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姚玉提着一桶水倒进了盆里，身后衣服摞得老高，她弯下腰在拎着木桶放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纤细的腰抬起来的时候，后腰一阵蚀骨地痛，她一手扶腰，又赶忙扭头四顾去望，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雍胖的妇女正唾沫横飞地用鞭子打身下的小丫头。 “叫你不好好干活，叫你偷懒！” 那妇人斥声叫唤得满院子都淅淅沥沥地震慑人心。 姚玉加紧把手揉了揉后腰，嘴里不禁吃痛地龇牙咧嘴，这么一张嘴便牵动了嘴角上的淤青，龇牙不敢龇了，只好闭上嘴巴忍着腰上传来四肢百骸的钝痛。 忽然肺里堵着一口气窜了上来，姚玉想忍着压下去，怎料呼吸感到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抬手松握拳头掩嘴咳嗽起来，眼底瞄到手上满是冷水浸过的通红，又凉又感到火烫，她还在发高烧，整个人感到虚的慌，无力地寻找了凳子调整好位置，坐下来，拿起身后几件衣服扔进了盆里。 这里没有肥皂，只能用棒槌去浣洗这些衣服，但做起来效率很不好。 肥皂算是解决当前的问题，但没有洗衣液的时代，洗十件衣裳还是很脏。 姚玉无奈瞥了一眼手边的棒槌，然后往四周里看，周围都在浣洗衣服，唯有姚玉身后的衣裳堆的老高，这里人诚心偷懒，把最难洗的活计都扔给了她。 他们都听这里妇人的话，她要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妇人要她们欺负姚玉一个人，她们三三两两地围起伙来欺负姚玉一个人。 姚玉没法跟她们计较，新人到场第一天，受为难受欺负在所难免，这便是自然的法则，却没想到她们欺负的手段就是动手，用拳头和揪头发跟她打招呼。 姚玉胳臂和身上伤口刚结痂，又重新添了一道淤青。 没办法，这就是她做了苦肉计的后果，全宫都看主子的脸色，她跟主子撕破脸皮了，旁人自然替主子不让她好过。 后悔吗？ 姚玉心酸地有点想反悔。 但想到自己当初真顺从了君主，虽跟着他荣华富贵，那么她甘心得到这一切吗？ 她出宫还有望吗？ 还有.......心里的计划隐隐冒出了苗头，又被姚玉摇摇头从心底劝退了。 不到万不得已，这个计划，她绝对不能立刻实行，需要看时机行事！ 她前头设计的苦肉计，不就是为了等到那一天吗！ 姚玉忍住承受这里□□打脚踢，过了四五天了，妇人看她挨揍的时候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动不动挨每个人的脚，过程不再喊疼的，后来又怕欺负狠了，把她弄残废了不得偿失，万一上面怪罪下来，她也不好交代。 今天她姑且稍微放了她一马，一上午，她没找姚玉的麻烦。 姚玉抬手把鼻涕擦了擦，她病得不轻，那一场雨浇的，没差点把她送走，留下了一身病。 其实一场雨浇不死人，大雨后落下的风寒病挺折磨人的。 感到咳嗽好一点了，她才弯腰，手刚伸进水里，背后“呲”地一声甩了下去，随即后背上火辣辣地疼起来。 姚玉忍不住呲牙咧嘴，牙齿紧咬在一起，减轻后背传来甩鞭子的痛意。 还未抬头，一根手指头用力地掰了她脑袋一下，人影也压了过来，上面斥声道：“你又偷懒，一上午你就洗了这么点衣裳！” 姚玉伸手握着右边胳臂，鞭子
打在她后背的右侧，正等着她打下来第二下。 “周公公安好。”妇人放下了鞭子，朝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屈了身子。 姚玉也站起来，后退到妇人身后，对周公公一言不发地屈身。 周公公打量了一眼妇人身后，又低头溜了一眼地上，嗓音尖尖地道：“容嬷嬷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教的罪奴，连衣裳都洗不好！” “对对对，奴婢管教疏忽了。”说着，朝后身后扒拉地拽住姚玉，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姚玉向前踉跄两步，容嬷嬷的手就朝她头上和背后捶过来怒声道：“你看你干的活，一上午光景才干这么点，你到底吃没吃过饭！”接着一脚就踹在了姚玉后腿窝里。 姚玉一只膝盖弯了下去，整个人“砰”地跪在了湿地上，接着耳朵上又被她狠狠地揪了一把。 “小蹄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姚玉随着容嬷嬷揪耳朵的力道，疼得抬手要去挡，接着鞭子狠狠地甩在了她身上。 周公公没有出口制止，而是带着一丝欣赏津津有味地看着，就像看一场戏，忽而往身旁抬手，随从立马寄给他一杯热茶。 他掀开茶盖低头啜了几口茶，等了半天，挨打的人怎么都不吭声，到处都是鞭子、拳脚和容嬷嬷呵斥地呐喊。 听了一会儿，周公公眼角一皱，不厌其烦地挥了挥茶盖：“好了，聒噪的很。” 容嬷嬷听了立马停手，松开了姚玉耳朵，立马换了脸色，笑嘻嘻地谄媚道：“周公公您看您差不多累了，不如去屋子里歇会？” “唉。”他叹了口气，把茶盖合上去，眼底快速地瞄了一眼地上的姚玉，见她低着的头，周公公心里越发对她感到好奇，把茶杯往随从手里一塞，慢悠悠地踱到姚玉跟前。 伸手捏了她下巴抬起来，姚玉仰头，周公公打量她脸上，左脸颊伤痕淤肿丑陋，伤口边缘附着一圈青色，让人看得很不舒服。 “她打你，你怎么不吭声呢？”周公公哂笑地问道。 姚玉望着周公公一脸猥琐地笑，不吭声，风寒之后，嗓子也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哎，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周公公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用“哎”叫她，抬手在她没受伤的右脸颊拍了拍。 “你说呀，你说话呀！” 手拍在她右脸颊上，一下一下地渐渐重起来，周公公不满意她一声不哼，干看他的样子，他忽然咬住了下颌，拍着拍着渐渐演变成打了。 容嬷嬷看周公公打姚玉脸上不是个事，连忙出声说出实话：“周公公，这孩子打第一天来了就不肯说话，我们怎么折磨她，她都不吭声。” 周公公停住了手，抬头凛然看向容嬷嬷，容嬷嬷立马垂下了头。 “好，很好，本公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话！”他“嘁”一声，奇怪地道：“瞧你模样长得还可以，若半边脸的伤褪下去之后，绝对是个美人吧？” 姚玉听了心里忍不住瑟缩一下，周公公的话一定另有深意，他绝对在她脸上打什么主意。 “她不会变傻，又成了哑巴了吧？”容嬷嬷瞄了姚玉一眼，狐疑地转向周公公。 “听闻她拖到冷宫之前，还住在陛下寝殿里来着。”周公公身旁的随从凑近周公公说道。 周公公哂笑一下，望着姚玉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诱人心魄，周公公心里不禁对她感到好奇起来，笑道：“能从陛下寝宫出来的人，一定是个美人。” 他凑近过
去，眼前他的脸攸地放大，姚玉下意识向后躲，没躲几下，周公公就停在了那里。 “你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陛下，来到我们冷宫这里来。”他促狭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手上嫌恶地擦了擦衣上下摆。 眼底热度忽然退下去，转而不感兴趣，转向容嬷嬷问：“那个丫头呢？” 姚玉感觉身旁容嬷嬷身上明显颤抖了一下，听到她讪笑地哆嗦一下问：“还找那敏丫头？敏丫头刚刚天亮才回来，这会儿怎么还.......”容嬷嬷怯怯地看周公公，把后面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姚玉不知其意，见周公公一脸坏相，想着容嬷嬷嘴里的敏丫头一定另有别的事。 周公公往另一方向看，捉到不远处的丫头，姚玉悄悄扭头看去，正是方才让容嬷嬷打过的洗衣服的丫头。 听到周公公轻轻一笑道：“贾总管这时候酒醒了，正念叨这个丫头呢！”他抽出白色绢子往嘴边捻了一下，抬脚往那头方向走。 容嬷嬷脸上惊惧了一下，很快控制好表情，等追上去的时候，周公公已经拉起那个叫敏丫头的，直接将她拖拽着要走。 “容嬷嬷帮我，我不要去！”那丫头站起来，个头还没有发育好，抗拒地推周公公，周公公哪肯让她挣扎脱开。 “哎呀，你这蹄子闭嘴吧！”容嬷嬷狠狠瞪了敏丫头一眼，转而讪笑对周公公：“贾总管要做的事，奴才自然不敢怠慢。可这孩子还生着病呢！”她慢慢地凑近周公公，周公公有意去听容嬷嬷的话道：“怕给贾总管过了病气！” “哎，容嬷嬷你多虑了。”周公公死拽着丫头不放，“贾总管叫这丫头到屋子来不过给贾总管捶捶腿，倒几会儿茶的功夫，不消多长时间就回到这里了。” 拽着敏丫头拉离了这里。 “嬷嬷，嬷嬷。”敏丫头回头，满眼蓄着恐惧的泪水，但看到容嬷嬷只是眼睁睁看着，木然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动作，她绝望地边哭边被周公公拉离了院子外。 “周公公。”容嬷嬷愣神了一瞬，连忙追了上去，姚玉顺着容嬷嬷跑到周公公的方向，容嬷嬷好声好气又没法拿他们怎样的局促感道：“麻烦周公公多照应。”容嬷嬷低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底里的酸涩，声音里发出哀求道：“这孩子太小，别.......别下手太重。” 姚玉专挑出重点划了一个圈圈——下手太重，什么意思？ 贾总管要对敏丫头做什么？ “看什么看，还不快赶紧干活！”忽然一声怒喝，姚玉吓醒地回了神。 见容嬷嬷专门瞪着她看来，姚玉转头看了周围，大家丝毫没有抬头看热闹的成分，都勤勤恳恳坐在凳子上洗衣裳，只有她对敏丫头和周公公拉扯中出了神。 趁容嬷嬷疾步走来，姚玉赶忙坐下来又快又勤地撩水洗衣服，手触冷水真冰凉呀，手腕上冰冷刺骨地痛。 感到容嬷嬷的影子从她背后压了过来，姚玉更加勤快地把浸湿的衣裳放在砧板上，刚拿起棒槌“邦邦”地打衣裳打出了脏水。 “哎你！”容嬷嬷不叫她的名字，口气差到极点。 姚玉抬头，容嬷嬷瞥了她一眼，似有不甘，但姚玉细心发现她眼角通红，头一回她眼角里有隐隐悲伤。 “洗完手里的，晌午前到我屋子里去一趟。” 姚玉想开口问为什么忽然叫她到她的屋子里去呢？ 才想起自己得了风寒，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了，又见容嬷嬷脸上急不可耐，她不满姚玉支支吾吾地没对她有任何回应。
姚玉轻轻点了点头，很快容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