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了她的手，第一触感:微凉，眉心低了几度，喃喃低语:“为夫甚好～” “正好有个事儿，和你说道说道” 事儿？许画棠心里顿时有点好奇，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还被人握着。 她乖乖巧巧坐在少年旁边翘首以盼。 赵怀民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时呐呐，略略沉凝，方才开口:“陛下亲自下令要亲自抽查朝野上下的考核结果和政绩，故而我们吏部眼下任务繁重，大家都分了不少了的任务要在年前完成” “我和吏部两个同事要去邵阳，乐阳，富阳考察” 邵阳，乐阳，富阳？许画棠心里一琢磨，就发觉任务确实重，只是他的身子骨能撑得住吗？ 她心里如是想到，到嘴的话也变成了关切的话语:“冬日寒薄，夫君的身体一向不好，如何能长途跋涉？” 少女蹙眉，眉头凝着一股愁绪，眼里的光也慢慢暗淡下来，小脸纠结成棉花团。 赵怀民感受到她的关心，忙安慰她:“无碍”“你要是不放心，临走前咱们日日请平安脉也行” 算是给小娇妻吃个定心丸。 对于丈夫的提议，许画棠眸色微动，须臾后，她便勉强点点头:“这样……也行” 不过她转念一想，顿觉丈夫这些日子晚出早归，怕是带着弥补自己的意思。 盖因他可能赶不上新年，与自己团聚了。 想通了一切，许画棠心里既开心又难过，毕竟这是两口子成亲后的第一个团圆日子。 过年？团圆!她脑子里骤然涌现出公爹一家子的音容，如果丈夫没有外出公干，那他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左右为难。 她神色耷拉，满脸纠结，嗫喏许久，还是张嘴问道:“夫君，可要妾身一同去？” 赵怀民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眉头一挑，问道:“你想回乐阳老家？” 小娇妻面色有点踌躇，转眼间变得坚定，言辞恳切:“今年夫君不能回去团圆，妾身合该回去看看” 丈夫这些年在外奔波，许久没有回家，往年孤身一人在外，自是无可奈何，今岁不一样，他已经成亲了，作为赵家老大，他尽不了的孝道，自己也该多多上上心。 赵怀民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不会” “咱们成亲时，为夫已经和家里人商酌好了:今年刚成亲，我们就在这边过” “可是？” 许画棠还是有点自责、愧疚。 赵怀民将热乎乎的汤婆子塞进妻子手里，安抚着她:“他们都明白我们的处境，别担心” “今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过年，你和哥哥嫂嫂一起过年我放心” “我不在，想必没有什么人来家里拜年，若是收到新年贺礼，让圆子去回礼” “你照顾好自己” 算是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两人靠在一起，今夜的月色异常皎洁，投在轩窗上，透过窗户间隙，倾斜地撒下一片清晖。 清晖如残雪，疏疏散散，寒冷极了。 余光中看到了那一盆寒菊花，被疏冷月光所吞噬，白色的月光下黄色的寒菊如少年一般煦暖如年，温柔备至。 她望着月光里的菊花，却不知少年却看向怀里温顺娇俏的她。 翠珠进来时，第一眼就顾视到依偎在一起的新婚夫妇，当下捂住了眼睛，不好意思打扰夫妻两温馨时刻。
; 可手里的饭菜又等不得，丫鬟在门口踌躇不决，不知该不该摆膳？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天冷了，饭菜易过寒气” 得到自家姑爷的准话，翠珠忙进屋，将饭菜摆放整齐，而新婚夫妻两很快分开，相对而坐，一个盛饭，一个盛汤，默契十足。 自觉多余的丫鬟默默地翰林院退出了房间。 一连数日夫妻俩一起吃饭，一起暖床，一起看作画，一起赏花，一起游玩逛街…… 直到这一日，赵怀民不得不离开盛京去三府开始年终考察。 同行者有御察使者贺锦州，翰林院荃奋，主考官:吏部侍郎赵怀民，三人组成考察组需在十五天之内将富阳，乐阳，邵阳，三府郡的考核结果上达天听。 他们只能根据考核标准陈书考核结果，至于考核定等是内阁说了算。 北风卷地白草折，寒冬腊月即飞雪。 乐阳府里，中年男人在案牍上奋笔疾书。 “滋滋”脚边的火笼子里尽是灰烬，偶尔有火星子火花四溅，溅在男人的黑色靴子上瞬间燎原，将棉布锦缎靴子烧了一个，两个小黑点。 而火笼子里边还有白色宣纸碎角屑隐隐可见。 而这并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直到另外一个男人端着饭菜莫不知声地走进来，耸了耸鼻子，闻到那种味道，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火笼子，目光顿了顿。 卫进慢慢走过去将堆放在墙角的木炭碎屑夹了一些放到笼子里，直到猩红的光慢慢燎原，转头又将刚硬漆黑的木炭添置于上面，而后随手将笼子边缘的纸屑一一夹起来放到火红火红的木炭中。 “呼哧”“滋滋” 他盯着那些纸屑被吞噬殆尽，明灭可见的碳火在漆黑一片的屋里慢慢忽闪忽闪。 感受到脚边的温度，男人那冻僵的手微微一顿，手中的毫笔很快就滴落几摊墨汁，墨汁在宣纸慢慢晕开，好似霜降时刮在树枝上的冰凌子。 “是卫进啊” 他扫了一眼火笼子旁的身形，没看清，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复又看向来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卫旭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微微一震，幽幽地呢喃了一句。 “哔啵哔啵”随着碎碳慢慢被引燃，刚硬的木炭也慢慢被点燃，火势愈发旺盛，火星子时而四溅，发出动静。 做完这些，卫进这才回到案牍前。 卫旭被炙热的火光湿润了眼眶。 他滚了滚喉头，眸色暗淡无光，沙哑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少年亲朋眨眼变成了老翁，昔日垂髫小子头顶丛丛白发，稚颜已成褐面，唯有那双眼睛即使浑浊了，此时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卫进捂着嘴，拢了拢衣袖，压低了嗓音回道:“老爷不也没睡” “时辰不早了，老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这话便岿然不动，佝偻着腰身不再多言。 卫旭没有搭话，再回头看着自己手上这份府志，几点墨痕异常惹眼。 “咳咳”“咳咳”男人被这一幕气得面色涨红，喉头剧烈滚动，发出清澈又悲扯的声音。 卫进听见初闻咳嗽声没有动，须臾后，咳嗽声依旧刺耳，他终于舍得抬头，径直走向笼子把里头的茶杯取出来。 随着茶杯被打开，腾腾热气在屋里漫开。 很快热气在
卫旭鼻尖漫开，他睁眼就看见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时卫进说话了:“老爷快喝喝茶” 手里还端着热茶。 言语间透露着关切之意，整个人正凝视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忧虑之色。 卫旭低下眉头，闭上眼睛一瞬，右手一直按在心口上，算是默许了他的建议。 待气息平稳一些，他张着嘴刚含着茶杯，心口瞬间汹涌澎湃如同被巨风斜裹的海浪翻涌着，最终那股劲直奔四肢百骸，来到了嘴巴，“哇呜!” 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主仆俩齐齐看向那热流，瞳孔狠狠一缩，卫旭的眼神霎时变得晦暗不明。 他眸色渐深邃几分，抿了抿唇，铁锈味儿在舌尖蔓延，男人拧紧了眉头，语气虚弱不堪:“老了老了” 卫进则紧了紧衣袖，捂着嘴，嗓音嘶哑发出低沉的声线:“老爷……” “您一定要保重” “只要您在，咱们可以东山再起!” 听到这些话，卫旭忽而笑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些年也只有你是真心的” 不然一封自裁信能让他们乱了阵脚，纷纷原形毕露。 瞅了一眼冷清的书房和凄清的院子，卫旭自嘲道:“耳根子也清净了” 卫进顺着主子的目光，遥看着外面的清寒月色，洋洋洒洒的冬雪被冷风吹得堆积在窗台上，树枝上，“过往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外面没有杂音，唯有北风呼啸声席卷着大地。 他落寞地望着自家老爷，闷闷回应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老奴怕是愧对老爷的厚爱” 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明白，逃？能逃到几时？ 当初种下恶果，如今自己也该亲自尝一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那边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监视在眼里，他们终究逃不掉的。 听到这话，卫旭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案牍若有所思。 赵怀民等人先去富阳，再去邵阳，最后考察乐阳，取其道而行之，回盛京。 冬日的乐阳异常湿冷，大街上总是白蒙蒙一片，街头，树头，还有行人的肩头堆满了白雪。 等三人抵达乐阳府时，浑身寒澈，刺骨的寒气逼人太甚，“咳咳” “咳咳” 咳嗽声此起彼伏，几人看向彼此，不由得面色发愁。 翰林院荃奋虚弱问道：“赵大人，眼下该如何？” 说话者是，许是因为面色苍白，眼神无力，整个人缩着脖子，蜷着身子，属实是有点狼狈。 御察使贺锦州也看向赵怀民，嘴角时而溢出咳嗽声，他拼命捂着嘴角，也因此涨红了脸，嘴巴血色尽失。 赵怀民四下逡巡一圈，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活泛活泛腿脚，眉头凝着一股疲倦之色，直到眼神慢慢清正几分，他开口提议:“不如去吉祥客栈休整休整？” 吉祥客栈就在卫家对面，而那家客栈是乐阳大户钱家的产业，钱家与卫家关系一般，并无过多来往，想必不会泄露他们的行踪。 少年如是想。 少顷，几人坐在客栈的厢房里等候饭菜茶水之际，他们无意间听见隔壁絮絮说话声。 “怎么来这？怪贵，又吃不饱……真是坑死人!” 咿呀～门被推开，一个声音粗狂似沙砾的男人说话声
先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