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终于有消息传回来，虽然没有陆晟本人的，可这也足够春雨放心不少。她心情大好，在自己的饭馆里发现黄得水和钱氏可能有些什么的时候，她也没动怒。 黄得水说已经往家里送了信，让爹娘准备来相看提亲，春雨也不好说别的，只道：“此事可一不可二，传扬出去，旁人怕是要对你们议论纷纷。不好的话传开了，往后谁家的姑娘还会来我铺子里做工？” 黄得水满脸尴尬：“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东家教训得是。” “也是我考虑不周。”春雨道，平安平顺兄弟搬到作坊去住之后，饭馆这边确实都快被她遗忘了，没有及早发现这个苗头。当初招钱氏来的时候，因为听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也压根没往这个事儿上想。 春雨是现代人的观念，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这个世道不行，若是被人一嚼舌头，说出些不三不四的话来，更要断了女子出来做工的路。正是因此，春雨才小题大作，既是敲打他们，也是警醒自己。 既然黄得水要迎娶钱氏，春雨也不再多说，看了看厨房菜品，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要离开。 可是她刚走出门，胡胜就追了过来：“东家，我，我能不能跟您单独说句话？” 春雨就问：“有事？是黄掌柜有什么不妥当？” “没没没，”胡胜连忙摆手，“黄掌柜很厚道，是我自己的想头。回头黄掌柜和钱大姐成了亲，是必然要拉拨她的那些兄弟们的，我就觉得我有些多余。东家，您还有旁的铺子，听说您还开了作坊，我能不能去旁的地方？我家就在京城，去哪里上工都行，我也不用涨工钱。” 如果黄得水和钱氏成了亲，胡胜说的还真有可能，毕竟汪牙婆早就说过，钱家儿子多，有这个任劳任怨的女儿帮着，好不容易都说了亲事，不过还是很穷的。但是，“我那边临时用不上多的人，你等我看看吧。“ 胡胜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这种行为就有些过于机灵了，春雨没有马上答应。胡胜也不失望，作了个揖就回饭馆去了。 今年这个七月，雨水格外的多。月半中元节的时候，整个京城的气氛也比往年来得沉重，毕竟前线正在打仗，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阵亡将士的名单传回来。 “八月初一的时候，陛下下旨大军回朝，只留下了两名将军和咸阳侯主持大局，反正这一回把蛮人都打残了，根本也不需要议和。”东风这次是专门找到春雨作坊来递消息的，他整个人喜气洋洋，“陛下那可是文韬武略，之前的事儿是将计就计，又清除了内奸，还顺道把京城这边也清理了一遍。” “你家大人可有消息传回来？”春雨听着就觉得惊心动魄的，好在已经过去了，她没听见陆晟的消息，便问：“大军什么时候能回京？” 东风摇头：“没有，军中不好捎信，不过我东升哥刚去衙门打听过了，最后一批阵亡的名单也回来了，没有我们大爷，听送信的说，见到大爷了，还在陛下的身边护卫呢。何时回京就不知道了，万岁爷轻易不出京，也不知会不会巡幸地方，这不眼瞅着中秋了，指定是得中秋后才回呢。” 春雨也笑开：“只要人平安无事，早点晚点也没什么打紧的。” “就是这话，不过吃不上您做的月饼，我们大爷该难受了。”东风笑着说。 春雨失笑：“这也值得难受，等他回来，我单独做给他吃也使得。” 有了中秋月饼这个大项目，作坊里现在又有了新劳力，出货量明显增加，这个八月春雨多赚了不少，到八月底的时候手里已经积攒下六百两银子了。 因
为彩云和陆琳都说了不急着还钱，春雨就干脆拖了拖，准备把酒楼开起来再还。生意做得大，铺子开得多，来钱就快，若被债务绑住了脚，疲于还债，错过了机会，也就只能小富即安了。 相较于买铺面，春雨现在更头疼的是人员配备，尤其是厨师。她贴了启事，也有人来询问，但是要么是自视甚高的所谓大厨，要么是学艺不精的二把刀，达不到她的要求。 思来想去，她决定，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先把人员培训的事儿提上日程，于是改了启事，招学徒，需要有一定厨师基础。 “东家，是只招男子，还是男女不限？”平安写了启事，想了想，又问春雨。 因为内城大概率没有人要出来讨生活，所以启事主要贴在平安那个外城的铺子和黄得水那边。黄得水和钱氏已经订了亲，十一月正式成亲，因此铺子里也都知道了，陈氏是官宦人家出身，当时就皱眉说不大妥当，不过毕竟穷苦百姓生计要紧，那个饭馆也小，没多少人盯着，她也没多话。然而春雨已经说了，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铺子里都敲打过了。 尽管春雨心里不赞同甚至憎恨着这个时代套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可是她必须谨慎行事，才能保全自己和在自己的产业里谋生的女子，她便道：“要男子或四十以上妇人吧。” 这个年纪一般都要做祖母了，出来做工不至于惹出太大的麻烦。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她要做的事情也需要从长计议。 启事贴出去，还没见到有人来问，倒是路大丫夫妻俩找到了她的作坊里来。这次夫妻俩单独来的，还赶了一辆牛车，好在作坊够大，倒座那里原就留了牲口棚，能放得下。 “福惠没来，在家她姑跟她奶奶带着呢，这回上京城有事，就没带她。”路大丫穿戴寻常，只是身上没有补丁，脸色也不大好，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春雨让他们夫妻坐，罗氏在作坊里干活，她就自己拣了几块点心让俩人垫垫。 路大丫夫妻都不再局促，大大方方吃了，才说：“这些尽够了，等下她二叔让我们去饭馆吃呢。” “今年收成还行，朝廷也没多收税，都过得下去，也没人卖地，山上荒地还没开出来，攒了几两银子，福惠爷爷前儿就张罗着买了这架牛车，往后她三叔就跑跑镇上、县城，隔些日子也进京城，拉人送货，也是个营生。”不等春雨发问，路大丫就先说了起来，“刚买上，倒让我们先使上了，这不得置办她二叔成婚的物事嘛。” 很早以前春雨就发现了，黄家二老都是有成算的，之前是纯山里人，日子过得穷苦，自打她拉了他们一把，这日子就过起来了。她也为大姐高兴：“往后来钱的路子越来越多，你家日子也就越来越好啦。不过如今你们用银子的地方多，就别往我这儿捎那么些东西了，头些日子中秋节捎来了怕不是有一车。” 还不等路大丫说话，黄得田就先说了：“那不值什么，山里的东西，出点力气就有的是，咱家能有如今这日子，都是沾了妹妹你的光哩。” 春雨连忙摆手：“姐夫千万别这么说。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你看我爹娘他们，我便是给他们多少，他们也起不来。” 因着屋里没人，路大丫说话也不忌讳：“可不是，嫂子生了个儿子，一家子欢喜便罢了，竟说什么‘孩子有福，他姑姑给他创下了家业，带着财来的’，真是把我气得。唉，不说了，我们坐一坐就得赶紧上街，如今天黑得早了，得快着些。” 春雨自然是陪着他们采买，他们也没多少银两，就在城东备上几样婚礼上好看的东西就好。说到婚事，路大丫边走边道：“其实我婆婆不大满意，那
钱家姑娘比她二叔还大一岁，脸上又是那样，娘家拖累也大，可她二叔就铁了心了。我公爹倒是同意了，说只要姑娘人品老实，能干活能吃苦，旁的不算什么，我婆婆专门去问了郎中，听说那个胎记不传给孩子，这才放了心的。” 春雨点头：“钱大姐是个顶能干的，做活不怕累，不惜力。” 一路走着，路大丫还寻了个医馆，进去瞧了瞧，居然是有孕了，只是稍微有些弱，需要多休息。 黄得田大喜，连忙让路大丫上牛车上坐着，一点也不敢让她累着：“这些事你就莫操心了，家里有咱娘和小妹。” 春雨看着也高兴：“难怪刚才我看你就觉得脸色不大好，原来是这样，你听姐夫的话，好好休息，再给福惠生个大胖弟弟。” 在饭馆里吃了饭，春雨送他们到城门口。路大丫拉着春雨的手，说：“九月初三是你生辰，都已经过去了。过了这个生辰你就十九了。你自己的事儿，是怎么个章程呢？” 春雨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城门外一阵马蹄声，接着，几匹快马飞驰而来，载着它们背上身着锦衣官袍的主人旋即跑远了。 只一个照面，春雨就看见了其中那个她牵肠挂肚了好几个月的人。她听到自己对姐姐说：“快了，就要有章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