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民噌一下转身，端详着眼前半大小子，疑惑道：“自己动手的礼物才是最好的礼物” 圆子：“人家姑娘说了：救命之恩大于天，她不要胭脂水粉，只要独一无二的礼物” “我的木刻手艺还是入门，昨夜为了赶工，把手削破皮，今日无法继续雕刻，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货架子了” 赵怀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轻笑道：“那你拿去吧” “待会儿我再雕刻一个就好了” 反正他会雕刻，做了这么久，对那些程序比较熟稔，刻好一个人像雕塑花费不了多长时间，打发时间罢了。 圆子那圆溜溜的眼睛很快挤在一起，喜上眉头，他欣喜道：“多谢怀民哥” “等日后我学会了雕刻，也给你雕刻一做特别好的人像” “怀民哥，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秒变小迷弟，眨巴眨巴星星眼套近乎，凑到赵怀民跟前试图求个明白。 赵怀民：“多看书就会了” 圆子：“....”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下一刻，赵怀民再次强调：“多看些书，观其大略，不求甚解，入世后必有其解” 他主张多读书，多思考，把有限的时间分割成无数个时间点，高效率、全方位学习才能突破自我。 当然这种方式仅限于足智多谋者。不是所有书生都能知行合一，有的书生脑子笨死读书，读死书，一辈子也得不到一官半职，并不适合这种方法。 圆子：“那我还是跟着你算了” 怀民哥这么聪明，跟着他总没错。 赵怀民：“...”躺平也能卷起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够躺平，结果有人直接省略一万个步骤，直接准备当挂件躺平，真是..... 乞巧节那天，赵怀民找了个离家最近的地方摆摊。 一个木板，两个矮凳子一放，简易的小摊就弄好了。 左边是卖卤水豆腐，右边是卖花灯，都在吆喝。 他难得没有吆喝，只是拿着一把匕首低头雕刻着什么。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好多妇人抱着孩子，嘴里碎碎念叨着，孩子哼唱着乞巧节歌谣，一家人整整齐齐笑开花。 “娘这个真好看~” “就是就是！爹，咱们买个花灯吧” 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冲到隔壁书生的花灯摊，左看看、右看看，满心满眼都是这些花灯，爱不释手的样子惹得夫妻俩无奈往花灯这边靠。 老丈：“这花灯多少钱？” 书生：“十文钱” 老丈：“给我来一对” 书生指着花灯上的谜语，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解释着：“不好意思老丈，我这里的花灯要猜对谜底才卖” 小女孩一听说是猜谜，双眼泛着精光，歪着脑袋使劲儿转着灯笼，嘴里念叨着：“什么谜语?我们看看” 小男孩拍拍胸脯，很自信道：“就是就是，还有我们猜不中的谜底？快说给我们听听” 老张却抓住了重点，问道：“若是猜中了，又该如何？” 那书生也不傲气，徐徐道：“若是猜中了，只要五文钱就可以拿下这个牛郎织女花灯” 花灯样式很简单，只有婵娟、兔子、狸奴、仙子、
才子、家人等样式，制作十分粗糙。若是平时，卖五文钱正合适，正因为是佳节，所以他们也是图个吉利，顺便也是为了生活。 “一只狗，两只狗，谁遇它谁发愁” “爹，这个谜语怎么那么难，我不会” 小女孩念叨了几遍，小脸皱巴巴，眉头凝结着，显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向她爹求助，然她爹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娘你会嘛” “我也不会” “哥哥哥哥~，快过来看看” 她娘摇摇头，好在她看到哥哥时，眼里盛满了星光。 谁知她哥哥苦巴巴着小脸，嘟囔着：“夫子...，夫子还没有教我们” “对，夫子还没有教我们怎么解谜语” 小子抹了抹额角的汗珠，眼珠子一转，推脱着。 老丈作势抱着小丫头要走，眼瞅着生意要黄了，书生肉眼可见地急了，手里的扇子呼啦一阖，身子往外探了探，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这时赵怀民念叨着：“一只狗，两只狗，谁遇它谁发愁。不是哭就是吼，谁人不躲着走” 小丫头噌一下回头看向隔壁玩木头的叔叔，破涕为笑，扭过脸就要拉扯那个兔子花灯，哭唧唧道：“我知道了，是哭” “爹爹，谜底是哭字” 老丈听着动静便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书生，我女儿可是猜对了？” 书生点点头，满脸笑意，早已将花灯打包好，轻笑道：“没错，谜底就是哭字，你女儿真聪明” 一行人欢欢乐乐地带着花灯消失在人群中。 赵怀民埋首刻木雕，好似没有留意到摊子前的客人。 “小姐，这里的木雕真好看” 被唤作小姐的女子正在摊上挑来挑去，一会儿拿起才子佳人木雕，一会儿拿起牛郎织女相会木雕，然下一刻又拿起嫦娥玉兔木雕。 “小玉小蝉，快帮我找找长寿木雕” 女子在摊子前走来走去，抓抓这个，拿拿那个，最终还是使唤两个丫鬟一起找自己想要的物件。 “小姐，今日是乞巧节，应该没有长寿木雕，不如让这个师傅定做一个？” 主仆三人在摊子前逗留许久，翻翻找找了很多木雕，始终没有找到心仪的雕塑，丫鬟小玉细细打量着摊子上的木雕，造型飘逸流畅，人物表情栩栩如生，就连底盘、面部、发丝这些细节雕塑得十分细腻，由此可见木雕师傅是有真本事压身，于是这才提议道。 卫明溪用折扇抵着下巴，一副思考状，须臾，拍手叫好：“这个法子不错” 她转头对着赵怀民吆喝道：“老丈，我定制一个南极仙翁坐白鹤雕塑，需要多少钱？” 赵怀民头也不抬，淡淡问道：“高几许？宽几许？什么材质？何时交货？” 卫明溪思索一瞬，回头看了一眼丫鬟，于是丫鬟小玉接过话头：“高半丈，宽半丈，檀木雕刻，下月底交货” 这话一出，赵怀民缓缓抬头问道:“不好意思做不了” “为什么！”“是不是钱不够？” 卫明溪的反应很大，气呼呼的样子像极了喝不到水的河豚。 “老夫这里没有檀木” 赵怀民虚虚看了她一眼，如实告知原委。 卫明溪穿着男子衣服，梳着书生头，这才细细审视着眼前这个摊子以及摊主，两条板凳
外加一个木板就是摊主的全部家产，总结起来：又穷又破。 她连忙拽着丫鬟往一旁的歪脖子树下走去，她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一刻，时不时地偷看赵怀民的技术，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摊前。 最后还是小玉出面和摊主商讨一应事宜。 “师傅，我家老爷下月底就要过寿，我家小..，小公子为了聊表孝心特意出来挑选寿礼，还望您多操心操心” 赵怀民：“银子你们收走吧，我没有那么大的檀木” 谁知小玉连连摆手，眉开眼笑道：“不用檀木也可以，桦木、五香道、松柏木、降龙木都可以，最好是降龙木” 短时间找不到那么大的檀木，退而求其次：降龙木也是不错。 赵怀民脑子里搜索着记忆：最后发现郊外的梵净山上好像有降龙木，只是那木在梵净寺里有些年头，怕是不好弄到手。据说那树长于寺庙中，颇有灵性，砍掉实在有些可惜。 “桦木吧，我这里没有降龙木，如果你们自己手里有，这样也可以” 他不是个为钱委屈自己的主儿。 躲在一旁的卫明溪不乐意了，一下子冲到摊子前，捏着嗓子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要么檀木要么降龙木，不然你这摊子就别想在乐阳城开了” 语毕，呼啦一下，她将扇子推开，“我爹是太守”几个大字大咧咧地出现在赵怀民跟前，颇有一股胁迫的意味。 “呼~”少年轻轻吹掉手里木雕上的碎屑，上下左右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将才子佳人成品木雕放到摊子前面。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头碎屑，抻了抻腰身，毫不在意道：“随你” 反正又不是长期摆摊，随便那女子怎么威胁。 “好啊！居然不把我爹看在眼里，简直是可恶” “啊啊啊啊！可恶” 谁也没想到她会徒然生气，直接掀翻了赵怀民的摊子。 赵怀民还没有动作，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半大小子，直接撞了卫明溪一下。 “啊啊” 卫明溪整个人往前扑，两个丫鬟连忙垫在下面，“嘶~，好痛” “小姐，你没事吧”“小公子你没事吧..” 几人跌倒在一起呜呼哀哉叫唤着，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哼！你这个人怎么蛮不讲理” “我哥都说了 ：做不了，还强人所难，太过分了” 原来是圆子送完礼物，被秦淮楼女子留在楼里呆了一会儿，秦淮楼刚好挨着主街，从楼里能看到街头巷尾的繁华景象，故而小摊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就是你说得怀民哥？” 一个女子带着毡帽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却是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赵怀民。 见女子也来了，圆子立刻凑到他跟前，笑嘻嘻道：“蝶儿姐姐，这就是我哥” 叫蝶儿的女子置若罔闻，眼神恍如无依，游走着。 很快她伸出手，将散落在四处的木刻雕塑捡起来重新放到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