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哗然。 因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事后秦氏要求所有人守口如瓶，但凡说起这件事的都被发卖出府。众人因此一个字都不敢说，慢慢也就忘记了。 时间隔的太久，若非紫云说起。众人真的忘记了还有这一出。 而萧恒却被另外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说老夫人逼迫兰双就范是什么意思？” 紫云稍稍坐直了身体，一点一滴回忆当日的情形。 “兰双姑娘说她想要出府，这也是老太太提前就说好的。只是后来兰双姑娘去了竹苑，老太太知道您想留下她，于是就要她留在萧府。” “兰双姑娘本来就有自己的打算，不愿意留下。老太太也没有什么能做筏子的，知道是周妈妈救了兰双姑娘，就……” 后来的事情，萧恒已经知道了。原来他还有些不解，为什么江闰在很短的时间里改变了想法，愿意了。 原来竟然还有这一出，是自己不知道了。 祖母没有跟他说，自然是想让他认为是江闰自愿留下的。 不过，粉饰过的太平又怎么能是太平呢。初七时，江闰依然离开了萧府。 想到这里，萧恒又记起了江闰离开时轻松愉快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你知道的？” 紫云事发时就在门外，因此看得清楚。她记性又好，记得也是八九不离十。 她说出来的话，周围人只有附和的份，没有丝毫反驳。看来说的不假。 “当时老太太还答应了，要在事后告诉你。兰双姑娘等到年后若是离开，她会跟您说。让您放她走……” 而萧恒没有听到这句话。 原本以为是江闰终于想通了，最后还走是不识抬举。原来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萧恒半点都没有后悔，只因没有秦氏的插手，江闰不会那么快乖乖就范。 从这一点看来，这祖孙两个真是一类人。 周妈妈也缩在角落里不吭声，看起来有些颓靡的样子。 刚才还在众人的哭诉声中说几句话的人，此时像被抽了脊梁骨。委顿在地像是没了精气神的人偶泥塑。 众人纷纷给紫云声援，表示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是。 “我记得，那天还有方婆婆她们。是她们动的手！” 方婆婆此时也在柴房里，听了这些话手舞足蹈表示自己确实是亲历者。 “确实是真的！是老夫人让我们干的！主子明鉴，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周妈妈做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之前的紫云只是描述事实，现在的方婆婆可是直接指认人犯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此时不推更待何时！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周妈妈敦实成了伺机报复心机深沉的恶毒妇人。 “我看见来着，看见周妈妈满脸愤怒看着老夫人！” “那次之后，周妈妈都不常笑了！” “是啊，是啊。真的！我可以作证……” 萧恒听着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之言，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周妈妈。 此时的她早就已经满脸死灰一片，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机在。 “周妈妈，她们说的是事实吗？” 周妈妈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半点畏缩，只有清
清楚楚的心酸和坦荡。 “对，就是我。我都承认。你把我抓起来吧。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 萧恒有些诧异，没想到她认罪认得这么干脆，反而让人有些疑心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阴谋。 周妈妈听了冷笑一声：“哼。阴谋？哪里有什么阴谋，你们萧府阳谋就已经叫人无法招架了，竟然还用得着阴谋吗？” 她平时是个见了谁都要笑一笑的妇人，此时突然说了这么冷酷的话，让人觉得这么多年来竟然没看清这人。 萧恒吩咐王林道：“周妈妈放进大理寺狱，其他人全都发卖了。一个不留。” 众人一听这个，全都吓傻了。 周妈妈已经认罪，自然是罪有应得。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就要被发卖呢？ 一个个纷纷跪地磕起头来，叫喊着不要发卖自己。可是已经做出的决定又有谁能够改变呢？只能就这么叫喊着，叫喊着自己已经无法改变的命运。 已经晚上了，萧恒又去看过的秦氏。知道秦氏没有性命危险之后才离开。 回到竹苑已经月上中天了，难以想像一天就这么兵荒马乱的过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下的竹影摇晃，看起来格外清冷。 小青正坐在廊下等着伺候，看见萧恒回来赶紧去打热水。 萧恒问道：“姑娘睡了？” 今日席间的事情，小青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最终到底是什么结果。此时看见萧恒一张黑脸吓得浑身哆嗦。 “姑娘已经睡了，要把她叫醒吗？” 萧恒摆摆手示意不用了，自顾自进了门。 在外间稍稍洗漱了一下，这才推门进了卧房。 卧室里漆黑一片，连个蜡烛都没留。厚厚的床帐也已经放下来了，隐约听得见江闰细细的呼吸声。 平稳又宁静。 萧恒又想起刚才听到的一切，怪不得当时江闰那么干脆就愿意委身。怪不得到了初七又那么干脆要走。 原来…… 江闰正睡的昏天黑地不知道今夕何夕此，朦胧中就像有一只大狗狗热烘烘凑过来。 “不要……热……” 萧恒没理会她的抗议，三两下两人便坦诚相见。 江闰也睡不着了，觉得这人大半夜发癫。 “这么晚了，不要了好不好……” 萧恒没理会，自顾自做完了之后，抱着迷迷糊糊的江闰不撒手。 迷蒙之间，江闰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最后却没听到脑子里去，一阵青烟般消散在了耳边。 第二日一早起来，难得萧恒还没醒。江闰一动，便被紧紧搂住。 “再睡一会儿……” 江闰没办法，只能继续在床上躺着。 等到萧恒终于愿意起来了，江闰才跟着起来。 吃完早饭，江闰接着画自己的竹子。本来今日是要画给赵修缘的画稿的，只是萧恒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直跟在旁边看着。 她便只能先画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这么画了半上午，萧恒也跟着看了半上午。 终于等到江闰画累了，过去休息喝茶的时候，萧恒突然间问道：“你想不想画点别的？” 江闰手里还拿着茶杯，好奇道:“画什么别的？”
; 萧恒依旧喝着茶，看着茶杯中转圈的茶叶状似无意道：“画点建筑什么的……” 江闰眼睛立马亮了。 “可以吗？我可以画吗？” 其实刚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江闰就注意到了。景朝的平民百姓家中的房子，建筑样式就那么几种。但是王公贵族家里的院落，真是精妙之极。 就拿萧府来说，好几进的院落，里面还有各种精致的回廊。自成一体的小院子，还有精妙的假山和后花园。这么多的素材，真的可遇不可求。 只是达官贵人家里都不愿让人画，觉得不安全。 “我可以画画萧府吗？” 其实来了这么长时间，萧府的一切都在她脑子里了。就剩下付诸笔端而已。现在有了萧恒的首肯，起码不怕惹祸上身。 萧恒点点头：“你画吧，不要给别人看即可。” 江闰得了命令，立马开干。让小青拿来上好的宣纸，立马上手画起来。 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看起来有点双十少女的烂漫。萧恒吩咐小青：“把那块松烟墨也拿来，既然画就要画好。” 没注意到江闰凝滞的笑容，萧恒自顾自看起竹子来。 皇帝的话言犹在耳，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江浦到底在哪里。 而皇帝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跟这个整天在自己眼前的人对上号。 江浦死后突然出现在王家的人，天下一流的画技，还有上元节时的宝蓝色外袍。 萧恒也记得，这个人修长的身量穿起男装来半点都不违和。 最重要的是，别人可能不认识江浦。江家的人肯定认识。 江家父子对江闰的围追堵截和好奇，萧恒也看在眼里。 因为江家根本没有第三子，只有一个第三女。而这个事实若是被旁人知道了的话，就是欺君大罪。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结果。 一个萧恒想想都觉得离谱和难以置信的事实。 王林帮忙把刚才画完的竹子拿到一旁晾着，重新拿来宣纸开始画萧府。 江闰落笔迅捷，很快就有了大概的雏形。她画的是立体图，远景到近景依次是不同的院落和景观。与景朝流行的平面图画大有不同。 萧恒过来看了两眼，心里的肯定又多了两分。若是皇城图也是这样画的，现在的画师很难把江浦剩下的一半画完。 怪不得皇帝这么想要找到他。 或者是她。 王林一边看一边惊叹，甚至把赵武也叫过来一起看。最后萧恒也走了过来。 四五个人围着江闰，看她笔走龙蛇，胸有成竹。 萧恒看着一直没被宠幸过的松烟墨问道：“怎么不用这块墨？” 江闰手下依旧迅速勾画线条，头也没抬，语气冷清：“我说过，我不要了。” 萧恒心里咯噔一声，像是突然间缺了一个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