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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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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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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驿卒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见几个土匪追着何如、诸晴他俩跑了,自己竟还留在寺里盯何夫人,被赶回来的诸晴抓个正着。 那驿卒被抓后,鬼哭狼嚎着:“抓错人啦!救命啊!” 待被诸晴叫破身份,他当即面如土色、两股战战,跌坐在地上。 何夫人原先见有人追杀儿子儿媳,她不敢跟去,立刻找了寺中主持。 主持知道何夫人身份,十分重视,马上遣沙弥去府衙报官。 于是诸晴、何如刚将浮元驿驿卒抓住,程大人就领着衙役闯了进来。 看见何城何大人的爱子安然无恙,一路紧赶慢赶的程赋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再一打听,困扰了他半个月的事情有了着落,程赋当真是喜上眉梢。 其实这件事,程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雁城外的驻军已经被拆解进了北塞,他手头的衙役就那么几个人,还要处理雁城府上下事务。 ——他办中秋游会还是雇人来照看比翼桥附近。 所以这半个月程大人虽落发不断,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但在这件事上,他根本就没办法,也不想分多大精力去查。 毕竟人只是冲何如他们去的,也没见雁城里有这些人犯的,其它作奸犯科之事发生。 这也是何城这段时间懒得搭理他的主要原因。 同为官,可以理解,甚至可以称赞程知府一句“一视同仁”;但伤得是他儿子,他心绪上不爽快。 程赋自然也心虚,所以这次听说何如又出事儿了,他立马领着人冲了过来。 结果如今这案子自己破了! 程大人乐呵呵的领着那群衙役们,去了诸晴所说的地方,给躺在地上的土匪们收尸。 并接收了刚刚抓住的驿卒,打算拷问出土匪窝点,上报朝廷剿匪去。 驿卒被拖走时还大喊着“大人饶命”。 何夫人见到儿子无事,也松了口气,她身边的老嬷还在劝慰着她。 这次出来,何夫人带了贴身侍从,诸晴却和何如一样,没带下人。 何夫人一贯心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一向不喜欢带许多随从,她身边的老嬷跟随她多年,情同姐妹,跟着她出去,更像是老姐妹一同出游。 只有知道些内情的何如,再看诸晴空荡荡的身后,想起诸晴颇带目的性的奔逃路线,以及“碰巧”出现在那里、长宽皆适宜的木棍,有了些许恍然大悟之感。 胆大包天的匪徒交予程大人,他们几人回了官邸。 一路上何夫人还在念念有词,小声说着“菩萨也不顶什么用”的话。 诸晴却无心玩笑了。 . 刚到官邸,何如就被告假赶回来的何城叫去了官邸的书房。 何如走前看了诸晴几眼,焦急的目光似乎在催促她不要心软。 他走之后,诸晴向何夫人行了礼告退。 她一人走在游廊里,孤单影只。 日头正悬,散碎的金光落不到她身上,让她处于阴冷廊下中的双眸格外沉郁。 诸晴立于门外,阳光慢慢爬上她的衣摆。 她像一座雕塑,未曾聚焦的双眼回望着此前十载春秋。 终于,她伸手,在木缘上轻叩两下。 诸晴听见了屋里悉悉索索起身的声音,又听见轻盈的脚步声。 <

/; 房门打开,将乱发草草梳理的芳絮看向诸晴,笑道: “姑娘回来了?” 这一声,将诸晴拉到了很远之前,她那时也许只有现在的胸口高,填充满她的躯壳的只有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诸晴回神,看着笑盈盈的芳絮,没有就她语句中称呼问题过多谈论,而是道:“方便进去吗?” 芳絮颔首,侧身将诸晴迎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屋子。 芳絮一向所求甚少,诸晴少时甚至觉得她不似凡人,没有七情六欲,就像是神明派遣到自己身边、如同神明一般奇妙的女子。 后来长大些,诸晴才知道,不过是因为芳絮不在意这些。 “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芳絮问道,并反手将房门关上。 她没有再低眉顺眼,只是沉静的双眸亦使人观之心寒。 “你犯了什么罪?”诸晴转身,轻声问道,抬眼时的余光扫到她头上的素簪。 芳絮轻笑一声,道:“芳絮自觉在姑娘这里,无罪。” “啪!” 诸晴面不改色的收手,芳絮的面上很快浮现出一块红痕。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诸晴声中不带丝毫起伏。 芳絮扯了个笑,却被面上火辣辣的疼刺得吸了口冷气,她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诸晴,惊慕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副杰作。 “多好啊,姑娘。”芳絮赞叹道。 她似乎才意识到诸晴方才在说什么,又道: “芳絮此身,死不足惜。” 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到了她的心弦,让她双眼中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芳絮望着诸晴,声带哽咽道: “可是、可是姑娘不该如此!姑娘不能枯守后宅!不该只作他人妇!” 诸晴闻言,却嗤笑出声,她偏头,看着浅色床幔,道: “我总想,这么多年,你对我是否有几分真心实意,如今看来,只是我自以为是罢了。” 芳絮却大笑出声,引得诸晴侧目。 她笑罢,抬头凝视着诸晴,道: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我的好姑娘,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将那个拂山书院里的诸姑娘毁了!你杀了她!” 诸晴看向芳絮。 十余年的形影不离,让她们在很多地方十分相似。 又或许说,芳絮在让诸晴向她想象的方向改变。 “因为我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诸晴平淡的说道。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芳絮彻底崩溃,她嚷道:“你怎么能不是呢!” “我若是的话。”诸晴道,“现在来找你的应该是程大人的衙役。” 而事实是,那些因芳絮而成功身怀利器、潜入雁城的匪徒已经成了尸首。 只有一个先行带路的驿卒被抓住。 如果芳絮没有蠢到直接接触驿卒、让驿卒知道自己的样貌,她便可以全身而退。 “你把他们都杀了?”芳絮问。 诸晴不作回答。 芳絮又大笑了起来,形容癫狂。 她咬牙切齿道:“你这双手早就沾满鲜血,如何洗手为他人做羹汤?” “你跟那

些富贵太太们坐在一处闲谈时,就不怕她们看出你的卑劣污浊吗!” 诸晴依旧是平静的神态。 如同佛寺里静坐的神像。 芳絮渐渐止了声响,她盯着诸晴,缓声道: “姑娘,你也是读过《氓》,耽于情爱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诸晴声音轻缓,似亲昵之人的耳语:“所以你为了我不会变成那副模样,因噎废食,干脆引来匪盗将我二人杀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舍得姑娘?”芳絮敛眉,带着愁容道: “姑娘自己也明白,休妻、和离也好,丧夫也罢,姑娘再不可能脱离这套枷锁。” 她低声喃喃道:“这也是娘娘所挂念的。” 芳絮又抬眸,灼灼的盯着诸晴,道: “可是姑娘,若是‘诸晴’死了,天高任鸟飞,属于‘诸晴’的限制,哪里还可以管束你?” “届时重头再来,以您的才干,改名换姓再入朝堂又有何难?” 诸晴只觉得她这副模样可怜又可笑,她道: “且不说我闵都的那些同窗、同族,就说我的公爹何城,你当户部侍郎是瞎子吗?” 芳絮忙道:“‘诸晴’死后,自有人助姑娘改头换面、安置户籍。再不济,毁了这张脸又如何?大安于人才上从不拘一格!只要姑娘愿意,我陪姑娘一起!” 诸晴看着她执拗又疯狂的神色,回避了这个话题,道: “那何如呢?你为什么要杀他?难不成是因为何如总与我形影不离,所以你误伤了他?” 芳絮嗫嚅一番,又定定的望着诸晴。 “你暗自筹谋,背地里下手,因为你从不信我。”诸晴道。 “不过也是,便是你与我商议,我也断不会同意这些,只会对你心生提防。” “我挂念父母、耽于情爱,而你只想我能走到你想看到的地方,怎么走、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从不在意。” “你只是想斩断我所有的退路、枷锁、牵挂。” 诸晴又笑了,道:“毕竟你从不把我、把这些放在眼里,你的牵挂又不是这些。” 她以言词为刀,无波无澜的说道:“若是你的娘娘没了,你还能古井无波吗?” 芳絮瞪大眼睛,当即厉声喝道:“诸晴!你大逆不道!” 诸晴闭了闭眼,掩下溢出的一抹痛色。 片刻后,她又睁眼,看着芳絮道: “你瞧,我从不是你的主子,你忠心耿耿之人也从不是我。甚至这十一年来,我只是你完成主子的任务,不可缺少的一个物件。” 芳絮依旧恨恨的盯着诸晴。 诸晴又自顾自地道:“我当年曾想,你是陛下还是娘娘派来的,只是当时觉得他们夫妻一心,没什么分别。” “其实这世上哪有全然一心的两个人?” “初嫁何家,我是山中人,想不清何城替何如向我父,以高价聘礼求娶我,是为了什么。” “现在想来,除了何城那唯一的依仗,谁又能叫何城这个老狐狸,干这种亏本买卖呢?” 诸晴叹道:“在这种时候,我姓诸,便是我唯一的错吧。所以你才想我抛掉这一切,你只要我站在朝堂上,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 芳絮痴痴地笑出了声。 “你好自为之,无论如何,这十余年来,承蒙

关照。” 诸晴向芳絮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芳絮抬眼,看向门外落进来的一点日光。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大概也是这样好的天气。 那位温和的女人轻拍着她的手,道: “替我照顾好诸晴这个姑娘,她有大才,日后必能为陛下所用。” 可若是有得选,芳絮情愿一辈子做个梳头丫鬟,只要能守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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