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临到开饭时间，李光芒和张至森被叫了回去。 李准军和蒋兰也到了。李光芒见爸爸今日里穿了一件中年男人常穿的藏青色夹克，从远处看，比平日里看起来更有精神、有派头了一些。 自上次回家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了，又在这里见到父母，尤其是张至森在旁，她反倒有些生疏怪异的表现，不知该如何是好。 “爸，妈。”她叫了声，缓缓走上前去，李准军瞪了她一眼，眼神落在一旁的张至森身上。 张至森忙喊了声“叔叔、阿姨”。 李准军定神愣住，破天荒地没有发表意见，直接略过了他，走至客厅，对着严肃板着脸的老人家问了声好。 蒋兰将闺女拉过，怨怪道：“你这孩子，来也不说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我这刚好下班过来，想着你们很快就到，也就没说。” “行了，你爸今天心情还可以，一会机灵盯着点。” 李光芒点点头，她明白妈说得是什么，她害怕爸一会喝多了又闹事，让一家人下不来台。 说着一伙人已经移步到客厅，李佑和许知知听见了动静，也从房间里走了过来，大家围坐在客厅，吃零食聊天。 苏瑾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于是招呼着厨房阿姨上菜，一伙人从客厅阳台走出，来至屋外早已备好的餐桌前，天光已黑，周围被点上了点点星光，空气静谧安宁，是适合聚餐谈天的好时候。 众人落座长方案几前，两位老人坐在上座，两家大人分别坐在一侧，她们年轻小孩坐在一侧，开始了今日的晚餐。 李光芒兄妹两人是第一次邀请别人来参加家庭聚会，自然少不了隆重介绍一番，尤其在他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更是将许知知编造成一个优雅大方、端庄温婉的美丽公主，张至森被讲成一位事业有成、钟情专一的贵公子，惹得众人频频点头，刚刚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也眉开眼笑。 介绍完，大家焦点转至张至森身上，李光芒听到苏瑾问道：“至森，你们怎么认识的，跟大家说说吧。” 李光芒脸上有些尴尬，她来之前没有跟张至森对过台词，这个时候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至森眉眼微动，温柔地笑着：“我们在同一家律所。” 苏瑾点头表示赞赏，言语客气：“想来你们工作肯定很辛苦吧。” “我们律所规模不大，生意还过得去。” “什么律所，我看是小打小闹罢了。” 李光芒爸冷着脸说了一句，顺便喝了一口酒。 张至森没有尴尬，反倒认真解释：“叔叔 ，我们律所目前还是起步阶段。” 李准军哼了一声，摇晃着杯子，眼里充满着深不可测的光。 李光芒不开心，用眼神示意蒋兰，让她赶快阻止接下来的快要爆发的闹剧。 苏瑾见状，忙转了话题，问蒋兰：“你们最近还好吧？你也不说过来常走动，前两天爸还念叨你们。” “是吗，爸？”李准军转怒为喜，接过了苏瑾的话，夹了一筷子莲藕放在老爷子的盘中，像是急于渴求得到父亲关心的印证。 李爷爷咳了一声，没有搭话，转而将酒杯递给了大儿子：“给我倒点。” “爸，你年龄大了，不能喝酒。”李准青劝了句。 “这点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老爷子的执意让气氛降入冰点，许
知知闷头吃饭，她在众人说话期间暗自观察了每个人的表情，发现了尴尬与局促凝固在每个人脸上。 “爸，晚上天凉，你就别喝了。”李准军也劝了句，没想到被老爷子立马怼了回去：“你别插嘴。” 李准军脸色由刚才的亮色迅速转暗，李光芒见爸爸眼里的光暗了下来，有些心疼，也不能在大人面前争执，只好埋头吃饭。 只见挨了教训的李准军，垂下了头，像是做错事了一般，继续闷头喝酒。 “小兰，今天的菜还合你们胃口吗？”苏瑾转换着话音。 蒋兰笑着说：“挺好的。” 接着听到李奶奶对着蒋兰这个二儿媳妇抱怨：“你也不知道早来一会，现在也是条件好了，早年间这一大家子饭都该你们俩准备的。” 苏瑾怕气氛太过尴尬，笑着回答：“是，妈，下次你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妈，你要不去我们那边待一段时间吧，想吃什么我天天给你做。”蒋兰挤出不多的笑容，她早知道来吃饭没什么好事。 李准军还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想像蒋兰那般挤出微笑，但试了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扬起了脸，想继续给父母夹菜，以示自己不在乎他们那般说辞的决心。 “我去了那边有地方住吗？”李奶奶继续板着脸说道。 “妈，你看你说的，我们那边虽然不如大哥这边宽敞，但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李奶奶哼了一句，中气十足，李佑和李光芒对视了一眼，明白了隐藏在冰山下的暗礁要浮上水面了，两人做好了逃脱的准备。 “爸妈，我们吃得差不多了，知知刚说想去花园看看，我带她去转转。” “爸妈，我也吃饱了，阿森说他想去看看，我们一起去。” 说完四人一溜烟从饭桌上逃走了，根本不管身后诧异的大人。 四人摆脱了尴尬场面，从花园后的楼梯上至二楼，来到了李佑的房间。 进了屋，李光芒这才舒了一口气，指着屋外即将爆发的战争说：“哥，还是你机灵。” 张至森跟在最后，慢悠悠上了台阶，对面漆黑宽大的房间在他眼前铺开，他见李光芒跑来跑去，为知知介绍这里那里，比一旁站着的李佑还要放松自在。 “幸好幸好，躲过一劫。”李佑念叨着。 “你们家经常这样吗？”许知知看着神情一致的两人说道。 李佑仰头看着天花板，无奈回答：“从我记事起开始，每年家庭聚会都是一场战争，本以为今日里叫你们来会好一点，没想到他们依旧如此。” 李光芒起身，撑起身子：“简直就是噩梦，比噩梦还可怕的噩梦。” 李佑继续说：“小时候还没分家，两家人住在爷爷单位分的房子里，吵架是家常便饭，严重的时候还会动起手来，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拉着光芒在街上晃悠，直到他们结束战争，我们才能重新回至轨道。” “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张至森靠在一边，看着面前的玻璃柜，酸溜溜地说出这一番话。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便仔细去看柜子里的奖状、玩具、模型，还有一些照片，照片多是李佑和李光芒的合影，有小时候两人一起去公园的，一起去爬山的，还有一起去旅行的，照片里两人笑着闹着，像是亲兄妹一样。 见张至森仔细观察着，李光芒走至他身边，一一解释道：“这个是那会我初一，他高二。”知知也凑了过来，看
热闹。 “对了，你要不要听高中时学姐追他的事情，那可是轰动一时。” 李佑听到讲自己的八卦了，终身一跃来到三人身边：“我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得了吧，那时候你妈妈派我天天盯着你，你都忘了。” 许知知问，“那学姐现在呢？” “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后来就再没听到过漂亮学姐的消息了，只怕是这么多年还念着白月光吧。” “你怎么这么八卦？”李佑挡在李光芒前头，有些羞愤，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三人笑了，他们倒是不知道李佑还有这一面。 李光芒也笑了，忽然又想起来了，对着李佑和知知两人打趣道：“对了，刚听伯母说打算让你们明年订婚，你们准备好了吗？” “不是吧！” 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来，脸色如躁晴天霹雳般难看。张至森用手肘抵了抵李光芒，示意她不要开这种玩笑。 李光芒弯腰哈哈笑着，李佑明白了，也忙逗着她：“我听伯伯说，他对你这位男朋友甚是不满意。” “怎么不满意了？” “他又高又帅事业有成，怕你将来掌控不住。” 李光芒脸色一红，又看了看张至森，嗔怪李佑：“你在说什么啊”。 张至森在一旁笑着，没有接话，他看着李光芒整张脸如红彤彤的苹果，不忍她被打趣下去，走出了房间，来至阳台边，望着窗外风景。 李佑和许知知知趣，退了出去，去了别处玩闹，李光芒心中燥热，也来到阳台吹风。 晚风吹散了凝滞的气氛，张至森撑住眼前栏杆，转头侧身看着一旁李光芒，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心中潮热如同喷薄烈火，她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寂静空中悬挂一轮圆月，从远望去，隔在两人之中。 啊，想起来了，是阿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