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斐说着，神情变得忧郁起来，有那么一会儿，灵光鹰们那闪亮的眼睛对准他低垂的眼皮，接着，它们又把眼睛对准了何荷。 何荷在纵横镜上看到自己半张着嘴既想反抗又很吃惊的表情，而且，这表情在每个屏幕上都被放大了，那一瞬间，何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纵横镜里显示出来的那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我？他是在说我吗？ 何荷紧紧闭住双唇，盯着地板，极力掩饰内心奔腾不已的复杂感情。 “哦，原来如此啊，那可真让人难过。”明成海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真挚的痛苦。观看者们也跟着交头接耳，甚至有几个人在低声呜咽。 “就说了吧。”周子斐无奈一笑。 “哎，不过，我觉得没人会怪你的，这位年轻的姑娘楚楚动人，想不爱上她是很难的。她还不知道吗？” 周子斐摇了摇头，“也许，刚才她知道了。” 何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纵横镜的屏幕，看到自己的脸颊红彤彤的。 “你们难道不愿意把她拉回到这里，然后让她做出回答吗？”明成海对观看者们说。 观看者们尖叫着：“同意！何荷！上台！何荷！” 明成海用了好大力气来安抚大家：“大家安静！很可惜，规则就是规则，何荷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周子斐，祝你好运吧。现在我谨代表全体九幽国民众说，我们的心将会和你在一起。” 观看者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周子斐靠吐露爱的心声的方式，已经把其他所有人从他前进道路上清除。 观看者们最后终于安静下来，他略带哽咽地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到座位。 接着是全体起立，乐队表演者们奏起国歌。大家都笔挺站着，高高地昂着头。 何荷看到每个屏幕上都有她和周子斐的画面。他们站立的位置只是相隔了几尺远，可是在每个观看者的眼里却是咫尺天涯，大家都觉得他们既可怜又悲情。 但是，何荷心里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国歌完毕，“血祭”们列队回到训练中心的住处，大家都集中到云梯旁。 人太多，技师们、指导老师们都落在后面，选手面对面站着，但是没人开口说话。何荷小心地避开了周子斐。 云梯中途停下，里面的四个选手下去后，就只剩下了何荷一个人，到了十二层，云梯门打开，何荷走了出去，看到周子斐刚好从另外一部云梯里走了出来。 何荷走上前去一掌打在他胸口，他一个趔趄撞倒在装着假花的花盆上，花盆应声而碎，周子斐仰面倒在地上，本能地用双手撑着自己，结果手上立刻鲜血直流。 “你这是干什么？”周子斐吃惊地问。 “你是什么居心？你为什么那么说我？”何荷对着周子斐大喊。 这个时候，云梯到了，团队的全体人员都来到了。 艾琳、申祖庚、边梓文和宁海珠都在。 “怎么回事？”艾琳最先发出尖厉的惊叫，“你摔倒了？” “她推的。”周子斐挣扎着爬起来，艾琳和边梓文把他扶起来。 申祖庚转身对着何荷，“你干吗推他？” “这是你的主意，是不是？让我在全国人面前变成笑柄！”何荷狠狠地瞪着申祖庚，眼里仿佛要喷火。 “这是我的主意，”周子斐一边说，一边把扎入手中的陶瓷片拔了出来
。“申老大只是协助我。” “是的，申老大协助你，你们狼狈为奸。”何荷咬牙切齿地说。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你个蠢丫头！”申祖庚厌恶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他伤害了你？那孩子给你的是你靠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让我显得很柔弱，很白痴！”何荷说。 “同时，他让你很火爆！面对现实吧。你可以得到所有的帮助。在他说爱你之前，你像一粒尘土，没有一丝的情调可言。现在呢？大家都在议论你们，说你们是来自通天宗的天作之合！”申祖庚大声说，好像一副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是，我们并不是什么通天宗的天作之合！”何荷跺着脚，挥舞着双手，嘶声喊道。 申祖庚捉住何荷的肩膀，把她摁在墙上。“我本来还想表扬你，你顺利通过了今天的访谈……谁会在乎？这是一场大型的表演，你只需要给人一种感觉就行……你们是天作之合，可惜不幸来到了这里参加天命之战，你们的命运简直可以说是催人泪下……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你们会因为这个得到很多人的资助，明白吗？” 他嘴里喷出的阵阵酒气令何荷想呕。她奋力推开了他的手，坐到一旁，尽力想理清繁乱的头绪。 边梓文走了过去，用手按住何荷的肩膀，说：“他说得对，何荷。” 何荷不知道该怎么想。“至少他们应该提前告诉我，这样我不至于看上去那么傻。”何荷扁了扁嘴，说。 “不，你做的非常好。如果提前知道了，就不那么真实了。”宁海珠说。 “她只是担心她的意中人而已。”周子斐粗声粗气地说着，又把沾满了血的陶瓷片扔到一旁。 一想到陆青，何荷的脸唰地红了，嘴上却辩解着，“我没有意中人。” “不管怎么说，”周子斐说，“我想他应该足够聪明，应该知道这不过是做戏而已。再说了，你也没有说你钟情于我啊。所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荷慢慢体会到他话里面的意思，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但是她内心依旧很矛盾，不知道究竟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争得了优势？ 她回想起访谈时候的情景，申祖庚说得对，她确实是顺利通过了访谈，可是那是真正的自己吗？穿着漂亮裙子打着圈还咯咯笑的愚蠢女孩真的是自己吗？只有谈到何丽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我。她想。 和沉静而有力的臧苍相比，自己的表现是那么愚蠢、浅薄和平庸，当然，不包括十一分的成绩在内。 可是，现在，周子斐让她成了被人爱慕的对象，爱慕者还不止是他。照他说的，她有很多爱慕者，如果观看者们真的认为她们是恋人……是天作之合…… 她记起来，当时的观看者们听到他的话反应有多强烈。“天作之合！”是的，申祖更是对的，在九宫城，这套很吃香。 突然，她又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在他说了爱我之后，他们会觉得我真的就会爱上他吗？”何荷困惑地问。 “我认为会，”宁海珠说，“你都不知道你当时都不敢看灵光鹰，脸也红了。” 其他人也随身附和说大家肯定会相信的，因为她当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现在是发光的金子，傻丫头，来资助你的贵人们人会排成长队的，你就等着吧。”申祖庚说。 何荷为自己的过激行为感到非常惭愧，她逼着自己给周子斐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
/; “没关系，”他耸了耸肩，“不知者无罪嘛。” “你的手还好吧？”何荷别扭地问。 “死不了。”他说。 接下来，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这时，一股香味从就餐间飘了出来。 “走吧，咱们吃饭去吧。”申祖庚说，大家尾随其后，走到餐桌旁坐下。 可是周子斐的手流血不止，宁海珠带他去包扎。何荷他们先吃，第一道菜是蟹黄豆腐汤。直到何荷他们吃完以后，他们才回来。 周子斐的手用绷带包扎着，何荷觉得很愧疚。明天就要进入比赛场了，他帮了自己这么个大忙，可是自己却再一次以怨报德。难道自己就不能不再欠他什么吗？何荷很是懊恼。 晚饭后，他们在会客室看节目卷轴。大家都说纵横镜里的何荷很迷人，但是何荷自己却觉得她身着裙子又转圈又咯咯笑的形象既浮躁又浅薄，相反，周子斐倒是表现得非常有魅力，他对爱的表白也彻底赢得了观看者们的心。 不过，她也算是明白了，其实最终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她，不仅羞涩而困惑，而且边梓文的巧手使得她美丽，周子斐的表白使得她可爱，而真爱无法实现的复杂情势使得她悲情，一句话，这样的她，令众人难以忘怀。 看完卷轴后，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第二天黎明，大家就要为比赛打起精神。九宫城的人都起得晚，所以天命之战规定要巳时才开始。可是周子斐与何荷必须一大早就做好准备。 艾琳和申祖庚不会跟他们一起去。他们一离开这里，就会去大赛指挥中心，疯狂地与那些想要资助何荷他们的贵人们达成协议，对于何时、怎么样把礼物送到他们手上做出规划。 边梓文和宁海珠会和他们一起到达比赛地点，然后何荷他们从那里与边梓文他们告别，进入比赛场。 艾琳拉着何荷与周子斐的手，眼里含着泪花，祝他们一切顺利，说他们是她接触过的最好的选手，然后抱了抱何荷，就匆匆地出去了，不过，走之前，回头又笑着说了一句：“我明年能不能被派到更体面一些的门派去做管事，就拜托你们了哈！” 申祖庚看着艾琳走了以后，回过头来，双手抱臂，细细地打量着何荷他们俩。 “还有什么最后的叮嘱吗？”周子斐问。 “铜锣一响，你们就从这鬼地方冲出去，千万不要在栖霞真境岛就送了命了。你们要分散开，离其他人越远越好，然后想办法找到水源，明白了吗？”申祖庚说。 “然后呢？”何荷问。 “一定要活着。”申祖庚说。他在玄凤铁车上其实也给何荷他们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不过那次是醉着的，但是这次没有醉，而且表情严肃。 所以，何荷与周子斐也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何荷回房间时，周子斐留在后面和宁海珠说话，何荷心里想着，这挺好的。不管有什么奇怪的告别方式，都留到明天吧。 她的被单已经被掀开了，可是她却没有看到黑红头发的哑奴女孩。 她冲了个澡，洗掉了身上的金粉和脂粉，也把美丽女人所特有的香气从身上洗刷掉。所有的装饰就只剩下了指甲上的火焰图案。她决定把它们留下，好提醒自己在观看者们心目中的定位：火焰女孩——何荷——燃烧的女孩。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它还能够给予自己坚持活下去的力量。 她爬上床躺下，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睡不着。但是她深切知道，自己需要睡眠，因为在比赛场，任
何时候只要被疲惫击垮，死亡就会不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