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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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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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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枝是被颠簸醒的。男人的肩胛骨在走动时不断捅着她的小腹,让她张嘴欲呕,只是她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张嘴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猜想自己方才恐怕是中了迷药,现在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不大清明,她抬眼望了望四周一片漆黑,只能看得到大雪茫茫,只有柔软的脚步声和周围树枝的折断声,提醒着她此刻大抵是行进在山林之中,求救恐怕也是没人会应的,反倒会激怒这个歹徒。 谢枝有些后悔自己来福宁寺时没有带上枕下的那把匕首。她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再睡下去,哆嗦着手探入自己衣袖之中,掏出一方手帕来,为了不惊动背着自己的男人,她把帕子的一角塞到嘴里,一角攥在手中,如是撕成了几根布条,每经过一段距离,便扔下一根来。只是她的心中却越发绝望,这荒山野岭,也不知道会有谁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枝被粗暴地扔到了一个土堆上,她的腰撞上了一块裸露的石头,疼得她忍不住龇了龇牙。这时候,她眼角却瞥见刀光闪过,这个挟持她的人竟不欲多言,就要将她杀害。 情急之下,谢枝来不及多想,就脱口而出:“我是相府的少夫人,你敢动我?”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止不住地打颤,根本没个威胁人的模样,却偏偏叫那锋利的刀刃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几缕被斩断的发丝从眼前飘落。谢枝一下子又后悔了。她想到以李渡的行径,不知结下了多少仇家,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也不知是吉是凶。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谢枝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说,我是相府的少夫人,你要是真把我杀了,相府一定会追查到底,不会放过你的。” 耳边响起刀剑落地的声音。谢枝松了口气,她绷紧了太久,突如其来的放松简直差点又让她晕了过去,只是腰间的剧痛却越来越明显,凛冽的山风像尖锐的凿子一样朝着两处太阳穴猛凿,疼得她额上都发出汗来,嘴唇直打哆嗦。 “你……那你叫什么名字?” “谢枝,我叫谢枝。”谢枝哑着声音答道。 一段不知是长是短的沉默后,博叔双膝触地,两眼颤抖,激动和悲痛的眼神几乎要把微弱的月光都给遮掩了过去。 “大小姐?你是大小姐?” 被体温融化的雪水并着汗珠一道流了下来,谢枝觉得自己身子忽冷忽冷的,脑子越发糊涂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识我爹?” 博叔的目光闪动着,又很快冷静下来:“大小姐,先不说这些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再说。”说着,他扶着谢枝的手想把她再背起来。 谢枝痛得忍不住喊了一声:“先别动别动,我腰好痛,刚刚撞到石头了。” 博叔一听这话,怕她伤到了骨头,不敢乱动,忙轻手轻脚地把她放了下去,看着她的脸痛苦得皱成了一团,猜想伤势大抵不轻,拧着两股眉毛,然后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 谢枝的眉毛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雪渍,看着他,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 她想起白日里那道雪青色的身影,却没有挑明了问,只是紧紧抿着苍白的唇。此人在自己开口之前,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就不可能会是谢家或李家的仇人,自己平素里更没有惹是生非,除了今日…… 博叔咬着牙:“大小姐,我对不住你,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 说罢,他像是不敢再看谢枝的眼神似的,起身拔出倒插在地上的长刀,一片晦暗中,只见月光

如流水似的从刀身滑过,几个刀光起落后,只听见一声闷闷的断裂声。 谢枝奇怪地望向他,只见他又腾空跃起,数息之后,只见一根粗壮的松木硬生生插入自己身边的雪地里。落在身上的雪停了,她愣了一会儿,又仰头看了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天空的松树叶子,想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又想着…… “这就是坟前栽树吗?”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谢枝心里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 博叔的身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而是又挥了几下长刀,然后捧着一堆树枝在谢枝面前堆起来,抓过两块石头狠狠地摩擦了几下,窜出来的火星子一下子把柴火堆给点燃了。 博叔从边上捡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柴堆,让火烧得更燃一些:“现在应该可以好些了。现在雪下得太大,你又有伤在身,这山中还常有野兽出没,只能如此将就了。等天一亮,我就想法子找人带我们下山。” 谢枝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动作,觉得这关切确实不似作伪,而且就算是假的,这里荒无人烟的,他完全可以杀人灭口,毫无逢迎的必要。她看着那张被黑布蒙着半边的脸,眼周却布满了细纹,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博叔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似乎内心也在挣扎要不要说出真相:“日后,等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大小姐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真相大白?”谢枝喃喃地重复道,看他口风没有松动的迹象,不再跟他纠缠这些哑谜,转而问道,“你背后的人叫你来杀我,可你现在不动手,你不担心回去复命的时候会受责罚吗?” “没有什么背后的人。”博叔的口吻又生硬了起来。 “那你为何要来杀我?难道你是一个想杀便杀的魔头不成?” “不行吗?” 谢枝忍不住笑了笑,可是她方才吃风吃得厉害,这笑扯出一串咳嗽来,在博叔投来的担忧的目光下,谢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那双原本疲惫昏沉的眼,像被雪洗过一样,清亮明净:“当然不行。因为你宁可大费周章地背着我冒雪夜行到这个荒山野岭,说明你并不想在寺中杀人。试问一个不愿在寺中行凶的人,就算真是个嗜血的魔头,为何又非要潜入寺中找人取命呢?” 博叔握着树枝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他借着火光,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脸,她的脸上汗水横流,苍白如纸,两颊的肉因疼痛而微不可见地发着颤,眉眼间仍有几分难掩的稚气,其实还只是个被催着长大的孩子。 可是…… 像,太像了。 甚至就连这场漫漫不知尽头的大雪,也像极了那年边关落在自己铠甲与长枪上的样子。 博叔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说话,眼中却因涌上回忆的浪潮而渗出一种哀戚来。 谢枝看着他:“所以你是有备而来,就是要取我的命,为了一个我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的理由。” 博叔道:“大娘子,任你如何旁敲侧击,我也不会向你透露半个字的。我唯一可以说的是,我们要做的事,绝不会伤你半分,甚至……是为了你好。” 谢枝微微蹙起眉头。她想到那个神棍道士、铁面具,还有眼前这个黑衣人,哪哪都是说不出的古怪,更要紧的是,自己之所以嫁进相府,都是因为那个道士。她担心的是,也许连自己这桩本以为是父亲贪慕荣华的婚事,其实也是别人有意而为之的…… 那父亲知道吗?会不会他们已经步入了别人的陷阱? 可是这个人又说,绝对不会伤害到自己。观他方才一言一行,好像也不

是在扯谎。谢枝放弃了打探,可心里又忍不住琢磨起来。 可她现下又冷,又饿,又痛,又累,再加上还残留着迷药的药效,挣扎着张了张眼,又昏睡了过去。她清醒的最后一刻,还想着一路上扔的手帕,她不敢告诉这个黑衣人,因为那是她唯一一条有可能的退路,可是这儿如此偏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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