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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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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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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冥冥中,稚嫩的背诗之音传来,她在混沌间摸索着朝发声处走去。 那声音越发清晰,忽然天光乍破,恍若拨云见月。 她看见了少时的自己。 彼时,她还不叫柳烟浔,她是陆今溶,时中书令家的小姐,正皱着一张包子脸,兴致缺缺地背诗。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 “是嫌猜。” 陆今昀宠溺地望着眼前的妹妹,温声指正道。 她嫌弃地望了兄长一眼,将手中拨弄的书册一推,整个人摊在桌上呈大字状,撅嘴道: “嫌猜与猜嫌有何区别?总之都是一个意思嘛。爹爹不在府上,连哥哥也要待人家如此苛刻。” “诗文寥寥数句,可见诗心剔透,一字一眼都消细细琢磨才是。” 陆今昀耐心解释道。 她没理会兄长的作解,反倒故意撇起眉毛学夫子,戏谑道: “无趣无趣,爹爹一板一眼,教得哥哥也板正,像个小老头。” 陆今昀无奈笑笑,刚欲继续开口劝导眼前的小妹好好念书,却听闻院墙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这可是李白的《长干行》,我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她抬起头,却瞧见晏淮序斜倚在墙头上,手中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青衣绿瓦,只手撑着脑袋冲她笑。 忽地,阿昀便见一物自眼前飞过,伸手想拦,却已是来不及。 回首看,只见妹妹起身指着少年,叉腰骂道:“晏淮序!放着大门你不走,天天爬我们家院墙,谁家正人君子能如你这般?” “小妹,不得无礼。你这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陆今昀抿起笑容,假意责道。 晏淮序单手拦下她扔来的书册,轻笑一声,翻身跳下墙来。 拍了拍身上的落尘,将书双手递还至陆今昀手中,礼道:“陆大哥。” 他特意往陆今昀身后藏了藏,冲她做了个鬼脸,道: “我若不爬你院中的墙,怎会知道有的人将要金钗之年,竟连《长干行》的前六句也会背错。” “你!” 她涨红了脸,跺跺脚,抬脚便想去把晏淮序拎出来。 “陆大哥,救我呀!” 晏淮序左躲右闪,陆今昀便由着他们二人嬉闹起来。 “你说你会背,那你背给我听啊!” “我偏不!” “好啦好啦,整条桃渡巷,可就数你们二人最热闹。” “小序来了?” 一声沉稳含笑之语自院外传来,院中即刻便噤了嬉闹声。 陆今昀怕爹爹知道妹妹不用功,悄悄把她拉过身后掩了掩,礼道:“父亲。” 晏淮序随之附礼:“陆伯伯。” 陆枕河颔首,看向兄长身后的她,唤道:“溶儿,你躲什么?整日就知道胡闹。” 虽是责骂的话,却满是宠溺之意。 “嘿嘿,爹爹。” 她自兄长背后探出一颗脑袋,弯了弯眼睛。 陆枕河自顾自坐在桌旁,执起诗集,嗔了她一眼,又瞥了瞥阿序,叹道: “是你前几日叫嚷着要背这首诗

,我让你兄长来教你,却又不好好学。” 她自己要学这首? 晏淮序闻言一愣,侧首向她看去,脸不自觉烫了起来。 却见她小跑至陆枕河身边,扯着袖子撒娇打断了他的话头: “爹爹!” 陆沉河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朗声道:“怎么?”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喜欢这诗,他后面......写得不好,所以就不想背了。” 陆枕河挑挑眉道:“哈哈,为父活了几十载,还是头次见人说李太白之诗写得不好,你说来看看,哪里不好?” “他们初时虽美好,之后却总是在分别和等待,女儿不喜欢。” 陆枕河念及如今局势,眸光由亮转暗,哂笑道: “这不过是商妇自白,思君悱恻。然如今诸侯割据,不知多少家庭一别即是永恒,能得一个重聚的盼头,已是万幸。如此说来,是不是觉得好了些?” 她对爹爹的话似懂非懂,只打气道: “爹爹在朝为官,定是要让万民安定的!溶儿相信爹爹!” “爹爹会的。”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陆伯伯,陆大哥课业繁重,我近日无事,我来陪着她背吧。” 晏淮序在一旁主动请缨道。 “我才不要,他总是笑我。” 陆今溶手搅着衣角,瞪他一眼。 “父亲,小妹这么不愿旁人教她,还是孩儿来吧。” 哥哥看穿她的口是心非,憋笑附和道。 “别!”她出言制止,而后扭捏地瞥了晏淮序一眼,道:“罢了,就你吧。” 现下,陆今溶与晏淮序在院中面面相觑,竟难得生出一丝拘谨之感。 她想学这诗,本是因闲时听街口卖面的大娘,夸她二人颇为登对,是青梅竹马。 爹爹与大将军同朝为官,私交甚好,连府邸也毗邻而建。 娘亲更是怜惜他自幼丧母,将阿序视如己出,凡事多加照拂。 大将军常年在外带兵征战,无暇顾他时,他多是在陆府与她混迹一处。 陆家兄长性子温文,承继其父,写得一手好诗文,喜静不喜闹。 偏偏她是个混世魔头,自小学会在大人面前装乖巧,私下整日里嬉闹闯祸。 阿序本就是个习武弄剑的苗子,因此二人格外亲厚。 如今,面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竹马”,她莫名有些难为情,故意瞪圆眼睛凶道: “看什么看!” 阿序忆起她方才与陆伯伯所言,笑出一对虎牙,安慰道: “你放心,我自幼便习骑射,驯的可是草原上的烈马,不是诗里那就会骑竹马的小屁孩儿。” 陆今溶一滞。 原来他把自己方才所言,都听进心里去了啊。 “所以呢?”她故意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问道。 “所以——” 他特意拉长了尾音,指着诗文认真道: “所以我才不会让你‘坐愁红颜老’。我们定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永不分离。” “呸,谁要与你在一起啊!”她羞红了脸,唾道。 “哟,脸红了。你瞧这句,‘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大抵便是

你现在的模样。” 他迎着日光,双瞳漆黑明亮,一派浑然天成的少年意气。 “晏淮序,你再取笑我!” 她一拍桌子喝到,又自觉拍的重了些,手有些麻。 他憋着笑拉过她的手,送至唇边轻轻吹气:“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瞧,都拍红了。” 吹了半晌,抬首问道:“可还疼吗?” 她点点头。 望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垂首轻笑了笑,心中漾出几分甜蜜来。 “小溶儿,那个,下月我要随我爹去趟南疆。”他揉着她的手,开口道。 她有些着急,抽出手来道: “哥哥说南疆如今要生战事,大将军去也罢,为何你也要跟着?” 他躲开她的目光,笑道: “身为男儿,自不能不顾家国之事,如今我骑射武功皆已学成,自当去战场之上见一见世面。” “可是......可是爹爹说,战场很危险......” “你在忧心我?”他转过头来,眸光一亮。 “嗯......”她自鼻腔中哼出此音,算作回应。 只听面前少年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这燥热夏季中的一缕清风,带着清爽吹入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我年岁不够,也不得亲自上战场,只是跟去,在大营中学些军务而已,阿溶不必忧心。” 他凝视着她因不满嘟起的唇瓣,下意识伸手去抚,在将要触及之时,自觉不妥,弯了指刮上她的鼻梁。 “不过,你肯为我忧心,我......十分欢喜。” 她没再与他拌嘴,只托腮坐在石阶之上,侧首问道: “阿序,你说,世间为何总要打仗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父亲只说过,一时之和,不见得是幸事。他与陆伯伯所征之战,才是为千秋之幸。” “爹爹?爹爹何时上过战场?”她懵懂地睁大双眼,问道。 “嗯......若说父亲是金戈铁马,披甲执锐,厮杀于战场,那陆伯伯便是执笔为剑,辩口利辞,以朝堂为沙场。” 他言及于此,思索一番,补充道,“他们皆是在为国而战。”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 “我,我总有一日,也会为国而战。”他思索一番,答道。 “那我也要!”她扬起小脸,坚定道。 “好,那咱们先学了这首诗,再去学旁的?”他扬了扬手中的诗册。 “嗯!” 他与她一同坐于阶上,指着一列列字念道:“十五始展眉。” “十五始展眉。”她跟读道。 “愿同沉与灰。” “愿同沉与灰。” ...... 陆枕河在廊下远远望着二人,不知在思索何事。 “夫君,怎么站在此处?” 洛舒行至他身侧,柔声问道。 他回过神来应道:“哦,无事。我就是在想,若小序终要走上尧璋的前路,夫人可还放心将溶儿许给他?” “大将军骁勇,实乃当世英雄。小序像他,也是好事。” 洛舒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向阶上念诗的二人看去。 <

/; “唉,他这个人啊。”陆枕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孤戾,狠绝,常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我虽敬他,但也不得不忧他。” 洛舒轻轻一笑:“若夫君并非文士,而是武将,可还会与我成婚?” “那是自然!” “君如此,妾心亦然。”她莞尔道,“夫君不必多思,孩子也自有她的选择。” “罢了罢了,咱们回前厅去。” 陆枕河牵起一旁洛舒的手,深深望二人一眼,回头朝前厅行去, “云州刺史密信于我,滇王李震,已生异心。这世道......何时才能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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