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悲又梦到了尼德霍格。 梦中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争吵原因已经想不起了，总之，尼德霍格竟然打了她一个耳光。 萧可悲气得浑身发抖，直接睁开了眼睛。 接着，她就同阿尼塔对视了。 “干嘛呢？苦大仇深的。”阿尼塔纳闷道。 萧可悲摸了摸脸颊，狐疑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扇我了？” “哪有这么夸张，就是拍了一下，为了叫醒你。” 萧可悲轻抚胸口，感觉心跳还是很快，方才愤怒的情绪实在太真实了。 旁观这一幕的阿尼塔哂笑道：“怎么，做噩梦了？” “啊，梦到尼德霍格打我了，给我气得。” “他还会打你？” 萧可悲连忙否认：“不，只是我的梦。” 阿尼塔或许有成为米德加弗洛伊德的志向，一本正经地替她解梦，“说明在你的内心深处，他是一个暴徒。” “在我的内心浅处他也是一个暴徒。不说他了，昨天海拉来找我了。” 阿尼塔大惊失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神海拉？” 萧可悲颔首承认，简洁地概括了昨晚的对话。阿尼塔仍沉浸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死神昨晚在我身边经过？” “也不能这么说，她只是借了一个魂体，本体还待在死亡之森呢。” “可那是死神啊。”阿尼塔抱了下胳膊，把陡然竖起的汗毛搓平。“怪可怕的。” “她其实就是一个孤僻的小女孩儿。”萧可悲站了起来，寻找来时的方向。“不知道马有没有在原地等我们，只靠双腿走回赫姆斯镇恐怕得走好久。” 阿尼塔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主动在前面带路，“你觉得海拉只是个小女孩吗？” “不是我觉得，而是本来就是。”萧可悲跟在她身后，憋了个形容，“她就像一个残疾的天才小孩，带有一些儿童式的残忍。脑子很聪明，却只能窝在家里，久而久之窝出心理疾病了。” “但她还特意跑来提醒你了，不愧是公主嘛，死神都愿意来帮忙。” 萧可悲漫不经心地说：“也没有啊，她一开始也对我挺差劲的，不过我……” 她把“不会受伤”几个字吞了回去，换成了半开玩笑式的自夸。“不过我宽宏大量，原谅她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们的坐骑也非常宽宏大量，仍在原地等候主人归来。 待二人返回赫姆斯镇时，镇口被泾渭分明地划成了两派，一派自然是海拉手下的骷髅骑兵，另一派则是伯奈尔和劳菲。 “你们回来了？”劳菲的目光在萧可悲和阿尼塔之间扫来扫去，笑容有些僵硬，“伯奈尔先生说你们可能会提前回来，于是天天等在这里。” 萧可悲察觉到了她反常的态度，但因为谨记着海拉的叮嘱，便催促道：“赶紧走吧，先离开这里。” “去哪里？” “总之先远离赫姆斯镇。” 劳菲沉默地跟在萧可悲身后，过了许久，她突然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萧可悲不解道：“惊讶什么？” “……我和伯奈尔先生就站在骷髅的眼皮底下，您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噢！忘了告诉你们了。”萧可悲又将昨晚的对话复述了第二遍。 “原来如此，您和死神
也是朋友呢。”她望着阿尼塔，若有所思道：“阿尼塔小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萧可悲和阿尼塔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如实回答：“嗯……也不算很早？毕竟我们在一起行动嘛。” 劳菲似乎很是失落，又不说话了。萧可悲有意追问几句，伯奈尔冒了出来。 “这附近有个废弃的据点，今晚去那里过夜？” “好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萧可悲已经对风餐露宿习以为常；遗迹和地下洞窟的环境在草地森林一类矬子中属于大高个儿，而‘据点’‘破屋’这种有模有样的建筑则是当之无愧的将军。 至于酒馆和旅店，那都是天堂级别的待遇了。 废弃的据点本是一座叫卡斯扬的堡垒，建筑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一栋塔楼和几堵残破的高墙，还被土匪和老鼠占领，一行人刚走到附近就受到了刀光剑影的招呼。 将敌人随手解决后，四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去向。 伯奈尔作出了开场发言：“如果想彻底解决当下的窘境，最好的方法是去找哈缇，只有他才能挥舞圣剑米斯特丁。” 那就是要让尼德霍格陷入等同于死亡的长眠了。萧可悲垂下眼眸，不太赞成这个方案。“我可以躲着他的，米德加这么大，总有适合隐居的地方。” 伯奈尔的眼神很犀利，问题很尖锐：“所以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学院了？就这样东躲西藏的过一生吗？” “也没有呀，骷髅不可能永远守在提伯河，下一次春假它们就会离开，然后我就回学院了嘛。在这之前，还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 她想到之前逃亡规划的路线，琢磨道：“厄特加尔城就还不错，高等精灵对整个奥萨神族都没有信仰，应该不会出现尼德的下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称职的东道主怎么也该发起邀请才是。萧可悲瞄了一眼旁边的阿尼塔，发现对方正无动于衷的发呆。 “你不欢迎我吗？”萧可悲用肩膀撞了下阿尼塔，撇嘴抱怨。 她如梦方醒般地反问：“关我什么事？” “在说厄特加尔城啊，你不是高等精灵吗？” “我又不住厄特加尔城，我是在凡珥城长大的。” “凡珥城啊……”那是座鱼龙混杂的都市，聚集了各个种族的流浪儿。治安和其他几个城邦比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有点像大型贫民窟。 看来阿尼塔的家族有着颠沛流离的过往。 这念头在萧可悲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好吧，还指望你能尽一些地主之谊的。所以厄特加尔城这个目的地怎么样？” 伯奈尔无所谓地应下：“想去的话就去吧，等放春假再一起回学院。” 萧可悲受宠若惊道：“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学业和工作？” “一个人在魔法上所能达到的成就显然跟他的驻校时长没有关系。”伯奈尔忽然起身往楼上走，“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是关于盗贼公会的。” 听到组织的大名，萧可悲略感诧异；她倒是不在乎让伯奈尔和劳菲知晓她公会成员的身份，但是阿尼塔应该非常介意，毕竟她做的事要是传到了其他教授的耳朵里，肯定会被赶出学院的。 萧可悲跟在伯奈尔身后，眼珠偷偷滑向了阿尼塔，这家伙果然在低头装死。 一进房间，伯奈尔就把门给关上了，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 萧可悲主动问道：“什么话？” “等等。” “等什么？” 伯奈尔不吭声了，安静地坐在黑暗中，萧可悲只得有样学样地找了张椅子落座。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两分钟，萧可悲听到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劳菲，还是阿尼塔？ 萧可悲不动声色地沉思。 这谜题很快有了答案，下一秒，劳菲的声音自楼下响起。 “阿尼塔，你在干什么呀，下来陪我聊天好吗？” 萧可悲忍住偷笑的冲动，察觉到脚步声又走远了。 对面的伯奈尔也终于有了行动，他拿出一个信封递到萧可悲手里，介绍道：“盗贼公会的人给你的。” 萧可悲接过这封火漆完好的信，发现它既打不开，也撕不动。 看着恨不得上嘴咬的萧可悲，伯奈尔提醒道：“这是秘文信封，需要你的一滴血来亲启。”说完，他贴心地送上了匕首。 萧可悲杵在原地不动，虚心向他求教：“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没有。” 她把信收回口袋，作若无其事状。“那我之后再看吧。” 伯奈尔对她的态度感到意外，无奈地耸了耸肩，“随便你。不过那个兽人在给我这封信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声，务必要避开阿尼塔。” “为什么？” “谁知道呢。” 短暂的沉默后，伯奈尔忍不住出言打听：“圣所失窃的神器是阿尼塔偷的？” 事关阿尼塔，萧可悲选择了装傻，“我也不清楚。” “好吧。”该送的信交付到了收件人手里，要说的话也转述到位了，伯奈尔转身就要离开，萧可悲叫住了他。 “你们去过公会了吗？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我？” 伯奈尔耐心地解释：“是劳菲无意间提到了‘希夫’这个名字，引起了几个兽人的注意。” “噢……”萧可悲主动交代道：“我加入了盗贼公会。” “猜到了。” 萧可悲像在说绕口令：“嗯，我也猜到你猜到了。” “我是不觉得朋友之间需要事无巨细地坦承过往。”伯奈尔打开房门，难得地笑了下，“劳菲好像比较介意。” 塔楼总共有五层，或许又该说是四层，因为第五层的房顶已经不翼而飞了。 按照一层一户的分配，今晚人人都能享受单间，萧可悲在睡前叩响了劳菲的房门。 “希夫？怎么了？”劳菲对她的来访很是意外，给萧可悲让出了进门的空间。 开门见山似乎太奇怪了，跟向上司作汇报似的，萧可悲迂回道：“你在镇门口的时候好像有点儿闷闷不乐。” 劳菲低下头，话未出口，叹息先至，“唉，我的天赋没有您和阿尼塔高，身份也只是个平民，但我是真心实意把您当朋友的。” “我知道呀。”萧可悲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你也是我的朋友。” “嗯，我很羡慕阿尼塔，她能真正地帮助到您。不像我，虽然跟在队伍里，但什么用处都没有。” “劳菲，你怎么会这样想？朋友当然不能以‘用处’来衡量重要程度。” 这话大概是没能说在劳菲心上，她的脸色更黯淡了。“是我想得太多了，对不起。”
; 萧可悲真感到不知所措了，她该捎带上阿尼塔的，现在可好，连个求助对象都没有。 迂回了一通，萧可悲最后还是变成了打报告的下属：“忘了告诉你，我加入了盗贼公会。” “嗯，隐约猜到了，您和阿尼塔都是吧？” 萧可悲犹疑道：“我没在公会见过阿尼塔，不太清楚。” 挥别劳菲后，萧可悲上楼找阿尼塔取经。 阿尼塔也不负她所望，一针见血地找到了问题所在。 “笨，你要否认她才对。” 萧可悲迷茫地抬起了头，“否认什么？” “否认她说的话呀。你顺着她的话讲，岂不是变相承认了她的无用？” “这……我，哎。”萧可悲摇了摇头，有种玩恋爱游戏挑错了对话选项的荒谬感，委屈道：“那现在怎么办？” “夸她有用呗。” “好吧。”听完阿尼塔老师的分析，萧可悲预备打道回府。 “等下。”阿尼塔拉住了她，打探道：“伯奈尔找你说了什么？” “就问咱俩是不是公会的人啊。放心吧，没把你抖出去。” 阿尼塔怀疑道：“真的假的，他怎么就只问你？” “因为我又诚实又单纯呀。” 阿尼塔翻了个白眼，挥手打发她走。“行了，赶紧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