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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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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香(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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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与刺客缠斗的怡王暗卫见那人服制正是自己人,又救李旻远离此处,稍稍放了心,全力拼杀起来。 树林中,蒙面男子带着李旻奔逃,直至荒无人烟之处,唯旁边有条通往城中的狭窄乡道。 李旻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跑不动,断断续续道: “好,好汉,你快帮我把这刑具给劈了,放我远走高飞,从,从此我与王爷,便,便两不相欠。” 蒙面男子二话不说,提起刀,掂量了一番落手处,便劈了他的枷锁镣铐。 还未等李旻松快松快,那把泛着寒光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旻望着微微颤抖的刀刃,一动不敢动:“好,好汉,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奉王爷之命,取你命来!” 说着,蒙面男子将刀往他颈间又进一寸,割破了他的皮肉。 “不!不可!”李旻自觉脖颈一凉,登时抬高了声音,分外焦急,“我与你们王爷,早已达成协定!我一个字不说,他保我不死!” 蒙面男子阴恻恻一笑: “哈哈哈,可活人的嘴,永远没有死人紧实。” “慢,慢着!既要杀我!为何刚刚不杀!” 李旻到底官场混迹多年,即刻觉察出了不对。 那人没说话,只将刀压得更深了些。 李旻脖颈上已逐渐渗出了些殷红,他觉察到有温热缓缓躺下去,自知这人当真是来取他的性命,终慌声大喊: “救,救命!救......救命!” “李大人连个中关窍都想不通吗?王爷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蒙蔽陛下。” 他在他的耳旁低语,宛若地狱罗刹, “若是王爷在您出城后不保您,任由仇家将您斩草除根,陛下反倒会疑,你与王爷当年所谋之事……实有二心。可只要有您活在世上的一天,王爷怎能安心呐......趁着有刺客突袭,佯装救您,再将你诛杀在无人问津之处,既全了我们王爷爱重盟友的声誉,又能了却他心间一桩大事,何乐而不为......” 说着,他举刀的手正打算下力,李旻浑身打颤,紧闭上了双眼,虽自觉已至绝望之地,口中仍高呼着救命,却忽闻飞刃破空之音划过耳旁。 他的脑袋竟还未落地…… 他竟然还站在此间…… 他扭动着脖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身旁,只见一柄飞刀直直插进那蒙面人的胸前,正汩汩流出大片大片红色的血迹。 身后传来马蹄渐近的哒哒声响,来人正是方才以飞刃救他一命的太子殿下。 劫后余生的激动让李旻再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大人。”晏淮序翻身下马,客气疏离地扶他一把,望了望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杀手,冷言问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已判了流刑,怎还有人敢擅动私刑,前来杀你?” 在李旻心中,太子这类一向以律法为尊之人太过板正,不懂变通。 都已掌了权势,何必给自己囿在这条条框框里,不妨多享乐些。 他一贯厌恶这些如陆枕河般的清流之士,现下,却视之为救命稻草。 “殿下,殿下!流刑一路太过艰险!您还是将罪臣带回牢中,依律再将此事禀报陛下啊,殿下!” 李旻双腿抖个不停,下裤已被濡湿了,若非晏淮序一手扶着,怕是早跌坐在了

地上。 晏淮序微微蹙眉,惊讶道:“看这人衣着形制,应当是怡王叔府上的暗卫,你与他......不是素来要好?他为何命人杀你呢?” 他还未等李旻出声,便接着道:“罢了,你们之间的龌龊勾当,本宫也不愿听。本宫还是将你带回大牢,再去禀报陛下吧......只不过,李大人,此行若明目张胆带着你,实在太过招摇,委屈了。” 他话音刚落,一记手刀,便把李旻劈晕了过去。自马旁的行囊中拿出一套乡野农夫的布衣换上,再将他塞入麻袋之中,策马行远。 李旻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是在牢狱之中。 他望了望窗,与他先前所在的位置不大相同,腐臭味更甚了些。 然而,他却无比安心,以至于觉得天更蓝了些,隐约还能嗅到粮食香气。 朝中掌刑狱之臣是站在太子殿下那边的,起码在狱中,无人敢明着来害他。 他这一生,不知做了多少回墙头草。他把这归结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始终笃信着,晏淮序这等不屑于耍手段,使阴招之辈,断然敌不过善谋的怡王。 于是,他自晏长舒拉拢他之后,始终尽心为他谋事,未再反复纠结。 只因他无比清楚,若晏淮序上位,朝中便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可谁料即便如此,到头来他还是落不得一个善终。 他正坐在狱中铺就的秸秆堆上苦笑,却见一穿斗篷的女子带着侍女款款而来。 侍女替她打开牢门,女子摘掉兜帽,冲他温和一笑:“李伯伯。” 李旻微微一愣。 来人正是张尧一案中唯一没受到牵连的小女儿——宫中的张美人。 “你......你怎么来了?”他踉跄着自秸秆堆上站起来,听见这声“伯伯”,不禁有些愧。 “昨日刚与贵嫔娘娘城门前相送,不过多时,便听闻太子殿下奏请陛下,说您遭遇了怡王府的刺客,为安危计,又将您送回牢中。惊华这几日发了烧,贵嫔姐姐走不开,便求了陛下,托我来照看照看您。” 说着,张美人同身后扮作婢女的柳烟浔招了招手。 柳烟浔垂着头,将带来的食盒一一打开。 上面放着菜食,下面是些治外伤的药物。 已经昏迷了整整一日吗? 李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数月以来唯一的温暖,竟还是昔日同窗的女儿所带来的。 自己当初要女儿与她断绝来往,莫因张府之事牵连到他们李家,她却不计前嫌...... 可他见柳烟浔自若地将菜饭端出来时,仍下意识死死盯着那些餐食,往后退了几步。 他怕有毒。 张美人对他眼中的戒备一目了然,特地接筷亲自一一尝过,然后再递给他道:“李伯伯,这下您总放心了吧。” 面对她诚挚的目光,他躲闪不及,颤颤巍巍地接过这些饭菜。 刚吃一口,是他与张尧熟悉的家乡味。 他刚经历劫后余生,饱尝世情冷暖,一时眼眶有些发酸,偷偷瞥了瞥正柔柔站在远处的张美人,拼命往嘴里扒着饭。 眼泪混在白米里,又添了些咸。 待他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筷放至一旁时,张美人已经盈了一眶泪,徐徐开口: “李伯伯,我此番来看你,就是想问问,当初我爹,他究竟是为何而死?同你昨日被怡王刺杀

,究竟有无干系?” “这......” 李旻吃人嘴短,又念起旧情,于是将赤阳暗卫在狱中所言,模糊去自己在其中的罪过,同她讲了一遍。 听完,张美人拭去眼泪,喃喃感慨道: “呵,无妄之灾。那您当初......!既然知晓他的谋划,为何不去知会我父亲一声?他与您一同寒窗苦读,一同察举入世,一同在朝为官......就连提醒他防着也……做不到吗?” 柳烟浔见她越说越愤慨,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登时想起答应过她什么,旋即放缓了声线,懂事又惹人怜惜道:“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再责怪您,又有何用?如今,您既知晓怡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余生能悔过弥补,也算我父亲......没白交这个朋友。” 来时,柳烟浔同她说过,他这样的人,刚遭盟友背叛,只消让他忆起故旧之情,必然会心生悔恨,套话就轻易得多。 她抹了抹眼泪,接着暗示道:“可李伯伯……我不明白!你和爹爹既有同样的追随者,为何他却不被怡王所容呢?他的前日,同您的今日一般吗?怡王这样口蜜腹剑的小人,您就该送他去下地狱!” 李旻有些恍惚。 是啊,他如今活着,他掌握着他无数的把柄,他可以......送他下地狱。 凭什么他可以拿捏他的性命,他就不可以? “不,孩子,你不懂.......” 李旻没想到她竟然不责怪他,反倒直接揪出了罪魁祸首怡王,心头对晏长舒的恨意更是多了几分。 “起初,我们皆以为,他借你爹的云景山庄组建赤阳,是当真看不过陛下诛杀陆枕河之事。” 终于提及了当年之事...... 柳烟浔攥紧了袖子。 她知道一墙之隔的外面,晏淮序会为她亲笔书下此事。 李旻垂下眸子,缓缓道起当年。 “他以陆枕河之名,组建赤阳,以反对陛下的□□。起初,我与张尧以为,他性情温和,又饱读诗书,自幼长在世家,同晏长曜那个自乡野乱世间摸爬滚打,一路杀上来的狠厉货色,绝非同路中人,于是便投靠了他,期待他有一日可以取而代之。可我们不是赤阳中的江湖散士,容易受他蒙蔽,我们本就高居朝堂之上,逐渐看出了些端倪。” “他借这股势力,从来,都不是为了承袭陆的遗志,而是为了......党争。他借赤阳之手除去的,都是不归顺他的重臣,他自己共同训练自家暗卫和赤阳的开支颇大,若有人阻了他的财路,他便借赤阳之手断之,张尧耿介,没我剔透,他每每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什么,便逐渐疏远。” 柳烟浔听着,不必问,便知这些应是张尧同他说的话。因为李旻自己都在其中敛财无数,怎会看不惯晏长舒的行径? 只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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