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彻底怔愣，甚至忘了挣扎。 季言欢和季言乐则完全呆滞，看着那母亲涨红着脸嚷：“谁，谁说我们是骗子？你别胡说！我走就是了，小欢啊，妈妈以后再来找你啊，下次……” 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拎起那袋子瓜果。 但她女儿，她忘了。 张曼曼厌恶地瞥了那个慌忙过马路的背影一眼，收回眼神，看向留下的女生。 她看起来很小，几乎和梁澍季言乐差不多年纪，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怯懦，张曼曼放开手，想了想，轻声说：“她是你妈妈，对吗？” 女生点点头：“嗯。”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我叫孙雨婷，十九……十九岁。” 季言乐走上前来，“你，你也是今年高考吗？” 孙雨婷摇头：“不，我出来工作了。” 张曼曼又问：“那你妹妹呢？” “在读高中。”她说着，看向季言欢，“你，别生气，也别理他们。” 季言乐也看向了季言欢。 “你既然出来工作了，能摆脱他们吗？” 女生勉强笑了一下，“以后肯定可以的，等我妹妹上了大学，我们商量好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 张曼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我给你留个电话吧。” 季言欢意外地看向她。 “雨婷，以后要有什么事实在过不去，就直接找我，”张曼曼看着孙雨婷说，“等将来你们真的独立了，再说其他的事吧。” 孙雨婷也很诧异，咬了咬嘴唇，摇头说：“不了，谢谢姐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联系你，我爸妈知道了，只会给你添麻烦。” “他们添不了我的麻烦，”张曼曼却道，“你放心。” 到底还是留了号码，孙雨婷还要去工作，很快就走了。 看她走远，张曼曼终于面向了季家兄弟。 她先看看季言乐：“我编瞎话的本事又进步了，以后别再说我偏心了，刚才那番话说得我差点旧病复发。” 季言乐慌忙说：“现在不舒服吗？” “没有，”张曼曼转向季言欢，“你看到了，她是怎么对自己孩子的？所以别再心软，再者，如果小敏阿姨知道这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难过的。” 季言欢点点头：“我知道了姐。” “回去吧，这事你们俩别管了，让季爷爷也放心。” 季言乐张大了嘴：“姐，你要干嘛？” “你这什么眼神，我还能违法乱纪怎么的？少管我，我走了。” 张曼曼铁青着脸，一路开回了家。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梁澍也不在，东西也不想吃，她躺在沙发里，抱着手机，思来想去，沉沉睡去。 傍晚时分醒来，手机上有梁澍的微信，说他已经到了老宅，开始吃毫无滋味的家宴，问她晚上吃什么。 张曼曼于是起来洗了脸，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一直到梁澍说他应付完老宅的一切，和郑扬他们见上面以后，她才觉得是时候了。 点开和梁处桉的聊天界面，她斟酌再三，发了一段文字，询问是否有空接电话。 很快，梁处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 张曼曼接了，叫了声梁叔叔，问好之后，直截了当说：“梁叔叔，我遇到了一件难事，想请你帮忙。” 梁处桉：“什么难事。” “小敏阿姨和季爷爷，您都见过，她家里两个孩子的事，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们家小儿子是梁澍的同学。” “季言乐的哥哥叫季言欢，是小敏阿姨和季叔叔当年领养的孤儿，最近，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了。” ——在合理的范围内，遇到事情应该向正确的人求助。 张曼曼考虑了很多，看在袁小敏和季爷爷对梁澍的关爱的份上，麻烦梁处桉解决这件事，可以说得过去。 最重要的是，他有这个能力。 凌晨刚过一点，梁澍到家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亮，无声地放着午夜电视剧，张曼曼裹着薄毯，半卧在沙发里，睡得很沉。 这一幕何其温柔宁静，梁澍不由怔然。 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他朝沙发走去，在不明亮的电视画面跳动下，慢慢在张曼曼面前半蹲了下来。 现在，算是完全恢复了吧？ 她的嘴唇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泛着苍白暗紫，睡着的时候也不再微微拧着眉，应该，也不会突然间不受控制地心跳如擂了。 梁澍总是在庆幸，他曾经在重要的人被疾病困扰时无能为力，至少这一次，虽然能做的很少，但他一直在陪伴。 张曼曼很快就醒了，睁眼看见梁澍，她眯起眼睛：“回来了啊？” 刚醒的缘故，嗓子有点哑，梁澍朝她微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看电视看忘了，”张曼曼坐了起来，长发滑下肩头，“喝酒了吗？” 梁澍一顿，站起身，“酒味很重？” 张曼曼笑了：“不是，我就问问。”她找自己的手机，“几点了啊？” “一点半。” “这么晚了，”张曼曼随手捋了一下头发，“你赶紧收拾一下，去睡吧。” 梁澍在沙发尾巴上找到了她的手机递过去，说：“你也回房间睡吧。” “嗯，哦，梁澍。”张曼曼突然叫他。 “怎么了？” “有件事想跟你说，”张曼曼拍拍沙发，“坐。” 梁澍怕身上酒味大，有意坐得远了点，看着她：“什么事？” 张曼曼见他这样，表情有点微妙，但没问什么，慢慢说：“我今天遇上了点事情，很难办，所以找梁叔叔帮了一下忙。” 梁澍显然十分意外。 张曼曼从他脸上没有看见太明显的反感，稍稍放了一点心，继续解释说：“季言乐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哥哥是他们家领养的？” “嗯，说过。” “前段时间，季言欢的亲生父母来找他了，当然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亲生父母，这中间太多事情，而且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年，总之，那对夫妇很……很难令人尊敬，白天的时候我刚好遇上了那个女人来找季言欢，所以……不过我想这件事想要彻底解决，凭我们见一次骂一次也没什么用，所以，就联系了一下你爸。” 梁澍盯了张曼曼足足十秒，才严肃地问：“你亲自吵架了？你忘了你要保持心情平静，不能……” “好好好好好，”张曼曼适时掐断了他的话头，“别教训我了，我已经相当克制情绪，
比上次见到三中校长冷静多了。” 梁澍倏然一愣。 张曼曼也不知道怎么就话赶话提到了这个，无语摇头：“好了，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梁澍便问：“那小欢哥和季言乐他们……” “他们没事，其实他们对那对夫妇没有什么道德压力，主要是觉得他们后来又生了孩子，虽然没有抛弃，但对她们也很不好，所以心里有点伤感。” “我爸怎么说的？” “那倒没怎么说，就是让我放心，让大家都放心。” “那就好，”梁澍淡淡笑了一下，“他能解决的，而且，我不会有什么意见，如果你跟我说，我也会找我爸帮忙。” 张曼曼一笑：“知道了，以后就跟你说，行了，很晚了，快去洗澡睡觉吧。” 几天之后，梁澍的同学好友局终于告一段落。 林晓郭开始吆喝着聚餐，再三嘱咐一定要带上梁澍。 张曼曼本来有点犹豫，你们都带男朋友，我带弟弟，这好像有点……但等到看见林晓郭的男朋友时，她就恍然大悟了。 “师姐！”林晓郭一见她推开包厢门就开心扑了过来，“哎呦，这就是梁澍弟弟吧？帅小伙啊！” 梁澍在张曼曼身后，朝林晓郭很有礼貌地说：“晓郭姐你好。” “嗨嗨嗨，你好，”林晓郭挽着张曼曼的胳膊，扭着脸跟他笑靥如花地打招呼，“我早就想见你了！” ——但张曼曼的视线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陌生面孔身上。 大家都带了家属，但另外两位男士之前都见过，只有这位，这位年轻的，英俊的，男生……大概是她的眼神有点明显了，旁边另一位师姐笑着说：“曼曼，这是晓郭的男朋友哦。” 张曼曼：“？？？” 她深吸一口气，朝大家介绍：“这是我弟弟梁澍。” 梁澍开始一一打招呼，这个过程里，张曼曼皮笑肉不笑地别着林晓郭的手，贴近她耳边问：“你上哪儿找来这个男朋友的啊？” 感觉还没有梁澍年纪大！ “他马上就读大二了！”林晓郭低声强调，“艺术生哦，弹钢琴的。不要这么惊讶，我们只差了七岁而已。” 张曼曼：“……” “我男朋友滕玮，”林晓郭把声音放大，“这就是我最爱的曼曼师姐啦！” 滕玮朝张曼曼笑着说：“你好曼曼姐，经常听晓郭提起你。” 张曼曼对着这张过于年轻的脸，下意识把视线转向他旁边的梁澍，然后她发现，梁澍似乎心情很不错，眼里都是轻松。 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一顿饭吃得十分愉快，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晓郭和她的小男朋友身上，八卦之下，林晓郭淡定地表示她本来不想接受的，不料滕玮笑着接话说：“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哈。” 众人哄笑，张曼曼差点又呛到，赶紧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梁澍坐在她旁边，用很轻的声音说：“也就只差，七岁而已。” 张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