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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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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引(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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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华蔫蔫地站在一旁,全然无池畔时的嚣张气焰。 柳烟浔抬了抬下巴,懒懒道:“你随意坐吧。” 惊华有些讶异地望她一眼,连忙扯了最远处的椅子坐好。 “呵。”她冷笑一声,“如今知道怕了?” 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带着令人苏骨的媚,尾调却是干脆利落。 惊华倔强地撇过头去: “我才不会怕你呢,我只是嫌你脏,离你远点。” “看来我今日故意落水陷害你,也并未能让你长记性。” 惊华闻言拍案而起: “你终于承认是陷害我的了!我就说我没有推你!你敢不敢将这话再同父皇讲一遍?” “不敢。你当我傻吗?见了陛下,自然是另一套说辞。” 她的坦诚令惊华一滞,一时无话可说,将头瞥至一旁,死死盯着殿门生闷气。 “你叫我来究竟要干嘛!”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做什么?” 她调笑道, “说来,你不仅不能怪我,反倒还要谢谢我。” “谢你?”她不屑地冷哼一声。 柳烟浔自顾自抿了口几案上放着的已经有些冷的茶水,悠悠道: “我今日本是想去寻张美人,离席时,我将此事告知了陛下。我不识得你,瞧着你的打扮,还以为是哪位皇妃。但陛下总识得你吧?他却并没有告知我,你是惊华公主。你明白吗?” “不明白。” 惊华费劲思索一番,不明她所言何事,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 “张美人家中生了事,这你总知道吧?” “知道。” “此事一出,宫中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连往日里同她要好的赵良人也不见影踪,你身为李贵嫔的女儿,今日却当着陛下的面,与她擅自离席,你猜,陛下会如何想?” “陛下再怎么想,也不会不信我呀,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惊华一头雾水。 柳烟浔扶了扶额: “罢了,同你说这些也无用。你跟我学首曲子,我就放你回去。” 惊华愠怒地往后靠了靠椅背,撅起嘴道: “话也不说清楚,一个两个,都当本宫是小孩子。” “你言行举止哪里像一个大人了?” 柳烟浔讥讽一笑, “又或者说,哪个心智健全的,会不顾自己尊容,辱骂一个不相关之人?” “怎就与本宫不相关?你在宫中骄奢淫逸,横行霸道,本宫身为公主,理当.......理当清风正气。” 柳烟浔见她未听出自己讽她心智不全,盯着她笑了起来,惊华见她笑,反倒心虚,声音越发地低。 “你不妨仔细想想,究竟是何人允我横行霸道,骄奢淫逸。待你想通了,再骂我不迟。” 惊华闻言,垂下头去仔细思索,良久道: “是陛下抱着你回的宫,赏了你无数金银财宝......” “那他的决定,凭我一己之力足以抗衡吗?我是否能挣脱他,是否可以抗旨不尊?” “不能。” 她抱来琵琶,觉得仍有些寒凉,随意将双腿蜷在榻上:

“那你怪该怪的人去,莫要在此处怪我。” 惊华久久不语。 “公主,你要明白,这座宫城的真正主人是谁。他不是一个傻子,不会任由他的家宅不宁。如若不宁,被扔在明面儿上,作弦上箭,不得不发的,才只会是深宫之中的女人。他愿捧谁便捧谁,他愿践踏谁,便能肆意践踏谁。” 她这番话,颠覆了惊华活了这么些年的认知,亦颠覆了惊华对她的看法。 惊华凝眉,最后挣扎道: “那,那你为何还要偏生惹他喜欢,他若不喜欢你,便也不会生这么多事了。” 她静静地望着惊华,懒懒道: “你应当庆幸今日是我,没有我,他还会有旁的妃子,届时,她可未必会如我一般好说话。” 说罢,她转轴拨弦,低吟一曲: “华容晚,碧影寒,盼郎归,久未还........” 这曲改自前朝李旻时任刺史,郁郁不得志时,张尧为安抚他所写之词,所知者寥寥。 她未免生疑,便在字面上改了句儿女情长,但只有知其缘由者明白,其中“盼郎归”的郎,指得并非情郎,而是她那为作说客,只身赴番的爹爹。 惊华不知其中关窍,只觉本该是个凄婉之曲,却偏听出了铮然肃杀之意。 迫于无奈,只得跟着她学了半晌。 “会了吗?会了,我就送你回常宁殿去吧。” 她也倦了,随手将琵琶搁在一旁道。 “哦,好......” 惊华心中萦绕着曲子,又咀嚼着她先前的话,心不在焉地应道。 她伴着惊华一同往常宁殿走,一路无话。 亲眼望着她进了常宁殿,片刻,便有宫人前来福身: “美人,贵嫔娘娘有请。” 她微微一笑,随之而入。 刚进殿,便瞧见李贵嫔红了眼眶,一旁的惊华望着她,颇有些无措: “母妃问你刚刚对本宫做了什么,本宫唱了那曲子,母妃便这个样子了......” “惊华,你折腾这么久了,定是饿了吧?小厨房给你备了花生酥酪,你快去尝尝。” “哦......” 惊华似也觉察出她支开自己之意,有些闷闷不乐,转身出了殿门。 殿内仅余她们二人,李贵嫔用绢帕拭了番眼角,挤出一抹微笑道: “妹妹坐吧。早闻妹妹出自张府,先前还以为你是......出卖张大人,以换得今日荣宠。看来,竟是我们想错了。” “冒昧问贵嫔娘娘,我们是指......” 她欠身道。 “哦,我与张家妹妹。” “娘娘与张美人,似乎关系很好?” “妹妹既知这唱词,又怎会不知我家与她家的渊源呢?故交旧友渐行渐远,可闺中情,又无关朝事。况且,父亲他执意选择明哲保身,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明哲保身?”她探头问道。 “是啊。彼时朝中纷乱,无非是‘站队’二字。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了。” 话已至此,她心中已然明了。 她看得出来,书香世家多有傲骨,而李贵嫔对其父弃了这身傲骨,一路直升,颇有微词。 但惊华的口无遮拦,多半也是随

了她的娘亲,无甚心机。 她思来想去,仍是劝慰道: “贵嫔娘娘,中书令所为也能够理解。前朝的血已流得够多了,莫再让你家再沾染此事。” “怎连妹妹也这般说?情义与苟活比起来,孰轻孰重?” 情义自然重要,可若是不过脑子的情义,只会更添几笔亡魂枯骨罢了,又有何意义? 她心中如是想。 但说出口时,只道:“是妹妹狭隘。” 见她恭顺,李贵嫔也柔和下来。 “罢了,我知晓妹妹也是好心,今后我会注意的。” 刚回惊鸿殿,天色已暗了下来,连带着人也昏昏欲睡。 柳烟浔伸着懒腰唤道:“拨雪,我乏了。” 拨雪难得见她似一只猫儿般,将整个人蜷在椅上,挠挠头开口道: “美人怕是还要再等上须臾,外间东宫的嬷嬷带着宫人在外等候多时了,说是有要事求见美人。” 她怔愣片刻,双足落在地上,起身向外走去。 远远见一个老嬷嬷带着一名宫人,正候在惊鸿殿外的拐角。 “美人,殿下知美人今日落水,特命奴婢送些治风寒的药来。” 嬷嬷递上药箱,恭谨退到一旁,露出身后垂着首的宫人。 那人低眉敛目,她瞧不真切。 但仅凭那双眉眼,便知哪儿是什么宫人,分明是堂堂太子殿下,换了身内侍的衣衫。 她忙转身将他掩在身后,将药箱一把塞进拨雪怀中,将她打发回了殿内。 待四下无人,她轻声急道: “你怎扮作这般模样?是想吓死我吗?你今日落水,可有不适?” 他见她责问的语气一如往年,抬起头来,双眼明亮无比,一改在晏长曜面前的肃正,流露些少年意气,笑出颗小虎牙来。 “你记得从前事,也果真惦念我。” 说着,垂下头来,带着些委屈, “除了你,满宫无人问我是否着了风寒。” 她一时语塞,没好气道: “我只是怕被别人瞧见后妃与当朝太子殿前私会。你究竟有何事,非要这时候找我?” “我回东宫后,揣摩了你今日意图,我特地此时来找你,就是怕陛下夜间过问于你。” 他顿了顿,凝眉道: “你既已留在宫中,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该插手之事就莫要插手,比如,李氏。你故意将此事闹大,陛下今后若寻了由头,治李旻的罪,定会被人怀疑至他与张尧同为旧臣上来,届时朝中若干旧臣,该人人自危。你此举,分明是让陛下莫要因张尧连坐李氏。” 他严肃下来时,便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与华贵,柳烟浔不禁有些恍惚,眼前人是彼时人,却又有些不似彼时人。 “为何不管?莫须有之罪,难道要一而再,再而三吗?一如当年的陆府?” 她声音冷了下来。 晏淮序语塞,只柔声劝道: “朝中之事并非你想得那般简单。当年之事,似乎与李旻有些干系,你如今插手救他,若再牵连自身,岂不得不偿失。我只想你能安稳快乐地活着,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她蓦地笑了起来,凑近在他耳旁道:“那要是日日在陛下身下承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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