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素身上元气大好，让刚把衣服穿好没多久的陆云麒再次把衣服脱了。 如果不是陆云麒面上没有半点抵触，毫无怨言的配合，她都觉得自己此刻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像一个猥琐变态。 她凑近检查一下封妖印的现状，二十八星宿外环和四象五行内环均已消失，唯独中间的莲花印依旧清晰如初。只是这莲花好像也有了变化，不像之前那般是朵盛开的莲花，更像是花瓣落光后只剩了个莲蓬。 林见素看得微微一愣，果然封妖印没能完全解开吗？连阴阳逆都解不开，这个莲花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她凝眉观察了一会儿他腰上的莲花，愣是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最后她决定这些问题等回天机宫以后再慢慢研究。 从他腰间收回视线，她抬眼问：“你感觉如何？” 陆云麒其实感觉不太好，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做疼，妖力也如游龙般在体内乱窜，但他还是点头道：“我没事。” 林见素瞧他一眼，脸色白如纸，他这报喜不报忧的臭毛病多半是改不了。 在省思崖研究解封符时，她是亲自试用过阴阳逆的，那种五脏六腑互相打架的滋味她最是清楚不过。 陆云麒能忍这么久都不喊一声疼，林见素在心中默默敬他是条汉子。 “它怎么办？”陆云麒再次穿好衣服，看向地上的梼杌。 “梼杌既然生于天地，创于盘古，性命自是不能被我等随意取之。”她故作深沉了一阵，最终用白话总结，“我估计杀了神兽八成是要遭天谴的。” 说是不伤它性命，但没说不拿它东西。 林见素利落地翻身爬上梼杌的肩膀，伸手去够它脖子上的挂坠。梼杌感觉到她的靠近骤然睁开一只眼睛，瞳孔如同两条金线，布满了危险的意味。 林见素对梼杌的警告视而不见，好言好语道：“别这么小气嘛，你我有缘，你的宝贝难道不就是为了给有缘人吗？难不成你还要留着当项链？那多暴殄天物啊！”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劝导，一边手脚并用地快速爬上它的躯体，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身子轻巧落地，她举起神器在阳光下细细地看。 这是一只毛笔，但笔杆奇长，呈棕木色。笔头细尖，上白下黑，整只笔又长又细，线条凌厉简洁，跟林见素幻想中金光闪闪的神器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笔杆上浅浅篆刻着三个字，她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点、睛、笔。” 林见素有些表情微妙，这神器的名字怎么听着像是写文章用的，好像不太适合符修，倒是更适合文修。 骤然间她感到一丝奇妙的相连之感游荡在她与点睛笔之间，这感觉十分特别，像是某种心有灵犀般的牵绊，转瞬即逝。 她也没多想，只道是神器多有灵性，大概拿到手会给人一种不一般的感觉吧。 看陆云麒的表情，他似乎对点睛笔也不甚了解。 好歹是个宝贝，林见素还是小心地把它揣进怀里。 她抬头看了看天，冬季月亮出来的早，他们到这里时已经是晌午，又是解封又是梼杌这么折腾下来，离虚空森林关闭的时间也就剩下一个多时辰。 “我们得赶紧给你寻个灵器，再不找来不及了。” 陆云麒一怔，没想过她居然还记得给他寻灵器，顿了一下，道：“不用了，你已经解了我的封妖印，我……” 林见素再次按回怀中十分不安
分，一心想往陆云麒身上扑的小耳鼠，说：“哎呀，来都来了。封妖印要解，灵器也要拿，错过这次机会，你以后就进不来了。” 抓了几次她耗尽了耐心，任由小耳鼠飞到陆云麒肩头，亲昵地用毛茸茸的耳朵去蹭他的脖子。它甚至讨好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小果仁递给陆云麒，完全就是一副狗腿子模样。 临走前，林见素不忘给梼杌贴了几张痊愈符，虽然不知道对神兽有没有帮助，但终归拿人手短，总要意思一下。 她轻轻拍了拍梼杌皮肤完好的地方，道：“那你好好养伤，日后不要再见。拜拜。” 尽管林见素自认一路上表现非常自然随意，但内心其实很是难堪，事出紧急之下她没工夫细想，等事后有的是安静时间留给她复盘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我居然在清醒状态下“强吻”陆云麒！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陆云麒虽然比她大，但由于他们的相处模式是女强男弱，让她总有种欺负别人懵懂占他便宜的感觉。而且陆云麒那方面的心智……简直就是个小孩，她这是对一个孩子做了什么？！ 电视剧害人不浅啊！都怪电视剧老是喜欢在冲突时候接这样的桥段，搞得她遇到状况，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居然是这么不靠谱的办法！ 她暗自懊恼以后怎么面对陆云麒，一边侥幸地想，会不会以陆云麒当时的状态，根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俩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各自安安静静地往前走，都不对亲亲事件进行展开讨论。 说来奇怪，他们之前一路往林中深处走时鬼影子不见一个，此时只是换了个方向竟然到处可见山精林妖远远地盯着他们看。 确切的说，是盯着陆云麒看。 林见素想起在王家，陆云麒唤出噬魂兽一事，想起他曾经说过他的妖血有通灵之力，大概是因为解了封妖印让他的通灵之力彻底释放出来，才会将森林中的妖物全吸引了过来。 不由感到新奇，“你这妖族血统倒是挺不一般，听说过吸猫吸狗体质，头一次见识到吸妖体质。” “吸妖体质？” “就是会不自觉的吸引妖靠近你的意思。你以前也这样吗？我是说，被掌门下了封妖印之前。” 陆云麒的表情一沉，眉眼间是麻木又淡然的哀伤，平静道：“幼时我在街上乞讨，身边时有妖物出现。人们将我视为不祥之人，常常对我恶语相向，拳打脚踢。散修收养我后，接近我的妖都会被散修抓走，散修说是抓它们去教化，可那之后我再未见过它们……” “……”林见素一时无言，那个一心想把他做成炉鼎的散修，听上去可不像是个会教化妖的好人，可怜那些被他抓去的妖怕是全都有去无回。 “那时候我便想，无论是作为人还是妖，我都像一个诅咒，好像靠近我的人或者妖，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怕……”他忽然顿住，如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上林见素的眼，像一汪池水，温柔地将她裹住，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挣扎，沦陷其中。 很难想象一个从小遭遇了这么多恶意的人，居然成长为一个对世界毫无恶意的人。 林见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得到答案的事，“如今你的封妖印已经解了大半，你有没有想过……去反抗？去抗争？为妖族争一份生存的尊严和权力？” 陆云麒没有因为她直白的问题而惊讶，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反抗和抗争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如今的妖族虽然藏头隐尾，可总归还有生机。若
是与人族发生斗争，人族便有了理由剿灭妖族，到时候妖族恐怕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不存。这样做，对妖族真的好吗？” 林见素答不出来。 她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总要试一试，人活一世应志在千里，不屈平凡。 然而担子没落在自己身上，谁都能说出壮志豪语。 她也是因为始终相信自己最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敢在这个世界里畅想洒脱。在现代的时候，她何曾不是希望平平凡凡，健健康康的过完一生。 青天白云林中静，在近乎诡异的静谧中，陆云麒忽然眼神一凛，闪身到林见素身前，沉声呵斥一声：“出来。” 一串“咯咯”的笑声伴白雾从四面八方而来，声音似远似近，如女童般稚嫩，又异常魅惑。 “小小年纪，看得倒是透彻，不愧是……咯咯咯。” 一只与成人同高的狐狸从白雾中步伐优雅地朝他们走来，嘴里咬字清晰地说着人话。 它面宽目细，全身雪白，唯独身后六条又粗又长的尾巴从中间开始呈赤褐色。那六条尾巴像是各有生命，在它身后你动你的，我动我的，全然没有身为尾巴的自觉。 林见素一边被它群魔乱舞的尾巴晃地眼花，一边好奇问：“你是九尾狐……的远方亲戚？” 闻言白狐细目眯成一条线，声音明显不悦：“你们人族真是好笑，好似全天下的狐妖都与那九尾狐有关。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玉面赤尾狐’，整个虚空森林唯有我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 “修炼千年？！哇！好厉害！我头一次见修炼千年的狐妖！”林见素一脸真诚地给它捧场。 许是对她的惊叹十分受用，玉面赤尾狐姿势高傲地抬起前腿舔毛。 林见素趁它不注意凑近陆云麒耳朵边道：“修炼千年，身上肯定藏了好东西。待会儿我负责让它分神，你趁机找找它身上的灵器……” 以陆云麒的修为，感官早已非比寻常的敏感。她每说一句，热气就顺着呼气喷在他耳廓，直刺激得他头皮发麻。每喷一下，心也忍不住跟着颤动一下。 玉面赤尾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陆云麒有些失神的脸，眼中闪过一瞬狡黠。 向前突出的嘴往两边扯起，露出一个怪异的，类似笑容的表情，道：“不必这么麻烦，他若想要我的灵器，奴家愿双手封上。” 话落，白雾瞬息变得浓重，其中隐隐透着一股怪香，又臭又香。 猝不及防之下林见素和陆云麒想要遮鼻已是来不及。 林见素只觉得脑袋忽地沉重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拿指甲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看白雾将她与陆云麒隔开，在他完全消失在她视线之前，她下意识甩出一张符贴向陆云麒的胸口。 下一秒她和陆云麒都被白雾吞没，再睁开眼时已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