后又用前爪子挠了挠头,一看就是个女猫。天气还是很热的,把猫抱在怀里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但是她却抱得很自然。 “我们院里有一个女的,”看他对小雪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继续主动谈道,“她人长得非常漂亮,今年大概35了,一直没有男朋友。她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养猫,家里养了一大群猫,什么样的都有,都很好玩。小雪就是她送给我的,她觉得我也喜欢猫。” 他本来想说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那个女的才会送给她猫的,但是一想又觉得不甚合适,便把已然到了嘴边的话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咽了下去,转而说道:“猫是一种很神秘的动物,给人的感觉就是其实它什么都懂,只不过是懒得理你罢了。” “你说得对,”她脸上兴奋的表情更加明显了,语气也跟着变快了不少,“俗话说狗记千、猫记万,猫的思维能力应该比狗强,只不过猫的性格比较清高和古怪而已,一般人很难适应它们的脾气,摸不准它们的路数,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它们进行交流沟通。” “那看来,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猫沟通了?”他道。 “你如果打心里喜欢一样东西的话,”她甜甜地回道,这番话好似准备了许多年,直到今天才得以和盘托出,“那么你就会有足够的耐心去和它交流,去慢慢地贴近它,去慢慢地读懂它。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如此,只有你对一个人真的感兴趣时,你才会愿意拿出足够的精力去深入地了解这个人。其实,兴趣不光是学习和研究之母,还是人际交往之母,是人与人之间加深了解、增进友谊的主要动力。而有些人,你哪怕只是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就会立马感觉到他这个人面目可憎,无聊乏味得很,根本就没有再进一步去和他接触的想法和愿望,更别提什么深入了解、直抵心灵的事情了。” “嗯,你说的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他及时地补充道,唯恐她的话落到空地去,“不能不承认这个确实很准,因为有大量的事实摆在那里,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平时我们对一个陌生人的判断和评价往往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就已经决定了,剩下所有的过程只不过是找证据来验证自己先前的判断罢了。我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具备一种特殊的东西,就像无线电频率一样,只有那些在频率上互相能匹配上的人之间才会彼此感兴趣,否则的话就算是外界硬把两个人捏合在一起,他们终究也会彼此厌烦的,因为根本就不在一个道上跑。”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现在和他探讨这个话题显得还为时过早,而且看起来也比较生硬,她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一点。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当然也是硬着头皮说的,他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如果你没有约会的话,”她把眼眸调皮地转了一下,把那个“话”字的尾音拉得足够长之后,才又继续道,“那我给白郡联系一下,看她能不能出来,我们小聚一下吧,她一直都念叨说,抽空再聚聚,抽空再聚聚的。” 他心里过电一般猛然抽搐了一下,觉得她的话很是意外,他压根就没想到她会如此安排,而且这个节奏未免也有些太快了,他一时还难以适应。大约是为了排遣心中强烈的悸动和不安,他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回道:“鄙人虽不是那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但是怎么着也有自己的约会啊——” 他非常调皮地学着她的样子,把眼珠子在眼眶子里别别愣愣地划了个大圈,最后把目光定定地投射到她那微红发亮的前额上,只是没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她那样拖得足够长而已,等他感

觉到已经把她的表情特质学得足够贴切之后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那就是,等着和你们两位大美女约会。” 她听后也笑了,虽然他的话也不是很好笑。 玩笑就得是这样,要在恰当的年龄和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开恰当的玩笑才会体现出玩笑的本来价值,否则开玩笑的人本身就会沦为一种玩笑,并且事后一想起来就会觉得更加尴尬。 她优雅从容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部珍珠白颜色的手机,轻轻地弹开翻盖开始拨打电话。那是一部非常新颖时髦的三菱小菲手机,特别适合她那略带忧郁的气质。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又是一番闺密之间的私密话,她和白郡到底在一些明话之外还说了些什么暗语桂卿是不得而知的。不过他能够看得出她今天的情绪很好,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兴奋,但是又隐隐地受到她那贤淑秉性严格制约的欢快心理。正像愤怒从来都难以掩饰一样,愉悦的心情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尤其是在关心有些暧昧的异性面前。 “白郡说了,”通话结束后,她杏眼含情地微笑着对他道来,好像白郡才是她心中最真的上帝一样,“今天下班后她请咱们两个去她家玩,就不在外面吃饭了。” “咱们两个?”他故意加重语气重复着这四个字,粗俗之气汹涌澎湃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虽然一时陷入了盲目而混乱的境地,但却敏感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比较熟络,也比较知近,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条天河那么宽的时空距离。这个距离是他绝对难以跨越的,也是充满神秘莫测气息的,这个距离并不比他和白郡之间的距离近多少。当然,这两种距离从本质上来讲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明白这一点。 他和白郡之间严格来讲充其量只能算是异性知己,永无彼此真正贴近的时刻,关于这一点他很清楚,白郡更清楚,因为她是一个冰雪聪明且思想深刻的女孩,而且又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和晓樱之间,因为毕业后的接触来得太突然太意外,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所以有些措手不及,不懂得如何去主动自然地和她交往。也许在上学的时候他曾经爱慕过她吧,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呢?如果他曾经爱慕过她的话,那么现在他应该有些不好意思才对。如果不是的,那么他应该更不好意思才对。可是,他眼下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以他也搞不清楚他在以前是否真把她往心里放过,往脑子里装过。正是在这一点上他感觉有些对不住她,或者说配不上她。一个精致美丽的女孩子主动和他交往,而他却不能确定过去是否真正喜欢过她,这的确是一种可怕而可悲的罪过,因此他不能原谅自己。至于她曾经怎样看待他,他更是完全没有概念,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掌握。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些本应该阳光灿烂、春风拂面的日子,他也许都给轻易地辜负掉了。这是一场不平衡、不对称、不完美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第一次的心理探试,仿佛一个人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而另一个人则躲在更暗处静静地观察一样,主动权在谁手里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他觉得其实任何比喻都是不恰当的,无论这个比喻有多么的妙趣横生,多么的新颖别致,都不足以表现出事情本身最真实最独特的那些东西。不仅如此,说不定那些自以为是的比喻还会把事情本身给扭曲、变形或失真了呢。人们往往会自作聪明地以为通过这些通俗易懂比喻,根本不用费多少劲就能让旁人明白很多原本难以理解的所谓真理,而恰恰忽略了真理本身其实都是极其朴素和真诚的,压根用不着劳心费力地去妄加诠释。比如现在,他只要心动了就好,其他的又何必再多言?这

又不是一种多大的罪过,用不着去内过去的疚、伤未来的神和担无关的忧。正如春天醒了花就开了,秋天来了风就凉了,如此而已。 “哦,你也可以带你的女朋友去呀,”她望着有些痴气的他热热地回道,“那样更好,让我们也领略一下未来嫂子的迷人风采。” “李大小姐,你想好了再说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故作深沉地提醒道,其实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 “咦,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她是真疑惑了。 “关于你的建议,我有两个办法去实现,”他带着十拿九稳的意思微笑着说,似乎这才考虑好怎么说话才最富有技巧性,“一个是用最快的速度去临时现找一个女朋友,带她去;另一个办法是把带去的人变成我的女朋友。” “噢,你这家伙原来这么油滑啊,我真是没想到,”她趁机讥讽他道,开心得有点不要不要的,“我看你是不可救药了。张大公子,你也想好了再说啊,我也给你一次机会,重来吧。” “哇,再来一遍,你确定?”他问,显然有些半熟的意思,不过幸好他平常不是半熟的人,多少为他挽回了些影响。 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市里为一个新建的水库征名,他曾经和朋友开玩笑说,既然那个水库从形状上来看像半个天然的湖泊,而所有征集入围的名字又全都带个绕不开的“湖”字,那干脆就叫“半湖”吧,叫“半湖”也比最终获得一等奖的那个叫人匪夷所思的“人参湖”强一百倍,因为鹿墟市又不产人参。另外这个“半湖”和半熟谐音,可谓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群众又好念又好记。 “讨厌啊,你这小子!”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而“讨厌”这两个字曾经是她平日里最耻于说的,因为她觉得这个词太矫情、太做作、太欲拒还迎了,如果不小心用错了场合和对象还太伤人心了。 她一不小心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真是得意便忘形,一高兴就露出马脚。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女孩子怎么能说“讨厌”这两个令人讨厌的字眼呢?她如此不停地想着,可是却挽回不来什么东西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嘛。 他在刹那间觉得她由一朵洁净、遥远、空灵的白莲花慢慢地变成了一朵艳丽、妩媚、动人的红叶桃花。这桃花开得那样精致可爱,那样无拘无束,那样任性而又自我,它甚至忘记了旁边还有赏花的人在如痴如醉地看着它。而赏花的人看到这朵桃花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样子,也同时忘掉了旁边的闲杂人等,忘掉了此行的最初目的。 挨了骂大约比吃了蜜还甜,他喜不自胜地盘算起去白郡家做客的事来。他觉得至少不能空着手去人家,于是就问她带点什么东西才好。他觉得她的任何建议都是好的,都是非同凡响、切合实际的。 “我经常去她家,”她爽快地回道,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你根本不用讲究那么多,带不带东西其实都无所谓的。不过你可以带点水果什么的,那样应该不多不少刚刚好。” “哎,对了,我忘记问了,你以前去过她家吗?”她又调皮地问起来,显然是真的刚想起来,而不是故意忘了,“别闹了半天你比我去的次数还多,那我就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你觉得那可能吗?”他问,觉得她想得有点多了。 “那可说不定啊。”她这话说得真皮。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他揶揄她道,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讽刺,“而且在逻辑上还无懈可击。” “李宁,一切皆有可能。”她说了句广告词。 “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

吧,”他实话实说道,似乎比崔永元还实诚,“我从来没去过她家,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家大门朝哪开的。” “咦,我为什么要放心呢?”她不怀好意地问他,却不在意他会怎么回答自己,“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得多也很正常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嘛,想去她家的人多了去了,正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是不是啊?” “哎,哎,同学,咱说话严谨点啊,”他毫不犹豫地抗议道,他最不喜欢别人冤枉他了,也懒得为此去解释和漂白,“别人去那是别人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没去过。” “你不要着急啊,”她连忙解释道,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有些事不能继续逗下去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了,所以多考虑了一点,这不还是关心你的意思嘛。再说了,去她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对吧?” “哎呦,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真是阳光普照啊!”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存心要气气她,“要论正理,我能去她家还是沾你的光呢,要不然我能去得成吗?你说不三不四的,我有什么理由去她家啊?” “只要你想去,就不愁找不到理由。”她针锋相对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他摇头摆尾地拽道,希望能当场酸倒她,“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呦,肚子里的词还不少嘛,佩服,佩服。”她道。 “哪里,哪里,让您见笑了,啊。”他想学北京话发音,但是学得并不好,在这方面他确实不行。 商量好了去白郡家的事之后,他又按照刘主任的要求买了东西就回单位去了。出了蓝旗公司的门店他就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刚出医院一样,感觉天是蓝的,水是绿的,云是白的,秋天都是醉人的,人们都是热情的,人生全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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