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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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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谈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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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景同确实有办法。 章景同五叔掌管章家庶务,协管海运水路,经营粮谷酒糟,漆器金银手饰家具。陆上前几年也和马帮、行脚帮人达成契定。天下四通八达,没有章霁煦调不出的粮。 江湖上浑称章霁煦为海王爷,并不是浪得虚名。 因为章霁煦不仅接手了章家传承几十年的泉州海运生意,经营者大魏所有的舶来品。章家在水面的地位,和漕帮的关系,以及暗地里不可说的乌蓬帮。都是章霁煦在海面上一呼百应的原因。 章家甚至和官府合作,接着每年南北粮食调运,税银运输的事情。 陆上,章家虽然和行脚帮、马帮这些人关系不如海面上身后。但章景同虽然出身世卿之家,他家中是有亲叔叔入了武林的。 就是给章景同佛串的三叔。三叔章聿云混迹江湖,最初五叔那边陆上的关系就是他一手搭建起来的。 和官场的利益计害不同。武林人多了股侠肝义胆的热血之气,一义当先。 章景同的三叔并不是章家安排在武林的一步棋。 ——事实上章家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血脉放去刀尖舔血,闯荡武林。 君子不立危墙。 章聿云对江湖,是源自热爱。源自骨子里的看重。 若不是如此,章家根本不可能放他去少林学武。 如今章聿云为了武林人出头,锒铛入狱。章家和陆运上的关系更加亲切。 虽然还不及当年和水面上的老交情。但到底是打开了新局面。 孟德春看着章询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章景同说。 虽然章景同是章家的嫡长孙,在任何事上都能任性。可在调用家族势力,给自己帮忙这件事上。 章景同是鲜少做的。或者说,从不做。 一来,尹丰和章家毫无关系。即便他的老师松衡远和章家的姻亲有关系。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动用家族关系,私下贴儿子这种事。除非捅娄子是章景同的左膀右臂。 二来,章家势大,却并非为所欲为只手遮天。这天下毕竟是谢家的天下。皇上和太子在上面盯着,章家没到底为个不值当的人和天家顶起来。 至于第三……则是章景同一点私人小原因。 章景同并不是一个喜欢动用家族势力来解决事情的人。诚然,章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要继承章家的一切。逃避这些本就属于他的权利,其实是很可笑的。 但章景同真的受够了束缚。以及,父辈的如日中天,让他动用家族势力时,总有种格外的压抑感。仿佛他是个无能之辈,只能靠家族之力活下去。 ——或者更直白的说,没有家族之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章景同想,如果他现在是章询,且只能是章询。而且真的只是孟德春身边的小学徒,尹丰将来的得力师爷。他会怎么趋利避害,让尹丰拿到粮呢? 答案呼之欲出。 章景同问孟德春,“不能追缴吗?” 孟德春惊讶章询还记得。 这是一开始章询刚来衙门时,他为了吓唬他,故意苦待他让他做的事。章询又聪明又快的理出了近三十年华亭地方蠲免、抗租抗粮的明细账册。 这份账册至今还在孟德春桌案底下放着。 每天晚上他都要拿出来摩挲一遍。每次粮仓遇急的时候,孟德春

真想一个冲动朝尹丰建议了此事。 可孟德春不敢。 他知道这么做有多么严重。 孟德春道:“若是追缴,只怕会得罪蒋家族长。”毕竟这债本上的最大的债主是蒋家。 华亭不是京城。皇权不下县,乡绅管四方在这里不是一句调侃。 华亭的宗族势力。 在乡下,小地县城。宗族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县衙的势力,他们管着祖宗的祭田,族人的婚嫁,红白喜事嫁娶。 平日里族中子弟想寻个差事做,族人为银钱起了争纷,守寡的女儿想大归,族中的子弟要读书,家里缺钱无力治丧。这些都可以找族中解决。 可以说,地方宗族几乎取代了一半县衙的势力。有些县大人若是无能的话,还会被族长们牵着鼻子走。 尹丰在陇东算是有本事的县令了。 别看尹丰好像对蒋家还毕恭毕敬的,蒋家老太爷日常大寿都要送礼祝贺,平日里对蒋家人也是恭恭敬敬。 但是尹丰并没有被蒋家牵着鼻子走。 相反,蒋家在一定程度上还要看尹丰的脸色。即便在华亭地方上,宗族的婚姻嫁娶,红白喜事,报丧报丁都要给孟德春这打声招呼,登记入册。 若非尹丰的治理。孟德春办差绝没有这么方便。 这也是孟德春愿意心甘情愿跟着尹丰的原因之一。 章景同见孟德春还有些动摇。没有在这时就添油加火。反而哦了一声,只道:“那就看王公子带回来的消息怎么样吧。” 章景同觉得王元爱未必治的住王匡德。 王元爱也许够聪明。他能巧妙的借用自己年龄优势,家族能力克住一个着急上火的兵油子。 但他治不住一个爱兵如子的王匡德。 诚然,王匡德不算正直。 王匡德谎报军丁,造假名册和那些骗空饷的将领一起同流合污。但王匡德骗来的军饷他并没有塞进自己腰包。而是实打实的补了将士。 王匡德亦不算诚信。他和尹丰前脚协商,后脚提粮。不满意就转头撕毁条约,如此品德不堪为将。也是为了士兵不饿肚子。 王家…… 只怕在王匡德心里,抵不过他子弟兵的一根毫毛。 只盼王元爱别吃亏就好。 * 陇东军营里,王元爱亲自押带着不足两车的粮食,寒酸的朝陇东军营走去。 王元爱白润的脸上紧绷,嘴唇紧抿。心里直骂娘皮。 尹丰也太吝啬了! 意思一下,就是真意思一下,这让他怎么去谈。 “公子,我们要不要回去找尹丰?” 和章景同一样,王元爱身边也有两个高手贴身陪同。区别只是章景同带的是自己人,他以前都没有见过。家里从周流山和乌蓬帮给他挑的。 而王元爱带的是大内高手。有过战功的士卒。他们在武将中还是说得上话的。就算互不认识攀攀祖上关系,也能找出几条路子。 “不必。” 王元爱断然拒绝了手下的提议。 他淡淡道:“我知道尹丰的算盘。” 尹丰的意思很明显。他对王匡德的出尔反尔很不满。要让王家给他个交代。 可王元爱若是制的住王匡德。何至于现在连个真兵册都拿不到。

; 王元爱是年少不是傻子。尹丰这样跳着脚的威胁,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愤。让王元爱有点替自己担忧。 王元爱来陇东前。王家是查过尹丰、松衡远师徒两的底细。确定这两人十-有-八-九和章党无关。是可以放心来的。 王元爱才启程来了陇东。 尽管如此,王元爱还是冒着一二风险。 王元爱对左右坦诚:“量多量少只是个意思。华亭县衙我是住不得了,从今日起。我会搬到陇东军营。” “……王匡德夫妻与我再不敬。总是顾及王家的。尹丰,我担忧此人和章家的人有勾结。不可信任。” 随从还未明白,王元爱却一夹马腹,驾一声远去。 陇东军营隆重迎接,王匡德带着众位师爷和妻子孩子亲自在大门口相迎。 亦如章景同所料,王匡德满眼防备。 王元爱的人马还未靠近兵营,十里之外他就得到了消息。自然也知道了了那两辆少得可怜的粮车。 干扁的粮袋打开都不用打开,就知道一袋里面只装了五六分。只是看着袋数多,垒得高而已。 王匡德满心骂娘,狠了心的想。王元爱这小子,今日若是敢来给尹丰当说客。他必让他有去无回,无声无息的折在陇东。 ——他-妈的,还真把他当王家的狗了。拴个小主子出来,就指望着他乖乖趴下?呵,欺人太甚! 陇东本就是惊险之地。填一个王元爱,只推脱到敌军那边去。王家能拿他如何? 王匡德满脸狠光,随时迎接。语气极为冷淡:“王家小公子怎么亲自来了陇东?你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华亭就好,这里荒凉不羁,华亭宜居。您舟车劳顿多辛苦。” 王元爱一笑说:“我又不是个姑娘,无需娇生惯养。这一路骑马散心,看到陇东比华亭还要好玩些。王将军,我想在这多停留几日,你可答应?”他跃跃欲试,一脸玩心。 什么!不是来当说客的,还要搬到陇东来? 难不成他是和尹丰谈崩了? 双方眼神交锋,彼此千思万绪。王匡德一瞬间就收起了狠劲,热情好客起来,道:“小公子说的什么话?您代表王家豪来,我一直不从好好招待。”和尹丰谈崩就证明他是站自己的。 “既然王公子赏脸。那就在陇东好好住几日。我们家厨子不错,那我也好好招待招待王公子。承蒙王家荫庇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投桃报李的机会了。” 王匡德这一番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 既告诉王元爱,他是记王家恩的。用含蓄的表示投桃报李:先投桃,自然才有报李之事。 王元爱眨眼笑道:“王将军说的哪里的话。您是长辈,我是小辈。说什么投桃报李,应是我孝敬长辈才对。” 说完彬彬有礼的朝王元爱夫人一行礼,非常乖巧道:“王夫人好,还望你这几日不要嫌弃我叨扰。” “哪里,哪里。” 王夫人玲珑剔透心,哪里会耽误自家将军的前程?她对王元爱和蔼可亲道:“能招待王公子荣幸至极,蓬荜生辉。小公子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便是,我的年纪也能做你伯母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直到这时,王元爱才轻描淡写地提出自己带来的两车粮食。很随意道:“我听闻王将军前些日子去华亭,要粮不成还受了气。来的时候从尹丰粮库里拉了两车粮食。……杯水车薪,权当自己口粮了。” 这自然是王元爱的漂亮话,陇东怎么可

能让他吃兵粮?——这些自然会给士兵。只是杯水车薪,拿不出手。才托词让场面好看一点。 王匡德利落邀请:“这里风沙大,王公子我们进去说吧。” 王元爱颔首点头。打手势示意随从停下。 这个动作让王匡德异常眼熟。 一瞬间,王匡德鬼使神差的想起了章询。 华亭那个小师爷不显山不露水。却总是隐隐的让人觉得他和眼前的王元爱很像。 说不上来是哪里像,不是长相,不是性格……对,行为举止。 王匡德回神说:“里面请。” 进了驻军帐篷。说是给他们倒茶去的王夫人久久未归,门外的士兵也无人擅闯。只剩王元爱和王匡德两个人了。 王元爱感慨道:“难怪长辈们常常同我说娶妻娶贤。王将军有王夫人这样的贤内助,简直是一生之福啊。” 王匡德提起妻子是十分得意的。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就扬起。但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来了。 王元爱和他谈话之前,先把他的心情引到愉悦的基调上。 这个手段王匡德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王元爱见王匡德扬起的笑容很快又消失,恢复平时理智冷静的模样。心里暗暗道一声难缠。不愧是在陇东作战指挥布局的将军。 王元爱立即收起自己小聪明的样子,拿出十二万分的真心,开门见山道。 “王将军,陇东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您别瞒我。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我们是一家人。” “尹丰先前来找我说话十分凶悍。扬言要联合陇东地界的文官交出地方鱼鳞册,指控陇东军营造假。我们王家也就陇东您这点兵力在。不比西北王人多势大。你要是真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便是,我去和京城长辈说!” 王匡德热情假笑:“哈哈哈,你这孩子。这茶怎么还没来?来喝先点酒。” 王元爱放的狗屁,王匡德是一个字也不信。这种大饼,傻子才吃。 正如蒋英德当初许诺章景同的大话一样。一口一个家里如何,一口一个长辈如何。根本都是假话! 届时,只要一句长辈不同意。就能推脱开来。 还不如实实在在的说点你王元爱自己能做什么。 王匡德自认他现在还没有和王家谈判的实力。所求必有的,要给予只会‘倾家荡产’。 果然王元爱开口了,他十分赏面的饮了一口酒,一口干尽,彰显他十分尊重王匡德。 王元爱道:“兵营里现在捅下这么一个大窟窿。前有开战在即,后有兵粮无继。哪一样于将军都是不利。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早日禀告朝廷,早日得到解决将来,即便真的上了战场,将军也对得起您的士兵。” 不得不说王元爱的话再不动听,有一句话终是说到王匡德心坎里去了。 那就是王匡德确实舍不得自己的兵,他也想兵强马壮。他做不到,让自己的士兵拖着这样的身体上战场,他确实心痛。 王元爱面色微霁。 王元爱要抓住机会,趁势追击他,徐徐道:“将军,投桃报李,息事宁人。这两句话的道理你是懂的。” “我来陇东的目的我不说您也知道,在您面前我就是那浅盘子,也就不装深沉了。王将军我直说了吧。朝廷派我来拿兵册,走我们王家的路子,就是在给王家打招呼,您交出兵册来,让

我带回京去。” “我们王家必然保你身家性命安全……至于这官职,过几年家里再给你周旋。士兵们也不用饿肚子了。陇东事发,朝廷自然得收拾这个烂摊子。王家能在内阁廷议上出上力。” “到时候朝廷放粮重新整兵,自然让你手下的兵个个吃饱喝足。战前加俸、战后抚恤。这些王家都能为你做到。” 王元爱越说越真切,最后几乎已经是半蹲在王光德身边,扶着他的膝盖道:“将军,您这一生所图所求为,的不就是自己手下的兵吗?” 这一点王家是和王元爱交过底的。王匡德当初投靠王家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为自己手下的兵谋福利,所以他要依靠大-腿。 闻言,王匡德没有当场许什么,只是大笑着说:“小公子这样的人才。难为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和我这样促膝长谈。”他的意味不明的,大有暗指之意。 王元爱不羞不臊道:“元爱选在今天说这些。实属无奈之举。先机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我们不能被尹丰他们这些文官牵着鼻子走。” 说白了,王元爱在给王匡德看一条路。 王家蒙尘多年,现在急需一次建功立业,掀开他们身上的灰尘,磨刀亮锋。 这个机会天家已经给王家,王元爱来了陇东就没打算把事情办砸。 王匡德如果愿意帮王家这一把。他就是王家的恩人,从前的结盟在今后只会更加紧密,从前的亏欠在之后只会更加弥补。 王元爱很清楚,如果他办不成这件事朝廷会派谁来。 章、时、霖。 章家的嫡长孙,东宫大名鼎鼎的章延辅。 你看章家有多么嚣张。天家为其赐名延辅。章家上下偏要叫他章时霖。阳奉阴违,天家却丝毫不以为忤。——小事都如此,更枉论其他。 皇恩浩荡,章家不放在眼里。王家放。 章家不尊的旨意,王家尊。 章家不敬的旨意,王家敬。 迟早有一天——王家会重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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