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没想到，有一段日子没见到陆晟了，见面却是这么个场景，只觉得有点好笑，连忙道：“并不是并不是，实在是想要狐假虎威，不得已才装成这样的。不过大人您官威日盛，我一个平民百姓，见到您有些敬畏也是正常的吧。” 陆晟摇头：“你总有道理，倒显得我在挑剔了。罢了，你铺子生意可好？” “托您和大姑奶奶照应，生意还行。”春雨伸手示意陆晟往前走，“您上铺子里稍坐，尝尝我新出的糕点吧？我这铺子开了，您还没来过呢。” 其实来过了，你不知道而已。陆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这是我姐的陪嫁铺面，被你租了来，我自是知道的，原也想来尝尝你的手艺，只是临时有案子，衙门事忙，今日才得空。” “好容易得空了，您便都尝尝吧。”春雨觉得陆晟没必要跟自己解释这么多，不过他既然这么说，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显得认真尊重了，她心中高兴，笑容越发真挚。 陆晟应了一声，在窗边的座位上坐了，真的一样样品尝起来。他面前的盘子里每种糕点都只有一块，但是因为种类多，大大小小的也装了三盘，他吃得很快，但也很认真，吃完一块又拿另一块，直到把几个盘子都清空了，他才停下来，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给出了好评：“甚好，不敢说比宫里的强，却不比公侯府上的差，不过是形状花样略粗糙些罢了。” 春雨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客人的好评，更重要的是陆晟出身不低，本人又爱吃，他说味道好，那就真的是不错的，意味着会有更多客人认可甚至追捧她的糕点。她笑着道：“大人谬赞了。您看哪些吃着好，我让平安给您带些？” “唔，挑好放的装些，要出京了，路上吃。”陆晟也不客气，随手掏了块碎银子，放在平顺面前。 平安机灵，早就去打包装糕点了，春雨便问：“大人这样忙碌，又要出，出京办差吗？”差点说成出差，她连忙拐了回来。 陆晟点头：“是有差事要办，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他的差事也不是春雨能打听的，春雨便没问，只说：“那大人小心保重。” 陆晟看着春雨的发顶，想起一个月前站在她铺子门外的那个夜晚，还有那些很难找到答案的问题，动了动嘴，最后只含混的“嗯”了一声。 陆晟提着糕点出门去，春雨得空才跟赵平顺说起饭馆那边的事情，也提了自己的想法。赵平顺却不赞成：“大伙都是拿工钱的，做得好不是应当的吗？怎的仿佛成了你求着他们替你照应饭馆一般？” 这是观念上的差异，春雨也没急着解释，只说：“我把饭菜的方子做法都教给了钱大姐，却只和她签了用工的活契，其实原本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想来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一心都铺在这个糕点生意上，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以后还想开更大的买卖呢，那饭馆我虽万万不能丢下，却也着实分不出那么多心神去管了。用我这承包的法子，饭馆经营得好，黄二哥他们都能分到好处，这样才能更上心，我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个法子才能让饭馆经营得最好了。” 赵平顺思索良久，才算是转过弯来：“那个铺子一个月总能有三四十两的盈余，便是钱大姐手艺略差些，出入也不会太大。若是这样，呃，承包，东家打算要多少？依我的想头，总要有二十五两到三十两吧。” 春雨大概算过这个数，便说：“我打算全都放给黄二哥他们，故此他们的工钱，并每个月的税金之类，我打算让他们自己全部负责，这样的话，我每个月留二十两银子吧。他们若做得不好，这个数应当也是能赚得出来的，若做得好时，他们三人就能
比现在多赚些。” “这么着，倒是差不多。”赵平顺算了一下，也同意，又提醒了一句，“不过东家每隔些日子还是要去看看才是。” 春雨点头：“那是当然了。你们俩每日回去住宿，也帮我留意些，如有什么明显不合适的地方，要赶紧告诉我。”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春雨索性就把对他们兄弟俩的安排说了出来：“咱们这边，我也打算给你们俩另外一份分红，不过现在铺子还没起来，我也没想好详细的章程，你想想是你们也这么承包，还是统一拿一份分红，比如半成利这样，咱们再商议。” 赵平顺有些惊讶的看了春雨一眼，他一直知道，春雨对自己的信任，大抵是建立在对兄弟平安的信任上的，故此从来没有以自己人自居，干活当差都十分谨慎，却没想到这位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女东家这么有魄力，这么用人不疑。 春雨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看出他所想，但也能猜出个七八，也不多说：“这个事儿你放在心里，得空跟平安也说说，他一天天大了，我看你也教他识字，往后也要当大人对待才是。眼下这个事儿，你若觉得也行，咱们明天早一会儿关门，回去跟黄二哥他们说说。” 这个决定一宣布，最惊喜的莫过于黄得水了，他高兴得话都说不利落，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才问：“东家，这是真的吗？从下个月开始？” 春雨点头：“二月我拿了差不多三十两，正月里有四十两，但是正月里生意好，是二月不能比的，咱们就照着二月这个数来算，我拿二十两，你们的工钱、给衙门的税钱，都从你们自己的盈余里出，黄二哥，一切都交给你了。” 黄得水用力点头：“东家放心，钱家妹子和胡胜的工钱只会多不会少，赋税这些保证都能按时交清，这铺子我们一定尽心料理，饭菜质量永远不变，你随时来看！” 钱氏和胡胜都是后来的，自觉没有什么发言权，就安静的听着，当然听到黄得水的保证，他们不约而同的抬了抬头，眼中也是兴奋向往之色。 这个事情定好，春雨就不在这上头多费时间，把手头的现银凑在一起，数出三十两来给了袁老太太，还清了剩下的欠债，袁老太太不肯收她的利息，春雨也用了当初跟彩云一样的说辞，让她没法拒绝。不过隔了些天袁秀秀居然给她绣了件春装，因为是礼物，春雨不好推辞，也就收了下来。 这些人情来往的事情虽然琐碎，却也透着烟火气，让春雨在这个时代的归属感越来越强，尽管她有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凡事发自本心，尽可能照顾体恤这些原本就抱着善意的人，总是没有错的。 现在春雨手中只有十两银子了，可是无债一身轻，饭馆那边也安排好了，她心里松快许多，难得的睡了两天懒觉。春天到了，百花盛开的时候，她应景推出了鲜花饼，又专门去南北杂货铺子里淘到了材料，卖起了应时的青团。 铺子开得时间长了，名气果然慢慢打响，吃喝不愁的人们总是会愿意为好口味买单的，再加上袁秀秀设计制作的礼品盒开始走俏，不少官宦人家、大商户等有相当消费能力的客人开始频繁光顾了。当然，囊中羞涩的普通人偶尔买上一两块糕饼或者半斤糖果给孩子解解馋的也有不少，反正来者是客，平安兄弟俩一视同仁，并未发生客人不满的情况。 可是生活总是没有十全十美一帆风顺的，就在春雨觉得一切都很顺心的时候，糟心的客人上门了。 春雨正在后厨切沙琪玛，就听见前头有人高声说话，没多会儿平安就进来了，鼓着脸说：“东家，来了个买糕点不给银子的，非说是咱们东家，我哥没理会，他们就闹起来了。” <
/; “什么人啊？是主子打扮还是下人？”春雨洗洗手，跟着出来。 外头正站着四五个人，都是女子，两个年轻些，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小家碧玉的打扮，另外两个丫鬟打扮，正在跟赵平顺呛声，还有几个人，是看热闹的。 春雨不去管那些围观的，直奔柜台那边，赵平顺是男子，不好跟小姑娘争吵，有点落下风。摆明了闹事的，她也不客气：“几位客人，我是这个铺子的东家，请问有什么事？” “这个铺子姓彭的，怎么你是东家？”一个圆脸丫鬟尖声道。 春雨提高了一点声音，道：“这个铺子是彭少奶奶的陪嫁铺子，我租的，这个买卖可是我的，不姓彭。”一句话就听明白了，想起从前听到的陆琳的只言片语，春雨刻意强调了“陪嫁”二字。 长脸的丫鬟就去拉那个圆脸丫鬟。 春雨不想跟小丫鬟扯皮，便干脆扭脸看向那两个小家碧玉，说：“我不管你们是彭家什么人，就是彭家家主来了，也不能白拿我的东西，我租铺面给了租金银子，不欠你们的。你们若是执意这般，我就出门报官，莫要欺负我家掌柜老实！”心里却是替陆琳不值，也不知这是小姑子还是什么亲戚，怎么这么个素质，她这样爽利的大家闺秀，怎么找了这么个夫家！真的门当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