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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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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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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三,没什么特殊的日子。 该走亲访友的都走完了。 今天诸晴约了个人。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待着她约的人过来。 今天又飘起了小雪,安道易出门时没注意天上的密云,走半路落了雪,搭在他身上化下去。 他快步走进茶馆,拍了拍身上已经大半化成了水、泌进深处的雪。 他环视周围,瞧见了诸晴。 “阿晴,这么多年没见,长大许多了啊。”他笑着走了过去。 “安叔。”诸晴起身行了个礼,面上带笑,又道:“忽然相约,叨扰了。” 安道易摆了摆手,顺势坐下,又听对面的诸晴道:“晚辈向安叔拜个晚年。” 安道易笑着应答,喝了口热茶。 他抬眼瞧见,诸晴的身边站着个十来岁出头的小丫鬟。 他们闲聊了几句,外边忽然有一队人马过去,诸晴偏头去看,余光瞥见安道易也在看外边的热闹。 她轻笑一声,忽然道:“晚辈方才想到,华歆同管宁之故事。” 安道易不解的看向诸晴,诸晴接着道:“相传二人尝同席读书,外有车马胜冕之声,华歆废书观之,管宁后与华歆割席分座。” 诸晴顿了顿,又叹道:“但华歆官至司徒,举荐管宁;任为太尉,又让职于管宁,您说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安道易笑道:“许是道虽不同,年少情谊仍在?” “年少情谊啊。”诸晴盯着安道易,直将他看得心下发毛,他正要开口,却见诸晴收回目光,道:“这二人,许是从不该放在一起讨论的。一个汲汲功名,最后也功成名就;一个超凡脱俗,闲云野鹤。一个入世,一个出世,哪里是一路人呢?” “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啊。”安道易接道。 他似乎有些紧张,又抿了一口半冷的茶。 诸晴见此,持茶壶为安道易斟茶,嘴上道:“是了,人各有志,不相与谋。只是我总在想,华歆待管宁也算尽心尽意了,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不顾曾经情义,为了自己的路,踩别人一脚,甚至捅别人一刀。您说对吗?安叔。” 安道易暗自抬眼看她,却发现诸晴一直盯着自己,心下一惊,猛地站起来,将方倒满的杯子倾翻。 他赶忙避开四淌的茶水,却见诸晴早已抬手,施施然将茶壶放下落座,静静地看向安道易。 “我有些不适,先回去了。”安道易忙道。 在他抬步前,诸晴忽然叫住他,道:“安叔,今日茶馆里纷杂,来日我同父亲去拜访您,如何?” 安道易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安道易走后,兰茵瞥了眼沉默不言的诸晴,悄悄顺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抿了一口后又琢磨了一会儿,没觉得这杯茶有什么好喝的,又悻悻然将杯子放下,只是刚放下,手便被诸晴轻拍了下。 诸晴瞥了兰茵一眼,她吐了吐舌头,道:“不好喝。” 诸晴轻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只道:“你这样没规矩,我早晚要给你退回何家。” 兰茵笑嘻嘻的说:“退回去还会被何家小爷塞回来。” 也不知是什么给了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兰茵又好奇道:“娘子来找这个人,不怕打草惊蛇吗?” 虽不曾有人告诉兰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人小鬼大

,看何如与诸晴间的态度,再琢磨琢磨诸晴今天说的话,竟也猜到点什么。 所以她才奇怪,自己这个一无所知的人都听出诸晴话里有话,安道易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作何感想。 “也是没别的法子了。”诸晴笑着摇了摇头。 因皇后驾崩,陛下取消了今年的宫宴。而年后诸晴向穹王递交的拜帖石沉大海。 后边诸晴跟着父亲去拜访了几位族叔,大家处境相近,也能说的上几句话。 但不知道是只有诸垣进了这个局,还是这些族叔没意识到。 谈话间诸晴略作打探,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大家都是躺在族谱上混吃混喝的小人物,如诸晴那般忧心忡忡,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杞人忧天。 事实上,在诸晴将自己的推测告知诸垣时,他的头一个反应也是诸晴在说胡话,这种事情,怎么偏偏落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贵族头上了? 直到诸晴从何城那里得到了准信,诸垣才知道,自己确乎不幸被盯上了。 所谓人微言轻,不外乎如此。 诸晴只能先从安道易这个最表层的人物入手。 说起来,当时诸垣得知极有可能是安道易要害他时,他恨不得冲进平安坊把安道易揍一顿。 只是马上便被诸晴拦住了。 诸晴在诸垣面前也是口无遮拦,只道他若是嫌祸事来得不够快,就去平安坊闹吧。 诸垣这才歇了下来,只是一直惴惴不安。 还在何家的日子里,诸晴每日想着该如何帮父亲逃过这一劫。 她晓得,这件事诸垣反而不是重点。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引子,而诸垣碰巧撞上罢了。 ——诸晴也曾思考过,为什么偏偏是诸垣被选中。 她想到了自己。建兴十年夏,她与何如交换庚帖,建兴十一年初,她的父亲就被盯上。 这似乎要将诸晴牵连到何家的担心坐实了。皇帝的那群新贵里极有可能有人想针对何城。 陛下有一个念头,底下自然多的是人帮他达成,只是如何达成、中间塞了多少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局面,何城又为何置之不理…… 诸晴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也猜不出他们经历了多少弯弯道道。 ——兴许也就是在定亲到过年这段时间里,他们达成了某些心照不宣的约定。 诸晴想过很多。她想起回门时,停在何宅那辆未知的三品官员马车;想起第一年过年,何城止住的那个话头。 只是事已至此,再多想这些事也无用。 诸晴起身,令兰茵去结了帐。 兰茵走前又摸了杯茶吃,咂摸咂摸嘴,似乎喝出了点味道来。 回到亭原君府,便有下人请她去诸垣书房。 年前诸晴向他的父亲交代了些事情,让诸垣也想清楚了不少,他终于没了那些焦躁,开始汲汲自救起来。 听了下人的话,诸晴令兰茵先回她的房间,自己去了书房。 只是她一进门,就看见亲爹神采奕奕的举着写满字的纸,对她道: “晴儿来看看,你爹我把这些年干过的事情全写下来了。” 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楷,全是诸垣年轻时干的混账事。 看着某个人颇为自得的神情,诸晴一时间有些无言

以对。 这确实是诸晴前段时间交代给诸垣的事情,令他这些天想想清楚,自己犯过什么事情,特别是和安道易有关的、可以拿来给有心人做文章的事情。 诸垣绞劲脑汁、冥思苦想,刘氏看了本想帮他回忆一二,却被他恼羞成怒的喝退了。 ——自个儿的错事,自然得自个儿想、自个儿说,他这死要面子的性子,才不肯让妻子插手。 是以他能自得的对女儿说自己“全写下来了”,却不能叫刘氏把旧事掏出来讲。 只是他能喝住刘氏,却喝不住诸晴。 诸晴把这些事情一条一条念出来,他也只能恼怒的看着。 毕竟现今只有他唯一的女儿有法子、也愿意帮他。 诸垣写的事情不算大事。至少不曾涉及到杀人放火、抢劫屠掠之事。 毕竟在闵都里,亭原君府也就一个诸姓值点钱,顶了天也就在这片坊市间做点欺男霸女的事情。 ——霸女这件事诸垣年轻时也不乐意干,他甚至嫌府里人多了开销大,年轻那会儿情愿卖了奴仆拿钱去赌。 无论如何都很气人就是了。 诸晴看到了底,诸垣把自己能想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了上去。 但她实在不能这些事情看出可以利用的地方。 且这张纸上没有关于安道易的事情。 诸晴看向诸垣,诸垣道:“我实在想不到同他做过什么,我与他只是年少相识,之后多年未见。” 诸晴沉吟片刻,问道:“那爹你和安道易年轻时的交往有哪些?细细道来。” 诸垣便仔细回忆一番,将能记起的事情说给诸晴听。 安道易的父母是业城人士,当年带着安道易来闵都求学。 那时候诸垣也才十几岁,尚未成婚。 上头有个爹压着,他当时还未滥赌成性,只是喜欢同狐朋狗友厮混。 那时候干的也多是拿了东西不给钱、当街打人这种无赖、腌臜的事情,还好没有闹出人命官司。 诸晴从未见过她的祖父祖母,祖母产下父亲后没两年就因病去世。祖父身体不好,又只有诸垣一个儿子,便对他极其溺爱。 后边替诸垣求娶了刘氏后,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也是自那以后,诸垣便成日夜不归宿,赌红了眼,还算小有积蓄的亭原君府霎那间被搬空。 刘氏怀着诸晴的时候,她的嫁妆还没动过;诸晴出生的时候,已经连请稳婆的钱都拿不出来。 后边为了防诸垣,刘氏便每月收租、领奉的时候总抢在诸垣前头,留下补贴家用,其余的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诸垣。 她知道自己进了火坑,可却没有法子,只能在别人上门要债的时候抱着小小的诸晴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诸垣不打人,输光了钱蒙头睡觉,赢了钱还会抱着诸晴一派慈父模样。 但只要想到母亲这些年受的委屈,诸晴便一肚子火。 她逼着自己别去想,专心听父亲讲祖父去世前,他同安道易相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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