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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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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心藏(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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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匕首削铁如泥,顺带削去了她的一缕发环,簪着的桐木钗便随着匕首和黑发一同滑落在了地上。 果真如她在宫中所言,一钗落,青丝散,珠翠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嘶。” 她瑟缩着抽了口凉气,豆大的冷汗顿时从额上冒了出来,与眼泪混作一团。 血缓缓渗在白色的上襦中,倒比原先绣着的金梅更生动几分,远远望去,似红梅映雪。 晏淮序格开身前同自己纠缠的刀刃,一眼瞥见了那抹刺眼红色,心间一滞,不由得有些分神。 与他缠斗那贼见机朝他刺去,他忽闻长刀破风而来,堪堪一挡,震得虎口一麻。 不容他缓一缓,那人举刀便朝他首级劈来,生死之际,他脚下借力踏风而起,用护臂硬挨下这一刀,反手将剑递进了那人咽中。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瞬间便断了气。 这厢晏长曜把她护在怀中,紧蹙着眉头,神色有些复杂。 她揣度着他的心思,不知是肃然还是责备,咬牙忍痛,未再作声。 李砚泽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低声道: “陛下,臣看您还是带美人回车舆之中,简单处理下伤口吧。” 他带着她一动未动,沉声道:“留活口了吗?” “陛下放心。”他行礼道。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避开她的伤处,揽着她右肩,如吩咐今日午膳用什么一般,同李砚泽和声道: “无用之人,便都料理了吧。” 柳烟浔死死捏着他的衣角,随他往马车处行去,却听“砰”地一声,空中炮仗响过,所有兵刃之声瞬间戛然而止。 她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晏长曜的亲卫如鬼魅般踏风离去,悉数消失,诗台周围仅留下刺客面面相觑。 怎么打着打着,对手全跑光了? 谁料,还未等他们反应,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一支支利剑自众人耳旁呼啸而过,飞掠着穿透刺客身上的衣料,扎进血肉之中。 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越发浓重,她的右眼皮莫名跳了跳。 似乎连天空也阴霾起来,宛若这些魂魄正在天上咆哮着,不愿离去。 他可当真是……杀伐果断。 “看够了吗?” 身旁传来熟悉到令她有些胆寒的声音。 她转身颤颤巍巍地迈上车舆,身后的惨叫声也逐渐沉寂。 她坐在马车上,面色惨白,额上的冷汗打湿了她的发,略显杂乱地贴在面上,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晏长曜见她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蹙眉道:“你得止住血。” 说着,自小桌下拿出坛酒,“先简单清理一番,待回宫后,朕命灯竹送药来。” 她点点头,颤抖着伸出手去拔酒坛的塞子。 晏长曜把酒坛自她手下移开,蹙眉看着她:“朕有说过要你自己来吗?转过去,别动。” 她倚靠在车壁上,印出一片汗渍,嗫嚅道:“此行……妾没带宫人,血污之气,又怎敢沾染陛下。” 他倾身捏起她肩上的薄衫,见先前干涸的血已粘连上了布料,轻轻一扯,便自伤处冒出更多新的血液来。 车外,传来李砚泽的声音: “陛下,已处理干净了。咱

们是先回宫中,还是去大狱瞧瞧?” “等着。” 他略抬高了些声音,向外嘱咐道。 随后又在她耳旁轻声道:“你且忍忍。” 话音刚落,还未待她有所准备,便一把扯下了她肩上的碎布。 “啊!” 李砚泽在马车旁,听见她惊呼出声,透过窗望着两人映出的影子,垂首摇头笑了笑。 “朕若不这般,你这衣衫只会与伤口越粘越多。” 他见她因伤口牵扯,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蜷起身子,在幽暗车厢中不住地发抖,眼下生了些愧疚,手中捏着那染成暗红的衣料,解释道。 “无,无妨。” 她拼命摇头,试图转移些注意力,抱着自己的双膝,眼前一阵儿阵儿发黑。 她心中冒出了些后悔。 他爹的,早知道这么疼,还不如不挡。 “匕首上有毒。” 晏长曜见她伤处周遭的皮肉隐隐发黑,顿时有些头痛。 深宫后宅中的女人有病有灾,自然是找医官侍从。 他常年在外征战,身边多是大大咧咧的糙汉,受了伤也得继续在泥沙里滚一遭,止战才能治伤。 这等伤实不算致命,烧灯燃针,吸出毒血,酒水一泼,涂了药包扎便是。 可眼前人只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娘,她若是又哭又闹也就罢了,偏偏自己强忍着,实在难抑的时候,才会发出些痛苦的嘤咛来。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此刻当真命如柳絮,一碰,便要消散了。 正想抱一抱她,刚探出手,理智又在同他叫嚣,如今还是处理好伤处最为要紧。 他是君王,大可以喊上来一个亲卫为她除毒。可他竟冒出些私心,不愿让旁人碰她,更不愿让旁人见她衣衫之下的旖旎风光,宁愿以已身犯险。 他未做多想,俯身含住了她的肩。 她原本就在极力忍着,忽觉有温软之物落在肩上吮吸,一时之间,痛苦混着酥麻席卷了全身,令她不禁轻哼出声。 疼痛竟然减轻了些。 反复吸吐几次,她血液的颜色终于如常,他自里衣扯下一块干净布条,沾上酒水,轻轻覆在她伤口处。 她舒缓不过片刻,酒水便渗进伤口,痛楚瞬增数倍,身上肌肤仿佛在不断收紧,连同四肢百骸都酸痛起来。 “……疼。” 她拧紧眉头,将嘴唇咬得更死了些,喉间溢出一句轻吟。 正为她轻擦伤口的人一滞,须臾,一只手臂便伸到她面前来。 她呆呆地望着,薄薄的皮囊下,是脉络分明又强健有力的青筋。 抬起擒着泪的双眼,转头无措看他,只见他面无波澜,轻声道:“咬这儿。” “不,不妥吧,妾,妾不敢伤及龙体。” 她抽噎着答。 “别推辞,外间有人听着呢。” 他微微蹙眉,擦拭的动作稍重了些。 她吃痛,转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丝毫未见留情,像是要把这些时日身心疲累的算计都咬进去。 他闷哼一声,依旧耐心地为她擦拭,她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反倒越咬越深。 不知为何,她肩上的疼痛虽减弱了许多,但眼泪却更加抑制不住,扑簌而落,仿佛带着天大的委屈,滚在他的手

臂上,令他心尖一烫。 “既然这般疼,那时你怎么不躲开?他伤不了朕。” “若妾早知道陛下埋伏了这么多人,断不会不自量力。”她咬着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呜咽道,“那只是妾觉得危险时的本能反应罢了。” 她的本能,便是一次又一次地救自己吗? 他眸光微动,垂下眸子,眼底涌动着歉疚。 他确实未全然告知他的筹划,比方说他看诗会时身旁的亲卫,他出宫时道旁装作小贩的暗卫,他昨夜便在诗台四周布好的弓箭手。 他不是不疑她,所以,那夜他特意透露了这个计划。 若今日那些刺客的行动取消,那么这些箭,便会指向她。 台上那两人趁众人喧闹叫好,朝他出手之时,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当时想,还好不是她。 他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护她无虞,她却自己扑上来,替他挡了本伤害不了他一记垂死挣扎。 她不会武,事发突然,她只是本能地护着自己。 她什么也没做,却终还是因他受了伤。 她肩上的酒水还湿润着,他贴近轻吹了吹气,试图让它渗得快些,熟悉的荼芜香气便钻进了他的心间。 忽如其来的柔风令她有些舒适,顿时贝齿一松。 他收回手臂,只见上面一圈齿印又圆又深,渗着些许血痕,和她残留的口中津液交融在一起。 “这要是咬在旁人脖子上,岂不是能让他断了气?” 他也没气,轻声与她玩笑,在她肩上做了个简易的包扎。 她方才借机发泄了一通,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蜷缩在车厢角落,墨发倾泻,白衣覆身,眼睛鼻头还染着湿红,抿了抿唇,一言未发。 “好了,朕不责你。” 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把她圈在怀中,方才为她包扎而卷起的袖管还未放下,朝外扬声道:“先回宫去。” “陛下,臣请见。” “进。”晏长曜思量片刻,允道。 李砚泽掀帘而入,驾马的换作旁人。 马车缓缓起步,他悄悄放下袖管,掩住了她咬的伤口。 李砚泽头也不抬地回禀: “已处理干净,不过时间紧促,只来得及问清楚简单事项。此次刺杀行动,头目四人,两人负责台上辩论,另两人负责台下统筹,其余杀手约七八十个,只是些扮作百姓隐在其中的小喽啰,负责支开陛下的亲卫。头目中的,有一位陛下应当见过。” “是今日自高台飞扑向朕,伤了美人的那个?” “是。他正是张府夜宴那回,绕臣一命的刺客。” “呵。”他冷冷一笑,眼中晕着薄怒,“以刺杀嫁祸张尧,是朕那时安排怡王做的。原来这杀手并非做戏,是当真想取朕的性命啊。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怡王?” “陛下,如今没有实证,您不可擅动怡王。免得落诸臣口实,届时,给您再添一道因妒忌……戕害皇亲的罪名。” 李砚泽看着他的神情,斟酌道。 晏长曜深吸一口气。 “那人死了吗?” “没死。四位头目中,一位被太子殿下杀了,另外三个本已活捉,不过负责台下的那二位,咬破了牙齿中藏的毒,当场毙命。台上二人因需论辩,故而毒未在齿中,

是藏在衣领之下,已被臣等取出,压入牢中候审。您看如今这情形......” 李砚泽瞥了一眼靠在他怀中恨不得充当空气的柳烟浔。 “是您亲自去审,还是臣去?” “待朕回宫更衣,与你同去。” “是。哦对,太子殿下与人缠斗时受了伤。” 这空气是装不下去了。 柳烟浔闻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于是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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