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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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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铃响(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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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伴残阳。 远处花木从中,传来脚踩残枝的窸窣之音。 那鬼祟之人受了惊,猫腰拔腿欲跑。 晏淮序与她对视一眼,脚尖在地面使力一点,踏花凌空而去。 “哎哟!” 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喊叫,他的手牢牢扣在那人肩上,反手一提,飞身回来,将他丢至柳烟浔面前。 原是个偷听的宫人。 她望着重新站在她身侧的晏淮序,挑了挑眉。 他忆起先前“无人会至”的那番论调,自知她神色中的讥讽之意,一时有些臊。 懊恼抿唇,面颊上隐隐浮出一双梨涡,丧气道:“是我大意。” 真是一点未变,从前他做错事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宛如田野间遭了雨的黄耳(1)。 思及至此,她不禁莞尔,而后将目光移至宫人身上。 那宫人先前被他猛地扔在地上,应是伤了膝盖,正颤颤巍巍地拖着一双腿,额上不停地渗出冷汗,神色颇为痛苦。 也是。 即便他也是男人,却终年养在宫中,做些清闲差事,终比不得晏淮序征战沙场的劳苦。 晏淮序定睛朝那宫人看去,一双剑眉拧得越发得紧。 冷言道:“朱越?你为何跟着本宫?” 还未待朱宫人开口,她悠悠道: “不奇怪。恰如殿下所言,这个时辰,平时无人来此。我并未允我宫中人随行,亦没告诉他们,我去往何处。独独殿下曾吩咐过心腹,盯着我的动向。想来,是被他探听到了。我说得对吧?朱——越——。” 她将他的名字拖出长长的尾音,面上虽并无恼怒之色,语调却蓦地冷了下来。 “我昨日才入宫,看殿下之态,你已在东宫侍候多年。那就并非是特为我来此,而是为了跟踪殿下。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她竟一语中的。 朱越愈发心虚,满面慌张,眼珠飞转,冷汗倏地落在地上。 思前想后,张口冲她比了个口型。 一。 一?这是何意?她顿生困惑。 还未待她品出其中关窍,晏淮序便一把掐住他的脖颈,肃声道: “不必问了,他活不得。” 朱越的脸逐渐涨出如猪肝般的赤红,双手掰扯着他的手腕,试图求得一丝生机。 见并无作用,又拼命将脸转向她,口中未发任何声音,口型却继续撕扯。 她比对着他的口型默念。 遗忘? 一网? 怡王。 柳烟浔顿时心如明镜。 朱越,是怡王安插在太子身旁的眼线。 且瞧他并未犹疑,直接向她求救的模样,应是也得了怡王知会,知道她亦是怡王的暗棋。 “慢着,放开他。”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挣扎的朱越。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劝道: “不管他听到了什么,传出去都于你不利,他必须死!” “放开他!”她有些不耐。 他是必须死,因为她不能让怡王知道,她与晏淮序见了面。 但他万不能死在此处

。 晏淮序虽不解,但也没再坚持,即刻松了手。 朱越便如一摊软泥般滑在了地上。 他死里逃生,跪坐在一旁,大口呼吸着空气。 柳烟浔望着他,若有所思道:“他不能死在这儿。” 朱越见她镇得住太子,忙四肢并用,跌跌撞撞爬至她的足前,抱腿讨饶: “柳美人,你救救奴,救救奴.......” “把你的脏手拿开!” 晏淮序眼见他攀扯着她的衣裙,上前将他的手指掰开,转身劝她道: “这关乎你的性命,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柳烟浔瞥他一眼,顺势蹲身,双臂环膝,视线恰与趴在地上的宫人齐平,冲他宽慰一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你如今遭太子殿下厌弃,再回东宫怕是不能了。不知你可愿随我去惊鸿殿中?” 宫人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她的笑意越发地妖娆,连着语调也带出一丝柔媚:“那就这么定了。” 他见她如此,顿时心急如焚,扬声提醒道:“柳美人!” 红日西坠,春风的寒凉踩着暗夜悄然而至。 她撑着膝起身,怜惜地瞥了地上的朱越一眼,转头冲晏淮序道: “烦劳殿下,将他先打昏吧。” 他眉心微凝,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一记手刀便落在了朱越的后颈之上。 朱越软软地歇在残花瓣中,没了声响。 突生意外,她也失了继续与晏淮序叙话的心思,只懒懒嘱咐他道: “惊鸿殿北面文绮殿,暂还无人居住,应无人会留意那处动静。殿下搭把手,帮我将他自殿北的宫墙,抛至惊鸿殿后院,再替我寻些哑药来。记得,以三声布谷之音为号。” “你要......做什么?” 他听着她的安排,神情愈发凝重,“这些事情无需你来沾染,我自会为你处理干净。” “呵。”她不禁嗤笑道:“殿下之策,便是亲手将他杀了吗?” “有何不可?” “哦?那他真正的主子该作何感想?他好生安插在你身旁数年的眼线,就这样突然地折在了映香海中,他定会觉得,你已有所察觉。那他今后对你再有动作,需得更加缜密。” 月上枝头,晏淮序只瞧得见她的侧脸。 他静静听着她的话语,觉得她有些陌生。 但这陌生,却令他颇为心疼。 “比如,再即刻买通一些人,培养一些人,放至殿下身边来。而殿下连这人是谁,都不曾知晓。” 她知道他并非莽撞之人,只是关心则乱。 便缓了语气,接着道: “殿下,你是个磊落之人,可未必人人皆似你。你在明,他在暗,你本就落了下风。如今既已有所察觉,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又是一阵风起,她乌黑柔顺的青丝轻拭着红唇,眼角的媚意荡然无存,只余寒凉。 他心中反复品读着她这番话,逐渐冷静下来,却又不放心道: “可你为何要把他带去你宫中?” “殿下明日便知晓了。” 她说着,抬手欲去戳他的梨涡,刚至半空,复又落了下来。 这是他

们二人从前私下亲昵之举。 她凝视着指尖,敛了神色,哂笑道: “我会派我宫中一人往东宫服侍,烦劳殿下记得,他,才叫朱越。” 又随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人, “我得回去问问拨雪,他叫什么名字为好。” 她抬脚便往惊鸿殿行去。 转身却见晏淮序盯着自己未动,神色有些落寞。 想来,是因方才她下意识的举动有些伤怀。 她侧首浅笑道:“殿下,我们走吧?” “美人,您回来啦!” 拨雪见她归来,忙笑脸相迎, “方才砚泽大人来带话,说让您再过两个时辰,往冬暖阁去呢。美人真是受陛下喜爱啊,嘿嘿......” “你去回话,今儿我身子不爽,不去。” 她斜睨一眼正在乐呵的拨雪,朝她泼盆凉水,浇息了她的兴致。 拨雪皱起一张小脸道: “啊,美人......奴,奴怕您忤逆陛下,遭了怪罪。” 她思索一番: “也是,省得他怪罪你。那你差旁人去回吧。拨雪,你觉着咱们殿内,哪个宫人较为憨厚老实?” “不不不,奴愿为美人用脑子涂地!” 拨雪忙摇摇手,斟酌片刻道: “赵宫人。对,他名唤赵丰年。” “是肝脑涂地。” 说话间,柳烟浔留意到,短短半天,宫中已被她归整得井井有条。 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听了她的举荐,颔首道: “好,那便差了这赵宫人,去东宫领职吧。记得行事缜密些,莫要被旁人瞧见。” “啊?哦......” 拨雪虽摸不着头脑,也知何事该问,何事不该问,依言去做就是。 柳烟浔支走殿后值守的宫人,依着方才与晏淮序之约来至后院,学了三声布谷鸟鸣,便见还昏着的朱越应声而落。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布包,其中放着颗乌色的药丸。 她攥着那药丸,扬唇笑了笑。 而后,将那药丸塞入朱越喉中,迫他吞咽下去。 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入存放赏赐的偏殿中。 到底那朱越是个成年男子,她拖得甚是吃力。 一刻未歇,即刻又抹去院内一切留痕,借着烛燃尽了那布包。 刚欲瘫在椅上歇息,却发现自己的银铃不知何时竟脱了线,只堪堪挂在脚踝之上。 她将那串银铃摘下,心疼地抚摸一番,一时有些恼。 于是便越看朱越,越不顺眼起来。 她算着时辰,起身寻了根绣针,对着他的穴位扎了数下。 片刻,朱越便悠悠转醒。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打量起周遭的环境,只觉一片陌生。 转头,见她正倚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丹蔻。 他潜在宫中数年,总算有机会和同奉主人之人搭话,刚想兴奋出声,却只张了张口,并无任何声音溢出。 他有些疑惑,又试了几次。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芯爆开之音。 他逐渐惊恐起来,双手时而捏

着喉咙,时而拨弄唇舌,但始终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的情绪和动作,悉数落入她眼中。 她如看戏一般,眼瞧着这一切,蓦地觉得心中舒畅。 唇角微扬,绽了个娇艳的笑容。 朱越愣愣地瞧着她,终恍然大悟。 自己不能言语,竟是她所为! 他一时暴怒而起,径直向她扑来。 她未动,只静静地倚着塌,依旧望着他笑。 他被这笑容刺痛,双目因愤怒而赤红,如在映香海时被太子掐着那般,欺身掐上了她纤细的脖颈。 她笑意未减,反倒弯了眼睛。 朱越瞧在眼里,这张容颜分明是极美的。 映在夜色烛火中,本该令人心神荡漾,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底莫名泛上恐惧。 她分明是娇媚的模样,此刻却让他不寒而栗,仿佛眼前是只索命的艳鬼。 不,她本就是只索命的艳鬼。 朱越的双手抖若筛糠,却仍拼命使着力,于是她原本就白的肌肤上,便落了鲜红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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