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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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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信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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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仓廒内,光线透亮充满灰尘。高高垒起的粮袋形成一堵粮墙挡在大门口,看起来富裕极了。 孟宜辉坐在地上大块朵颐,一边喝着酒。一边夹着小配菜,他对章询喊:“你快下来吧。喝个酒还爬那么高,你是属窜天猴的啊。” 另一边,章景同单手持着酒壶。玉立修长的半个身子坐在梯-子上,正低头看着巨大空荡荡的仓储。他换了一个又一个。 李老虎都看不下去了,帮他扶着梯-子道:“小章师爷,你别看了。全是空的。没什么好看的。今秋的粮食三分之一都在这了。”他一指背后的粮山。 章景同敛眉不语,捏着袍角慢慢从梯-子上下来。李老虎伸手扶了一把,叮嘱道:“仔细脚下。” 章景同笑了,把酒壶递给他道:“你也来喝两杯吧。” “这……不太好吧。”李老虎余光看着后面的孟宜辉。 章景同恍然神悟,指了指大仓后面。勾着他往里走:“我们那边看看。” 李老虎心里暖暖的。知道章询是自己人。和孟宜辉那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少爷不一样。 李老虎心甘情愿的陪着章询走完了大半个仓廒。喝到酒壶都没酒了。 章景同才接过空壶,放在手里把玩。状似无意的问他:“这次给陇东拨了多少粮啊。” 李老虎醉醺醺的,闻言先是抿着嘴巴。看见笑吟吟的章询,想了想伸出三个指头。然后又扣下两个,竖着一个一说:“只有……三分之一!” 那就是杯水车薪了! 章景同心凉了半截。 就这么四个字。朝廷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言行拷问,明探暗访才能得到的数字。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直接能接触到这些人。不起眼的小人物。 章景同想了想,颇为掏心窝子的说:“我来华亭之前。也不知道这也是个四处窟窿的地方。看来我得早点另谋生路了。” 章景同一脸发愁的说:“朝廷让秋粮慰兵。尹大人这么糊弄天家。我看我还是早点给家里低个头认个错,回家去算了。外面的日子可真难熬。” “这才哪到哪。”李老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尹大人都够清廉的了。他也就是好-好-色,又菜又爱赌罢了。皇上要是砍了他才叫没眼珠子。” “哦?您对尹大人评价这么高。”章景同撇嘴说:“都喝醉了还不忘拍马屁。呵,我可不帮你传马屁。” “马屁。呵?什么叫马屁。” 自尊狂妄要强的人是不喜欢人反驳的。尤其是喝醉酒,自尊心膨胀以后。 李老虎冷笑着说:“你瞧着陇东粮仓空成这样子。好像尹大人是个窝囊的。可好歹,自打尹大人来了华亭。我们的陇东的粮食,全都流向朝廷了!” “火耗亏空,亏也是亏给我们自己人了。以前那些狗饕餮,连军粮的生意也敢做……堂堂军镇,十仓九空。百姓们心知肚明,宁愿把孩子送去入武籍吃个饱饭。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军队里饿肚子。” 大魏太平了太多年了。 和景帝、开泰帝、承治帝,三代帝王都是内斗。大魏之外四海升平,鲜少有战争。 李老虎开泰年间的时候就守在这里了。 开泰年间,开泰帝心腹狭窄,只重用齐地的人。把前朝诸多官员冷置。京城怎么样,李老虎不知道。 反正边镇是乱透了!卖军粮的,卖老婆的,卖脸皮的,甚至卖通关文书的。

不少大周子弟都混到大魏的书院里来读书。 章景同闻言怔道:“这么说,尹大人来了之后,肃清吏治。是位好官了?” “没有。”李老虎撇嘴,说:“尹丰刚来的时候也是面瓜。窝囊的很,只会打牌摸女人。也不见他是个好官。后来他老师来了,做了甘肃布政使。他才硬气了些。停了华亭卖军粮的生意。” “京城里换了新皇帝。风气变了,大家逃的逃,蹿的蹿。开泰帝悬梁自尽,小齐王落地逃跑。华亭的旧官还以为齐王的江山等坐到千秋万代呢。哪曾想他是个老实皇帝。死了也没把皇位留给自己儿子。真的还给侄子了。” 以前的旧官也怕啊。真论起来,他们不算齐王的人。不然就不干那些让人戳祖宗脊梁骨的事了。 可他们干的那些脏事。是新帝能来对付齐王最好的靶子。——看看,齐王的吏治下都出了些什么狗-屎官员。 大家惶惶不可终日。对尹丰的挑衅惹事,也没人敢往上揭了。 反倒是华亭空下来的粮仓。成了尹丰官帽上的铡刀。 “这些年尹大人也不是没想过把粮仓补起来。到底是军镇……真这么空着,哪天打起来了。大家都要遭殃。” 可尹丰一没钱,二朝廷没人。 百姓倒是一年一年种粮。但每年秋收交上去,粮仓就见空了。尹丰谁也不敢说。就自个闷着。 孟德春是华亭的钱谷师爷。他也是老师爷了。对陇东先前的事清楚的很。他拜尹丰做东翁的时候,就知道陇东粮仓迟早有一天要东窗事发。 到时候尹丰这个当了快三十年的地方县令跑不了。但孟德春也在赌。他赌尹丰官运,也赌朝廷不会打仗。 也许,万一,东窗事发前他们就被调走了呢。 但显然尹丰运气不好。孟德春运气也不好。 章景同听完陷入沉思。 如果陇东真的空到这个地步。那王匡德的话倒是可以佐证了。 ……如实核报人数。拨下来的粮肯定不够一半士兵吃。只有虚报了,拿空饷的闲粮抵下来。将士们才有可能吃饱饭。 日渐月累,阴差阳错下来。到了朝廷要打大周的时候。边境风声鹤唳,大周草木皆兵。派了不少探子过来摸底细。 可叹的事,陇东谎报的兵口瞒了朝廷,也瞒了大周的探子。大魏朝廷自个对陇东兵营的事尚且摸不清底细。 更妄论还要偷偷摸摸行事的大周了。 难怪赵东阳会死于一本假兵册。 也难怪王匡德明知朝廷大力要查,仍然死守底线不肯吐露实情。 章景同失笑摇头。越想越不理解。 按理说,王匡德和尹丰某种程度上应该是一类人才是。怎么这两个人互相提防的这么厉害。好像都认为对方……呃,怎么说呢。 反正很微妙。 不管是王匡德应对尹丰。 还是尹丰对付王匡德。 两人都有点看对方不顺眼的意思。不,不顺眼这个词太褒义,太欢喜冤家了。 更确切的说。好像在王匡德眼里,尹丰是大周奸细。在尹丰眼里,王匡德是大周奸细。 有了这个觉悟之后。再想起之前两边师爷的谈判、约定、合作。怎么品,都有点互相试探的味道。 章景同把玩着酒壶。 * 蒋菩娘回到蒋家后,就像被困住的鸟。

蒋英德去看她的时候,见她蔫蔫的。不由得道:“你怎么这样没精打采的?我那些朋友要是看你这个样子,早就清心寡欲。不念叨你了。” 伏案如海棠,蒋菩娘忽的一惊绽放如春蕾。她有些不安的捏了个珠钗在手里。平静地问:“谁念叨我了?” 蒋英德没有察觉。吊儿郎当的说:“还有谁,你见过我几个朋友。” 蒋菩娘盯着手里的珠钗,手指无意识的抠着。 蒋英德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难受。 “小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九公想让你进宫,那个叫王元爱的也热情的很。一心想让你给他的姐妹们做台阶。” 蒋菩娘身份浅,好拿捏。 没有母族依靠,是个天生的美貌尤物。还有‘被许配过’这样的污点。 她天生适合让人豢养在男人的后宅。当做极乐天堂的尤物对待。可偏偏蒋菩娘是个硬骨头,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以命为搏。 蒋家曾经在她这里吃了大亏。虽然蒋菩娘没有让蒋家吃什么亏,也没有让蒋家伤筋动骨。但她那光脚不怕穿鞋的莽劲儿。实实在在让人心突突。 故而这次蒋九公是特意来同蒋菩娘说一声的。对,是说一声。还不是来商量的。 蒋菩娘自己也没有个主意。 ——她不可能和蒋家斗争一辈子的。 不嫁。这个世道没有人能认为她能活下去。嫁人,如果注定要做妾。做太子的妾似乎也不错。王家也是个很好的去处。 ……曾经王家一门十二位皇后。如果将来王姑娘有造化。她跟在将来皇后身边,好好服侍。将来也是一条出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她心里就五味杂陈的,沉甸甸的陷下去。好像整个身体都在警告她:你会后悔的。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蒋菩娘错乱、难受,她久久没有给九公回复。 蒋英德看在眼里,开口劝道。 “我那个朋友章询章同景知道吧?就是上次跟我们关在陇东军营的那个,长的很白,英姿勃发的那个。眼睛像个小孩似的。” 蒋菩娘当然记得。章询的眼睛很有特色,黑白分明,纯真贵气。有种很纯粹的少年感和幼齿感。可偏偏他又是沉稳调笑的那种性子。让人印象深刻。 蒋英德叹气说:“之前章询还来找过我。让我劝你离东宫远一点。他是浙江章家的人。他们那一支就京城章家的本宗。两家不亲近,但是渊源很深。他说太子和章家的人一直都很亲近。” “王家未必就能再嫁进去一个皇后。章家可不会允许。你搅合在里面,未必有好下场。” “你看那王家如今还花团锦簇的。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罢了。一个已经落魄的家族拿着女儿去东宫搏生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王家给你许的热闹。你到时候跟着去了。十有八-九是从王小姐身边的婢女开始做起。” “那王家真要那么有自信。怎么碰见个美貌的你就要带回去帮王家小姐争宠。你见过太子吗,你知道太子是什么样人吗?” “坊间可都说了。太子有奇珍异癖,日夜和两条黄金蟒同-眠。身边不是狼豺虎豹,就是猛禽野兽。你去,你活的了吗?” “你若是惹太子不高兴了。搞不好都不是太子把你丢进冷宫让宫人把你处死。而是让自己的野兽把你吃了!就像这样,啊呜。” 蒋英德破功一笑,

吓的蒋菩娘花枝乱颤。她眉眼染着徐徐笑意,娇嗔的说:“瞧三哥你说的。坊间人言可畏。太子是什么样你我怎么可能知道。” 蒋英德一愣,看着眉眼弯弯如月的妹妹。忽的一怔奇怪地问:“你怎么笑的这么高兴。” “有吗?”蒋菩娘摸着自己的脸。 大概被人关心着,总是高兴的吧。 蒋菩娘这辈子最缺的就是关心、呵护。 以前赵东阳呵护她,她视他为父。后来蒋英德关心她,她视他为兄。 这世间的父母亲人,未必要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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