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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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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境(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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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那人如约前来,“啪”地一声,在她眼前落下一物。 “这是……什么?” 柳烟浔盯着眼前小桌上晏长舒带来的精致瓷瓶,抬眼问道。 “蚀骨之水。” 晏长舒特意垂下眸子,有意无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水如其名,可溶于骨,将其化软,用以重塑一个人的骨骼样貌。若成功,至少需要养上半年,才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阿浔,我也不想这般,可他们见过你的脸,除非容颜大改,否则……你又该如何入宫?” “若失败呢?”她问道。 他默了片刻:“若失败,则玉殒香消。” 说罢,他又将桌上的瓷瓶收入袖中。 “罢了,罢了,我们......我们不做了。昨日之事,我权当从未发生过,你没同我说过这些话,我也没答应你什么。” 柳烟浔按下他的手,鼓足勇气道:“无妨。” 他的薄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昨日你我之间,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早就告诉过我,要忍常人不可忍之痛。不是吗?”她扬唇笑笑,“只是不知道,王爷要捏作一张怎样的面容?” 他凝着眉,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单论姿容,她算不得风华绝代,可她身上却莫名有着一种蓬勃张扬的生命力,恣意,坚强,聪慧,勇敢。 这些都是他自幼囿于府中,长大囚在宫里,想做到,却从未做到的。 如今,他却要亲手摧毁这一切,摧毁他颇为欣赏的部分,把她捏成一个精致的泥偶。 他其实有些不舍。 晏长舒没由来地一阵烦躁,默默告诉自己,对于男子而言,大业最为重要。 刚按捺住方才的心绪,抬眸看见她,心中的纠结便即刻浮了上来。 于是,他干脆牵起她,紧闭房门,走入内室,在书案上铺陈一张画纸。 “会作画吗?”他问道。 “不会。”她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那我来画,你来改。”他淡淡道。 “好。” 少女并未反抗,乖觉应下,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挥毫泼墨。 他脑海中想象着倾国倾城的美人该有的模样,细细雕琢着一笔一画。 她该身形纤细,体态婀娜。 她该有一双含愁的墨羽弯眉与一双多情眼眸。 她该有着高挺的鼻梁与花瓣般的红唇。 她该有着如玉的面色和赛雪的肌肤....... 他潜心画着,可为何,脑海中的那个美人......总与她同时出现呢? 她与美人的面容逐渐重合,留下的,却是原本的模样。 不可以,她不可以凭着原本的样貌存活于世。 晏长舒的呼吸轻轻重重间,光阴匆匆逝去,待落下最后一笔,明月早已悬空。 她见他停了笔,起身走至案前,探着脑袋看去,赞道:“想不到王爷还极善工笔,当真是个美人。” “要改些什么吗?”晏长舒抬眸道。 “唔......眼睛吧。”她望着他,征询着他的意见,“留着这双眼睛不变,可以吗?” 他的心因她这抬眸一问,狠狠撞了一下。

不知何故,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客气与疏离,骤然听见她的请求,竟让他滋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掌控欲。 仿佛她是一只虚弱的小兽,需牢牢在自己身边,汲取养分以疗伤。 他忽然不再后悔将蚀骨水带来的这一决定。 他就是要她,一点,一点,重塑成他精心雕琢的模样。 这样,她一生也抹不掉他留下的痕迹。 “好。” 他和煦一笑,轻轻应下,望着她的目光含着淡淡柔情。 她透过他的眼睛,却看到了一个倒映着的淡漠的自己。 她甚至有些疑惑,他的目光为何灼热起来。 他站起身,走至她身前,手指抚上她的衣襟。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留意到她的抗拒,却并未放手,只温声道: “这件事......流云不能知道。我来时,已将小院中的人尽数清理,如今,只有你我二人。” 她咬了咬唇道:“王爷的意思是,要亲自来吗?” 他听出她的嗓音带着轻颤,转手抚上了她的脸,目光虽平静无波,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啊,阿浔。如今这个世上,除了我,你还有人可信吗?所有人都会出卖你,只有你我,互有把柄。我们谁都不会出卖彼此,对不对?” 他像是哄孩子一般,指尖轻柔地拂去什么。 原来,她不知何时,竟落了行泪。 “好了,我们走吧。” 他牵起她的手,牢牢扣住十指,引着她往浴室去,声线轻柔至极。 她紧紧凝着眉,抬手揉了揉眼睛,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抗拒,不得不随他的脚步一同而去。 别院的浴室建于一方天然温泉之上,四季恒温。 他松开她的手,卷起大袖,亲自舀着温泉水,再全然倒入一旁的浴桶中。 一遍,又一遍。 她呆立在一旁,眼见桶中的水越蓄越多,突然转身夺门而出。 有些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承认,她怕了。 莫名的恐惧在她心头蔓延,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会死? 还是害怕今后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心底的疯狂叫嚣。 快逃。 晏长舒听着身后的动静,却仍是继续舀完最后的水,微微一叹。 “你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仓惶地在这四方的小院中奔逃,穿过林子,跑过石道,本能地来到院门前,拉了拉门栓。 纹丝不动。 宛若希望破碎一般,她颓然地松开手,浑身上下突然脱力,沿着门缓缓滑下去,将头埋在双膝里。 良久,她耳旁传来徐徐的脚步声,同时嗅到了那熟悉的冷梅香。 他在她面前站定,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并未责怪,一边往回走,一边耐心哄道: “阿浔,别怕。你这是……后悔了?” 她没说话,只拼命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放心,阿浔,我会照顾好你的。” 他感受到小兽在他怀中

微微颤抖,满意地舔了舔唇角,抱着她踏入室内。 桶中已蓄满了水,他伸手去探了探水温。 “刚好,不冷也不烫。” 旋即折返,牵起她的手。 她紧紧地阖上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将她圈在怀中,再次吻上她紧闭着的的眸子,有些失望道: “阿浔,难道你的仇……也不要报了吗?昨日你可信誓旦旦,要与我合作的。” “......报。”她自嗓中挤出一个字来。 “这才是陆大人的好女儿。” 他的唇很凉,却在她脸颊上啄去她所有的温热泪水,反手点了她的穴道。 而后探上她的腰间,轻轻一扯,外衫便滑落在了地上。 他细碎的额发轻扫着眼睫,眉宇间透着温柔缱绻,目光一寸一寸划过怀中的少女,誓要将她如今的模样,深深镌刻在记忆之中。 却在瞥见她发间簪着的那串银铃时,微蹙了蹙眉。 这步摇,她似乎颇为珍视......他每每见她,她都带着。 他轻手轻脚将它取下,收入袖中,将少女抱起,浸在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并未掀起太大的水花,她缓缓被温热的水包裹住了全身。 他掏出那只瓷瓶倒了个干净,柔柔的笑意在他眼底荡漾开来。 水因着药水突然蒸腾出热气,淡淡的薄雾遮掩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雀跃。 他将自己的左手置于水中,将药水一寸一寸遍涂在她光洁的肌肤。 “阿浔啊……有我陪你一起痛。” 她浸在水中,虽动弹不得,意识却是清明。 他的一举一动虽极尽撩拨,却并不能舒缓她的一分痛苦。 在这蚀骨之水中,浸得越久,便越觉得自己像是被置于岩浆之中,一波又一波的火浪炙烤着她的皮肤,令她疼痛难抑,恍若扒皮抽筋,熔化在了火海里,只余下一架森森白骨。 继而,灼烧的痛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碎骨之痛。仿若被铁锤细细贴着每一处骨缝,只将它砸出裂痕,却不尽然砸碎,筋骨牢牢附在骨髓之上,变成软塌塌一条。 她终是忍不住痛吟出声,在他从未停止的动作间,逐渐失去了知觉。 湿漉漉的发丝散乱在水中,宛若海藻一般,渡上一层浓暗,甚至连桶壁,也被这药水浸成了碳色。 左手传来的剧痛令他更为清醒,晏长舒透过逐渐散去的雾气,看着化作柔水一般的少女。 她肌肤如玉,乌发如瀑,静静地阖着双眼。 他的目光逐渐有些痴迷,仿佛在欣赏一件独属于他的画作。 他隔着软布,将少女自水中捞出,轻轻放在池边的石上,用净水一遍一遍冲去她身上的蚀骨之水。 而后右手艰难套上事先准备好的天丝,为她擦干水渍,却不自觉地描摹着少女如山峰的鼻梁,如墨羽的弯眉,如花瓣的红唇,如弱柳的身形。 做完这一切,才惊觉自己早已变得炙热不堪。 他默默凝视着宛若安睡的少女,眸中露出一丝病态的欢欣,旋即用凉水给自己兜头浇了个痛快,渐渐平息了那股燥热。 柳烟浔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仿佛已不是自己的。 她只得躺在床上,唯有一双眼瞳能自如地转。 于是,

便瞥见了不远处那个温润公子。 “阿浔,你醒了。” 他与她对视的刹那,栗色的眸子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她刚想说话,发现自己却连张口都是不能。 “你已经昏睡了三日了,这些日子,我只能强喂你些流食。” 他即刻来到她面前,端起床头放着的汤羹,小心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至渐温,才递过去。 知她不能自主饮下,便用汤匙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徐徐灌入。 “不论你要恢复多久,我总会陪着你的。” 他重复着喂食的动作,柔声道。 她的目光落在他包着白纱的左手上,他顺着望去,宽慰她道: “无碍。比之你受的痛,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她回忆起那日,心中一阵寒噤。 确实,这与挫骨削皮之痛,又有何种分别? 一碗羹喂尽,他又换了碗苦药来,她嗅着那股味道,便有些犯恶心。 “此药,能助你改音固容。” 晏长舒似是察觉了她的不适,耐心解释道。 但他心中却泛起了些惆怅。 从前那样清脆的声音,他怕是再难听见了吧? 可惆怅归惆怅,他仍一如既往,温柔地将这碗药,给她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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