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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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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屋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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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院里大半个浣洗婢女们被强迫调去了钦安殿内,待整个院子静下来后,阿衡推了推姚玉愣神的胳臂,轻声道:“余姑娘,印副总管走了。”阿衡顺着姚玉凝视着太监院口,阿衡又轻声催促:“咱们可以走过去了。” 姚玉才醒了一般,回过神,果然自己住处附近不再有婢女活动的身影了,看向阿衡问:“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连想翻墙拾掇那些花草也没那个心力了。 “你先回屋子里,一会我叫人给你送新的衣裳来。”阿衡用眼抬向不远处她住的屋子里。 “嗯。”在阿衡点眼示意下,姚玉走了过去,上了台阶,打开了门,屋子里空落落的,孤零零的她踏入屋子中,又倍感落寞,忽地手腕里滑出一溜隔着她手心柔痒,她低头,一卷书本从她袖口里滑了出来。 对了,方才翻墙前,她还在地上找那两本笔记,结果什么都找不到,不想诸葛荀就在这么一息之间把草地上所有东西都搜刮了一空。 正当她心里着慌的时候,眼神满屋子里一转,刷地发现桌子上摆放着干干净净地躺着两本薄薄的册子,附近的窗格洒过来金芒落在书本上面。 姚玉吸引地走过去,两本“丢失”的笔记完好地躺在桌子上,姚玉慢慢伸手拿起它们,翻开,一页一页上面都画着精致栩栩如生的植物速写,每个植物的细胞和细枝末节的地方也都一一画了出来,让人一看就知道植物上面都有些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姚玉没想到,诸葛荀在这么慌忙时刻把所有笔记和物什带走,是为了帮她把这些带回到她的屋子中,也省了她忙里忙慌,丢三落四地忘带什么东西。 姚玉心里感激地看着桌子另一边摆放了她管用的铲子、耙子等工具,上面还沾着泥土,有微末洒在了桌子上面。 姚玉正合上书的时候,发现一刹那间看到了不属于她的笔迹,她翻开第一页,用她的笔写出了刚劲的隶书字体“姚玉”,名字下面添了一句—— 吾之所爱,吾愿为汝倾尽天下,护汝一生无忧 一句下角题写他的名字:诸葛荀。 看着他用不太熟练地握那杆铅笔,把字写的力透纸背,差一点把页面戳破了。 没想到诸葛荀竟然会写字,也会认字,他一个乡下穷小子怎么会写这么一手漂亮的字,写出了深入她心髓,难以忘记的那段仿若“白头偕老”的一行字。 姚玉拿着这本,怔怔地看着好半晌,直到门外有人轻轻叩了门,她才怔愣眼眸中才微微动了动。 “余姑娘,阿总管派我过来给你送衣裳来啦!我就放在门口里,姑娘你自己拿。”外头随从太监说道。 “啊,哦,好的,我马上过去拿!”姚玉合上了书,并把桌子收拾了一遍,把那些刨土的工具也一并放在了床炕的洞里面。 然后收拾停当之后,才走出了门,从门槛下面拾起了衣物,才缩头往屋子里伸,忽然感觉门口有什么人消失了似的,再探出头来看几眼,才发现白日里经常在石头凳子上坐着的敏丫头不见了。 姚玉穿戴好之后,又变回来之前的余太监,这回她在梳妆台前给自己化了丑妆,只把黄粉涂了一脸,把白皙剔透的肌肤挡住了,任谁看了她虽眉清目秀却有一张暗黄的脸,惊艳一瞬便觉不愿多看她一张病态的黄脸,姚玉又在鼻翼下端点了黑大的痣,这回把那看得过去的黄脸更让人觉得辣眼了。 从屋子走出来之后,她去找敏丫头,到了容嬷嬷屋子里,发现屋子似乎凉了半截,好似主人出去再不回来了似的。

她回归头来,到太监院子里的时候,随从为首太监看了她好半晌,正想她是打哪头来的新人的时候,姚玉开口问一声:“阿总管在不在?” 那随从太监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挠了挠头,眼睛不断往姚玉脸上看,佩服地道:“余姑娘你这化妆的手法,实在是高!” 姚玉低头轻笑一声,又问:“阿总管在哪了?” “他呀!”随从太监讪笑一声,道:“阿总管亲自送印副总管带婢女到钦安殿了,好半天才回来呢!” 姚玉了然,接着又问:“你可看到了敏丫头也在婢女列队里吗?容嬷嬷她也被调到钦安殿了吗?” 随从手指头轻点嘴巴一瞬,道:“我也没看到她们,而调到钦安殿当值,哪用得着容嬷嬷,敏丫头不是精神不好吗?在冷宫呆着就是了。” 原来像敏丫头这样,疯了也有疯了的好处,不用去钦安殿伺候。 那么姚玉也想跟敏丫头一样,她可不可以装疯逃过这劫? “那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厨房里给你们做一顿?” 一说吃饭,太监院里的每个人都来了精神。 瘦子和胖子赶忙走出来,一边一个站在姚玉身边道:“姑娘你说做什么吃的,我们都听你的!” “怎么还叫她姑娘!”太监甲一脚踩着石凳子,一脚延伸到地上,手里拿着瓜子,嘴里吐出瓜子皮。 “呃,我该叫她什么?”胖子憨憨地看向随从为首太监问。 随从太监道:“从前不是叫她余公公吗,咱们就叫她余公公好了。” 大伙纷纷赞同道:“好呀,就叫她余公公!” “余公公好,好!”胖子喜不自胜地拍掌,又用胳臂肘捅了捅瘦子,让瘦子也鼓掌。 瘦子刚上手随胖子一起鼓掌,却看到随从太监和五六个太监们根本没动作,扭头回怼胖子:“你是不是傻,有啥好鼓的,还不快去厨房预备着。” “我还想吃余姑娘.......啊不,余公公做的面汤。”头一个太监说完,左一个右一个也纷纷附和。 姚玉笑道:“好,都给你们做,顺便给阿总管留一碗。” 说完,姚玉转身走在前头,瘦子和胖子在后头跟着。 将近傍晚,阿衡才回来,吃了一碗早热了几遍的汤面,享受满足之后,说了钦安殿里情况。 姚玉在对面桌子坐着听着他讲钦安殿的惨状,君主又在印伦从冷宫里带来的一队婢女中,听到她们有哭哭啼啼的,不耐烦地拿了把剑,从外头走出去砍了两个婢女,其她哭哭啼啼的才敢停止。 说到最后,阿衡都没讲完,几个太监听得认真,只有姚玉悄悄地走出了太监院子,站在婢女院门口,抬头望夜色,夜色中笼罩了一抹黑墨,天上一颗星星全无,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果然深夜,天空阴沉,乌云翻滚,纷纷扬扬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钦安殿通火灯明的房檐上,飘得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左右摇晃,阵风用力一吹,灯笼翻到上头的时候差点落下来。 钦安殿外,风雨飘了进来,湿湿地打在一列跪着的从冷宫中调过来的婢女身上,婢女们颤颤巍巍地跪在雨水灌进来的地砖上,地上的水浸湿了她们裤腿,丝丝凉意钻进了她们膝盖的骨髓里。 她们低头害怕地轻声抽噎,没一个敢哭出声来。 白天天气晴好的时候,她们也是这般哭着一路走过来的,印副总管和阿衡怎么劝怎么威逼利诱,她们还是哭,到了钦安殿,站成了一

排,庸公公看她们个个哭哭啼啼的都不耐烦地拿浮尘挨个抽她们身上,又用言语恐吓了一阵,结果她们越哭越厉害,直到引得殿内君主一声龙颜微怒,搂住一脸憔悴的玉良媛走了出来。 玉良媛成了后宫独宠,君主几乎每天都离不开她,上朝也要抱着玉良媛去听朝臣们上奏。 后宫里,长孙皇后似乎不怎么参与六宫的事了,自从太皇太后甍逝,皇后也及时隐没在凤祥宫中,似乎被君主下令禁足了一般,而实际上长孙太后的娘家死了国舅这个亲爹之后,她再没有任何倚靠来出现在钦安殿前了,对后宫所有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胜妃代养贞妃生的大皇子后,也极少出现在君主身边,她时而感叹玉良媛独宠的运气。 可大家伙看着,玉良媛人虽依偎在君主怀里,而她人脸上并无任何喜色,娇容苍白显出疲惫的病态,听闻她上个月才小产,君主对她小产不闻不问,依旧召她侍寝,浑然不把她当人看。 君主无视玉良媛今日身子到底好和坏,他大掌揽着她肩膀,皱眉看了眼底下哭哭啼啼婢女,低头对玉良媛道:“玉儿,你看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如你,你就不会对着朕哭哭啼啼,总有话跟朕说。”他说了一句,玉良媛勉强抬头用无神的目光望向一脸笑意的君主,翕张苍白无血的嘴唇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良媛感到身子疼痛,她很像呼出痛来,让陛下知晓她的病情,可话到嘴边,而君主口口声声把她当成了冷宫里的替代品,想到此处,玉良媛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张了张嘴就又垂下头靠在了君主宽厚胸膛上。 “你也觉得她们哭哭啼啼的很烦,是吗?”君主低头看她一瞬,眉头一拧,抬头道:“来人,掌她们每个人嘴!” 庸公公领旨,带了印副总管和随从挨个给冷宫婢女们打了一声巴掌,结果她们还是哭哭啼啼,比刚才更甚。 君主面上茬厉地松开玉良媛,玉良媛身形如弱风扶柳一般倒在了地上,望向君主脚步不停地走过去,一把拔下刀剑,走下台阶,举起又快速落下。 “啊——”地一声,婢女脖子砍了深深血痕地倒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又一个婢女倒在了血泊之中。 直到第三个婢女,她赶忙摸了把泪,低下头,停止了哭泣。 君主冷眼看着,才慢慢放下剑,往回走的时候,看到玉良媛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他眯了眯眼,气氛逐渐危险地逼过来。 “陛下........臣妾........起不来了。”玉良媛声音带着哭腔求饶地看向朝她方向站着的君主,生怕他手里的剑也落在她身上。 “玉儿从来不会倒在地上的!”他狠戾地看向玉良媛,不满她趴地不起。 玉良媛身上疼的苦笑出声:“臣妾能起身.......能起身。”她双手使力撑地,磕绊地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没人过来帮扶,玉良媛强撑着站着,抬头看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人。 君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半晌也没过去再扶一把。 雨夜里狂嚣大作,殿内安静得一片死寂。 君主坐在金黄宝座上,眼睛黯沉地滴溜溜地在印伦身上打转,好一会儿才说道:“印伦,你说真的,余闲在冷宫里快活不成了?” 印伦拘谨地跪在地上,头快磕到地上:“回陛下,余闲在冷宫里得了肺痨,看样子也没几日了。” 半晌君主不再出声,然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庸公公最后走出来,对君主躬身请示道:“陛下,余闲在冷宫里快不成气候了,

您有打算让余闲——”他故意卡住话头,把剩下的问题让上首做决断。 然后又一阵死寂,屋子里静得光听到外头风雨大作。 胡哗啦啦地雨点无情地打在屋檐上面,也无情地鞭打跪在殿外的一列婢女身上。 “吱呀”大门打开了,金色光芒从里向外晕了开来,跪在殿外的人只能盯着晕出来的那点光芒取点暖意,但当两个总副太监走了出来,挡住了那一丁点光芒,门一关,把那婢女眼里盛满希冀的暖意也无情地掐灭下去。 庸公公向廊里走了一段路,忽而转过身,打量印伦及时刹住的脚步,问:“小印子,你在陛下面前说得到底是不是实话?” 印伦斟酌了一瞬,道:“庸总管,陛下在上,奴才哪敢胡谄呀!” 看他说得唯唯诺诺不像说假话的,庸总管才别开了眼,再不往外走了。 直到廊外一阵风雨灌了进来,弄得两人身上半个湿了,庸公公忙扑了扑身上雨点,嘴里嘀咕一声:“真是晦气!”然后朝印伦摆摆手道:“下去吧。” 印伦走后,庸公公再走进殿里去,忽然有人拉拽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趔趄,扭头看满脸湿透的婢女仰脸哀求地看着他,嘴里呵着雨水冻住的冷气,哆哆嗦嗦地道:“总管,奴婢......奴婢.......” 庸公公听婢女不说别的,就哆嗦地两个字从她嘴里上下牙呲出来的,拿起浮尘打下他衣摆上她的手。 婢女被打得连忙缩了手,趁庸公公扭头进殿的时候,她忽然混着雨水的口气颤颤巍巍地道:“总管,奴婢知道余副总管还活着,她根本没得什么肺痨,她——” “你说什么?”庸公公果然立马回头,一手揪住了婢女的衣领问:“你说她还活着?” “嗯!”雨水灌进来飘在婢女额头上,额头刘海浸湿,婢女眼睛里也混着雨水,满眼都是雨幕,她眨巴好几下才看清庸公公面庞,道:“那哑巴.......啊不,我们冷宫里的人都叫她余姑娘,她还活着,还好好活着呢!”说着她干巴白得没有血色,破了皮的嘴角上不易察觉地瘆笑。 庸公公愣了会儿神,才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兮儿!”她大声地在漫天雨里叫出来。 “走,随我进殿,你去跟陛下说,如实地说!”庸公公把手伸到兮儿后脖颈,跟拎小鸡似的把她拎进了殿内。 兮儿本来在慎刑司做活,后来印伦发现婢女少了一个人,就又从慎刑司那里叫回来,与同行婢女一块到钦安殿当值。 兮儿以为自己得了印伦青眼,才把她从慎刑司里放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又陷进另一个魔窟。 一连好几日都没看到容嬷嬷和敏丫头,冷宫这里可算恢复风平浪静,阿衡才想起来向姚玉提示道:“要不,你上废妃的院子里找找,那院子离茅屋挺进,但美人愿意过去。有些前朝遗留的妃子精神更疯,看到人就咬,我猜她们俩应该躲那里去了。” 姚玉闻言,去之前,给他们做了一顿饭放进食盒里,并挽在胳臂上往废妃院子里走。 路过垂花门的时候,她特意伸脖子看屋子里几眼,发现里面似乎比前院更安静了。 姚玉不得带着好奇往里走,却发现院子、茅屋里人去屋空,仿佛上面的一丝人气从未有人住过似的。 容嬷嬷和敏丫头不知去向,而姚風和诸葛荀似乎也不曾来过似的。 难道他们都凭空飞走消失了么? 也难道在竹林处见到他这一面便是告别吗?

他留给她的那段字迹,也是临别时最后一句要想说的话了吗? 姚玉站在无人的院子中,呆愣地发了好半天的呆,才落寞地低头,脚底转了过去,朝外慢慢地走,心里五味陈杂。 说好的,一起出宫呢,就特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了? 诸葛荀,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呢? 姚玉: 吾之所爱,吾愿为汝倾尽天下,护汝一生无忧。 诸葛荀 他写给她那段话,是哄她呢还是安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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