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过了。” 法考是法学人的基本功，过法考是做律师的入场券。 但要成为一个好律师，这张入场券还远远不够。 所以张至森对每个来面试的人第一句都是：“法考过了吗？” 第二句是：“英语怎么样？” 他只关心这两点。 所有未入行且未真正经历过实战的大学生对他来说，都是一张白纸。 更何况，李光芒还是一张好看的、泛着金光的白纸。 在简单问过后，他给了她名片：“要是你考虑好了，可以先来所里看看，我们详细聊聊。” 李光芒接过，若有所思地回到宿舍，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 她将名片翻来覆去看，像特务把玩一张攻击敌人的扑克。 怎么他人都没有，就她一人有？ 且他的语气，不像是面试，像是某种邀约，令人生疑。 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张至森”。 还没来得及细看结果，男友陆铭的微信就先飘了过来。 “面得怎么样了？” 李光芒心不在焉输入，“就那样。” “那样是怎样？”文字后加了无语表情。 李光芒松手扔掉手机，她不想再理陆铭。 两人最近闹别扭，说话也冷冷淡淡的。 她和陆铭同个专业，一起考研，坐在同个自习室，考得也是同个学校，甚至资料也互相借阅，到最后，陆铭顺利进入复试，而她李光芒败北。 命运的齿轮画下分叉线，尽管她努力保持像从前，还是隐约感到他语气中不满态度。 一想到这，她叹了口气，也许只有尽快找到工作，才能为他们感情找到合理出口。 天光渐暗，她继续趴在电脑桌前查资料。 宿舍里昏暗寂静，她没有起身开灯，整个人聚在屏幕发出来的荧白色光中，窗外雨声大作，树羽幢幢，风赶来包裹她，她如同一只寻找光和火的飞蛾，在漫漫前路中执着不服输地拍打着翅膀。 张至森的资料不是很难找。 输入名字，点开第一个就是他。 照片比他本人要老练些，眼神散发出深不可测的光。 他是全国十佳邢辩律师，擅长处理企业职务犯罪，在新诚已做到合伙人位置，不知为何，前两年自立门户，从头开始单打独斗。 他最出名的案子是那件企业高管受丨贿案，李光芒在课上学过，突然就对此人有了印象，闪过一丝明亮的光。 再看到本科那栏，他同样毕业于法大法学专业，师承周柏树，说起来，他们还是同门师兄妹。 内心的疑窦戒备在夜色中消失，她举起手机窝在床上，心想，若是这样，或许可以去看看。 - 至真律所坐落距法大不远的工业园区内。 张至森从新诚出走，带走了宋可宁、陆昭杰、应真三位团队成员，前两年他们四人自立门户，声称三年之内要完成一个小目标。 受经济下行影响，他们至今完成了不到四分之一。 张至森为压降成本，将办公室从大平层写字楼搬至了工业园区内。 办公楼上下三层，上两层他与设计所平分，一楼二所共用，室内简朴装修透露简陋气息，将律所经
营情况暴露无疑。 雨后天气初晴，阳光明媚。 不到十点，至真屋内铃声响起，宋可宁从视频看到一位扎着马尾，长相明丽的女生站在门外，手中还拿着简历。 “至森，有人来面试？” 张至森头也没抬，仿佛对到来的面试者心知肚明：“嗯，让她进来吧。” “咔哒”一声，玻璃门弹了出来，李光芒拉动门锁，按照名片上指示上了二楼，办公楼低矮平整，她没乘坐电梯，快速跨过平坦楼梯，看着至真律所推开门。 空中弥散着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更显清晰。 宋可宁严肃地站在会议室前，手里拿着资料，朝李光芒看过来。 只见女孩穿着一件低饱和度的雾霾蓝衬衣，下身一件灰白西装裤，脚踩着五厘米高跟鞋，挺拔直立地站在原地，翘首望过来。 李光芒有些失落，律所环境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起了逃跑的心，站在原地的右腿已做好了起身的姿势。 刚欲要走，就听到前方熟悉男声，“行，我晚上过去。” 张至森早已看到了李光芒，他打着电话，透过洁净玻璃窗看到她站在原地，眉心皱了皱，转了个身，利落的马尾在空中荡来荡去，一副稚气未脱的学生模样。 李光芒看到张至森手在右方指了指，示意她在会客室等待。 不一会儿，张至森和另一人一同进来，她听到那女人自我介绍，“宋可宁”。 宋可宁一副职业微笑，张至森不苟言笑，两人坐着跟她谈话。 李光芒坐立不安，她强撑着，回答着宋可宁提出的问题。 宋可宁看出异样，笑了笑：“我们前段时间搬来，还有些乱，不要介意。” “没有。”李光芒端起跟前一次性纸杯，惨淡地笑了笑。 屋外传来啪啪打字的声音，她瞥了一眼，几个员工零散地坐在工位上，周围确实如同宋可宁所说，灰蒙蒙的，有些乱。 张至森始终一言不发，一旁低头看手机，像是处理紧急事务，但又必须待在这里。 宋可宁详细介绍至真：“我们17年成立，主要方向以诉讼为主，主打精品路线，张律、陆律办案经验丰富，在业内都有不错的声誉口碑，这点你大可放心。” 她继续说：“你成绩不错，又是法学专业，基本功都在，你考虑一下如何？” 李光芒顿了顿，搓了搓手，身子朝前倾去，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实习期间薪资待遇是多少呀？” “实习期是2K。” 李光芒心一沉，快要晕倒。 她真是有点后悔学法，辛辛苦苦四年苦读实习工资还没有大学零花钱多，而且往后吃饭租房各类花销，2K不够生活的嘛。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难处，宋可宁说道：“实习期间我们提供餐补和交通补助，执业后缴纳社保，案子五五分成，你觉得如何呢？” 李光芒紧紧握着手中纸杯，直至变形，挤出一丝尴尬微笑，不死心道：“实习期间多长时间？期间薪资有上涨空间吗？” “这要看你多久拿到执业证，基本上一年左右。” 李光芒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不开心，这位宋可宁女士根本没有回答她上涨空间的问题嘛，她决定再看看，找找别家。 张至森这时才处理完了工作，抬眼看她。 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放下手机
，看着她问：“你期望是多少？” 李光芒将视线挪在张至森身上，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耸，气质冷淡，下颌似是大师寥寥几笔勾勒而成，自然流畅浑然天成。 “嗯？”张至森扬了扬眉，再次发出疑问。 “3K。” 张至森轻声笑了笑，他起身：“行，那就3K，外加协助案件办理费用，你考虑一下，可以的话尽快答复。” 看着他轻松意味的笑意，李光芒双手握紧捶着大腿，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早知道就多要一点。 宋可宁也起身，拿起手机，“我加你微信，你考虑好了联系我。” 李光芒点开扫一扫，之后便收回了手机，当她预备要走时分，却看到男人高大身影停在原地。 他停顿了片刻，拿出手机，伸至她面前：“这样，你扫一下我，有什么问题我们微信随时沟通。” 有什么事情，那个宋律师讲不就好了吗，他们没有加微信的必要吧。 再说她也没想好要不要来。 见她手上迟迟没有反应，他眼垂了下去，有些不悦地抽开手机，转身要走。 “叮”的一声，李光芒在他挪开的瞬间扫描完成。 之后用不假思索的点击添加好友掩饰迟疑的不礼貌。 “那谢谢，我就先走了。”她冲着宋可宁和张至森挥手再见。 宋可宁点头称是，张至森却没有回应，板起脸来快步消失。 面试结束。 李光芒将剩余简历装进包中，朝门外走去。 门外来人没注意到她身影，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她哎呦一下，握着鼻子哀嚎。 正欲说话，一抬眼她看到了男人，只见他脸色由怒转喜，痛苦的声音哑在了空气中，他们怔了半晌。 身后张至森和宋可宁赶来查看状况，将撞人的陆昭杰拉至一旁，三人围着看李光芒的鼻梁。 “怎么了？光芒，你没事吧。” 她痛到眼泪瞬时而下，心里嚷道，果然此地不宜久留，急忙摆摆手说没事，就出了律所，没听到身后三人碰在一起的吵闹声。 “你这是看到美女走不动道了?”宋可宁看到陆昭杰的狼狈表情调侃。 “至森，来面试的吗？这你可得留下，我得亲自带。”陆昭杰望着李光芒离去背景，恋恋不舍说。 “得了吧，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是一回事呢。” “嗯？没看上我们张大律师吗？” 宋可宁拿着文件拍陆昭杰：“至森差点意思，我看你行。” “那是实话，我可比张至森帅。” “你们两打住啊。”张至森制止两人，禁止他们背后开女孩玩笑。 陆昭杰看了一眼张至森，朝宋可宁示意，三人站在阳光下的打印机室闲聊。 “我怎么觉得至森今天不太对劲啊？” 宋可宁仔细端详张至森脸庞，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张至森掏出滚烫文件，问：“哪里？” 他摸摸脸，好像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这，就这。”陆昭杰指指他的表情。 “你紧张了。”陆昭杰不怀好意地笑，进而明白了。 “至森，不会是你被那光芒震慑住心灵了吧？” 张至森拿文件去打说
笑的宋可宁和陆昭杰：“胡说什么。” 心下却觉得奇怪，好像是有一种额外关注自己表现的异样。 他不会幼稚到要在李光芒面前耍帅吧？ 这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