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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终于成了大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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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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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苍茫,楚如鸢浑身是血地倒在这方山间野洞前时,几乎想到许多事情。 想到今晨临行前,她还在坐在云来客栈的轩窗前吃了碗汤鲜味美的阳春面,晨曦照在她脸上,她同客栈老板娘李云香说说笑笑,李云香百般叮嘱她要想上山看佛光,定要小心避让小泽山上的那伙山匪。 想到今日出门真是没看好黄历,不久前她刚在别处山头跟山贼打过架,受的伤还没痊愈,哪晓得上小泽山没多久,就时运不济地遇到了李云香口中那伙该死的山匪。 然后......然后就成了现下这般,仿佛从地狱里浴血而出,似个血人破败不堪地倒在洞口,濒临死境。 原本她也是极小心的,上山后一路都十分谨慎,不仅要提防山匪,还要提防山间野兽,奈何还未得闲遇见山间何等凶野猛兽,就先时运不济地遇上了疾风寨那伙人。 再原本遇上也就遇上了,她聪明地匿于山林隐蔽处,轻易也能躲开,只是又瞧见那伙贼人竟还掳了两个平头百姓要带回寨子里,一老一小,小的那个还是个怜弱女子,面对的却是几十个腌臜大汉。 这样的情景,不用想,也知会发生什么。 如鸢仗剑在手,自不能再袖手旁观。 只是不袖手旁观的后果,便是后来入夜时她虽救出那一老一小偷偷放走了,自己却被那贼匪头子胡一刀发现她坏了他的好事,惹得他拿狼牙棒捶断了她左肩,更叫嚣着今夜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断方才解恨。 浑身的伤处疼得如鸢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直骂骂咧咧一阵,但骂完了又觉眼眶湿润。 不觉间,她竟已孤身走了这么远,从玉阙边塞,远至眼下这个根本不知名的山间野洞。 皎白的月色照在她脸上,漫天的星子还繁华璀璨地映在她眼中。 如鸢咬着牙,很想要再撑起这副支离破碎的躯体,但使了半晌力,只手指动了动。 她走的时候,边关还下着雪。 玉阙关那个地方远在天枢边陲,近极寒之地,走的那日暮秋刚翻,还有两日才立冬,却已见下了雪,整座城都是白茫茫地一片,干干净净。 犹记得朔风如刀刮在人脸上,卷起霜雪若蜚蓬四散。 来送行的只有与她家对门的元家,元家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她家只是小门小户,但胜在两家多年交好,否则就凭楚家已经散了家,她要走,当真孑孓而行,无人相送。 那时的她就如现在这般,不论是站立在风雪里从元家哥手里接过马,还是深更半夜躺在荒山野洞前拖着一身伤看天上的星辰,都好像随时会化为齑粉,风一吹,便了然无痕。 视线有些模糊,冲散了眼底的星辰,染着血水滑过伤痕教人刺痛,想是这回真要折在这里了,呼...... 长抒一气,如鸢却忽地一笑。 从楚家遭了祸起,她就早知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原本她也不是这般浪迹江湖的飘萍命,一不小心便会被风雨折了去。 本是生在玉阙关那样的边陲之地,虽是小门小户,但生得安安稳稳,有爹娘看顾,家中自足,养得她性子也是洒脱自在,直至她十八岁。 旁的女子年十八,桃李芳龄正风华,正是相看人家的好年纪,如鸢本也当如此。 然她自幼是被阿爹带出来的性子,散漫惯了,哪里急着嫁人,本还想在阿爹阿娘身边再赖上两年,只那年才夏半,忽地一场横祸,不仅断了她的赖皮念头,也断了楚家原本的安稳。 倒

也没什么曲折离奇,不过是家中遭了贼,一伙人入室行窃,阿爹阿娘为贼所害,而她因与邻家哥早早上山看了一朝花,躲过一劫,回来时便成了孤女。 从此无人庇护,命也如蜚蓬般脆弱易碎。 头两个月她孤身去寻那伙天杀的贼人,仗着剑走遍边关三百里地却一无所获,后想是天道轮回,暮秋近冬的夜里,一场大火,天干物燥,贼人在的山头就那般被烧没了。 旁人都说这是天罚恶人,但惟如鸢自己知道,她心中像老树虬根死死盘扎的荒凉与不甘。 比起天意,至亲血仇,她更想要的是亲手血刃。 只是她不仅没能亲手血刃恶贼,守孝期间,一介孤女的境况更不复从前。 先是没多久,就有人在她守孝期间上门来说亲,打着旗号说是照拂孤女不忍怜见,实则是知晓这家遭了贼,没什么钱财可图,却正天时地利地可图她这个人。 再后来,瞧着孤女好拿捏的不止一家,上门提亲做妾的,暗中相看欲收她做外室的,面上帮忙料理丧事实则拐着弯打听楚家可还有什么落下的值钱物件的......最腌臜的是,竟有人直接干脆地来问她愿不愿意卖/身,诸如此类。 在玉阙关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边塞之地,一个孤女,未必可得十里乡邻照拂看顾,却可得奸人蛮户吃干抹尽。 就在她离行边关的前夜,那隔了两条街的老寡妇钱婆子还带着自家游手好闲的市井流氓儿子郑三,深更半夜地来翻她家院墙。 一句“你老子娘都死了,你个小贱人你以为还有人护着你呢!”劈头盖脸地砸在她头上,也教她记到了现在。 是啊,都无人庇护了,孤身流于江湖,性命便如同草芥,随时可能被碾压倾覆,自然早有这么一天。 如鸢想到那老寡妇从墙垣上灰头土脸地摔下的样子就好笑,只是一笑便扯得她满脸伤口疼。 不到半个时辰前,她于月色朗照之下发现这一方极为隐蔽的山洞,一路从小泽山逃命至此,荒山野岭早没了路,几十号山贼却还跟在她屁股后头喊打喊杀地狠命追...... 她本就断了左肩,好容易用石子击打石壁试探过洞里没有野兽后,想着能进去躲躲,又见密林之中荆棘横生。 没法子,她只好紧咬着槽牙单凭一只手挥剑砍出一条生路。 那些荆棘枝桠纵横交错,粗壮缠杂,困得像个围笼,老鼠都钻不得,偏她拖着一身血肉,生生从笼子里剐了过来。 为了掩盖踪迹,又徒手把那些荆棘枝都拢了回去,只是奈何实在伤重,还没进洞去,就两眼发黑地倒在了洞前。 好在她撑着一口气没有昏死过去,半晌都这般匍匐在地上。 斑驳的血痕中已经辨不出如鸢原本的模样,月色映着她一双眼眸虽痛苦难掩,却也如照月一般,尤为明亮。 从方才打荆棘丛里钻过来,还能凭一口气撑到现在几番没闭眼,她几乎辨不清是因从前元家哥那句“此行珍重”,还是因今晨李云香那句“早点回来”。 只是此番若还能活着,她很想再吃一碗李云香亲手做的阳春面。 想再过不了多久,疾风寨那伙人就该追来了,可她此刻却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早作一把散骨的躯体恨不能支离破碎个彻底,就此长眠。 若躺在这里昏死过去,纵有没过人高的荆棘丛遮掩,但自己一身白衣盖血未必不会被发现,那贼匪头子生得蛮横却实在心细,一路都不曾失了她的踪迹。 如鸢竭力抬起头望

了眼黑乎乎的山洞,幽深静谧,一眼瞧去望不到尽头,只闻风声徐徐如低语。 若是真就此放弃,落到那贼匪头子的手里,恐怕真会将她千刀万剐,趁她死去之前活剥了她的皮。 这点如鸢毫不怀疑,毕竟她已经被捶断了左肩。 刚想到这里,忽闻身后不远处一道尖锐又欣喜的惊喝遥遥划破山野:“在这儿!大哥,那小子在这儿!” 没想到这帮人来得比她预料的还要快些,如惊弓之鸟般,如鸢惊得浑身一个抖擞,回头一眼望去,瞥见密林之中数道火光影影绰绰地相继而至。 尚且还隔着一段距离,那喊话的贼人未必是发现了她,只是打着火把照见了路上的血迹,但无论如何都再耽搁不得了。 将死之人犹有求生之志。 挣扎中,如鸢径直咬破舌尖,让自己从头到脚在瞬息间清明,她踉跄着撑住剑,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被荆棘剐过的肌肤一经牵扯,便疼得像火一样在烧,仿佛千道钩锁拉扯着她直往下坠。 不远处的声音悉悉索索,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她甚而不敢回头望一眼,便掏出火折子,吹了吹,一头扎进洞里。 风一刮过,裹挟着她浑身新鲜的血味也直往洞里灌。 此时的她尚且不知,正是因为这股带血的浑厚腥风灌入山洞最深处,又扑面涌入了不知何物的鼻息间。 一副修长高挺的躯体横陈在一方石榻上,腥风卷来,蛰伏于沉眠中的形影逐渐有了呼吸,轮廓也随之起伏,显现出结实宽厚的曲线。 无边幽暗中,蓦然间,一双阴冷沉郁的眼眸带着异样的红光缓缓睁开。 高大的形影漠然地坐起,扯着衣服顿了半晌,似方才得到喘息,脸上恍惚的神情仿佛不知今夕何夕,仪神俊朗的眉间偏萦着股阴沉冷戾,目色如刀割开长夜,周遭无边的阴森因不及他而纷纷退散。 甬道里,犹然不觉的如鸢依旧一无所知地往深处去,挟裹着愈发浓重的腥风如羊入虎口般,直往里送。 而石榻上的那道形影呼吸也随之越来越重,倏地寒光迸射,露出兽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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