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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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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颈鸳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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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平日里不怎么喝酒。 何父忙于朝政不爱管他,家中慈母放纵,是以何如在外边经常同狐朋狗友鬼混。 但他受不了酒味,一闻到酒味就想吐,谁叫他喝酒他都不应。 也因为这个毛病,他平素里虽然常招猫逗狗,但有些灯红酒绿之处他是从不愿靠近的。 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少人来敬酒,往日里从不喝酒的何如喜笑颜开,憋着恶心喝了三四杯,然后就晕头转向。 从前他好面子,虽从未喝过酒,但人家来找他时他总摆出一副“这些凡尘俗品怎知一提”的模样,是以那些兄弟们都以为他是喝惯了好久,没想到今日几杯便将他灌趴下了。 那群好事的家伙们说笑着、推攘着,围着小厮扶着的何如,将他踉踉跄跄的送进新房。 端坐在婚房里的诸晴微微皱眉,她觉得这样喧闹的环境实在无礼,但作为盖着盖头的新妇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等待。 好在不一会儿人声便散开了。 大安没什么婚闹的习俗,人们也不热衷于看小两口的热闹。 要认识新娘子大可以等明日敬茶时认识,在这昏沉沉的灯光下起哄多没意思。 于是将何如送进来后,小厮丫鬟与起哄的少年们俱退了出去。 静下来的婚房里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诸晴垂眸等待许久,不见人来掀盖头,她侧耳辩声,只有他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何......如?”她出声。 “嗯?在!”喝醉的何如就像是被学院先生点了名一样,“唰”的坐起来。 诸晴心中不悦,心道:大婚晚上喝的烂醉如泥,呵。 只是嘴上轻声细语的说:“盖头......” 何如挪着自己的脑袋,将目光放在诸晴身上,忽然傻笑起来。 诸晴越发不耐,只想甩开这个傻子走了最好。 她在心里劝慰自己数次,将火气压下去,又道:“别笑了,该掀盖头了。” “盖头?”何如恍然大悟般站起来,走向诸晴,一边笑一边说:“掀盖头......” 诸晴现在怀疑何如是不是不仅草包,智力还有些问题。 要么是他存心想折辱自己。 她一把扣住某个喝醉了傻乎乎的家伙的手腕,阻止了某人打算直接用手掀盖头的打算,忍着怒火道:“拿玉如意掀。” 房中并无旁人,夫妻俩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但诸晴出身皇族,虽已落魄,规矩却依旧森严,绝不许有人在自己大婚的时候胡作非为。 ——否则接亲时她也不会扶那一把,害得他丢脸才好。 何如喝醉了却不耍酒疯,乖乖的拿起玉如意掀盖头,只是他手一面向上提,头一面向下歪,看着实在不大聪明。 他瞧见了诸晴的下巴,又开始傻笑。 诸晴闭了闭眼,扯了个笑出来,眸子里只有森寒。 何如终于把盖头完全掀开了,他喝醉了酒,眼前时而天旋地转、时而迷迷蒙蒙,只能看个轮廓出来。 可他觉得自己的新娘真好看,美得像是在发光。 诸晴要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告诉他,那是她眸子里的杀意凝出的刀子反射的粼粼寒光。 但诸晴不知道,诸晴只知道一个满身酒气、满脸通红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傻笑。

她笑着收回目光。 看这架势,交杯酒喝下去,何如大概就能直接倒了。 但是诸晴一贯很会守规矩。她端起床头小柜上摆放的酒杯,递向何如。 何如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盯着诸晴看也不看就接过了酒杯。 诸晴又拿起另一杯酒,抬向何如示意交杯。 何如直愣愣地把手上的酒杯杵到诸晴面前。 诸晴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上的酒杯也递到何如唇边,并饮尽了面前这杯酒。 双臂相交是为交杯,他们这样直愣愣的两条线又算什么? 喝完酒不出诸晴所料,何如跌跌撞撞几步,磕在床边,直接躺倒睡了过去。 诸晴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然后自己走到梳妆台前,将发鬓间华丽的首饰拆下来。 这些首饰大多是空心的,就像他们亭原君府,外强中空,随便来点力量就能轻易捏扁。 她一开始并不明白何家为什么要出那么高的彩礼求娶自己,甚至为父亲如今的困境对何家也抱有怀疑。 但自己一介女流,有些书院里的名声也不足挂齿,她实在想不通何家为什么要接上亭原君府这门亲事,这无异于引火上身。 如此,她能想到唯一的理由,便是在何家人眼中,并没有老贵族们尾大不掉的隐患,也没看见亭原君年轻时胡作非为遭的孽报。 诸晴忍不住冷笑,心道这群新贵党派里也不是一块铁板,看起来何大人是被人蒙蔽了。 就在这时,诸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吓得她整个人一僵,只听见身后那人喃喃着: “媳妇......娘子......诸、诸晴......” 诸晴只想把这家伙甩出去。 但她忍住了,她笑着说:“我在梳洗呢,先放开好不好。” “唔......”何如的脑袋搭在诸晴的肩膀上,他不松手。 诸晴偏头看了眼闭着眼睛的何如,心想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你爹了,你爹难道也就只是个钱多点的傻子? 何家的发家确与金钱有关。 建兴帝即位之初国库空虚,恰逢当年大雪,压垮了不少闵都的房子,为修缮民居向富商募集捐款受阻。 当时来闵都发展的外地富商何城当即捐出全部银钱。 此事毕,建兴帝感念何城做出的牺牲,在皇后的建议下给何城封了个官职。 岂料何城虽为富商却不短视,处世圆滑且颇有才干,十年间已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户部尚书年迈,日后乞骸骨,何城极有可能担任尚书一职。 只是诸晴猜测,何城能从平民晋升如此,与建兴帝的态度脱不了干系。 建兴帝愈发厌恶世家贵族对朝政指手画脚,近年提了不少平民出身的官员。 可这些人同何城一样,在闵都并无根基,只是皇帝手中的傀儡。 这也是诸晴厌恶何如的另一原因——何家处境并不稳固,他却不思进取,只知玩乐。 不过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 不对,现在也是“自己家的事”了。 诸晴叹了口气,掰了掰何如的手,没掰开——她也没使劲,免得把醉酒的人激发狂了。 她偏头盯着闭着眼睛的何如。

何如感受到她的动作,睁开眼看她,这样四目相对了许久,何如的脸变得比门口贴的喜字还红。 他迅速抽手捂脸,后撤几步。 诸晴收回目光,继续解着繁琐的发鬓。 刚才迷迷糊糊的何如看见身着喜服的诸晴坐在那里,径直就扑了过去,这会儿他清醒了点,反而不敢动了。 披散着头发的诸晴起身,一回头就看见何如乖巧的坐在床缘。 像是在等某个人来掀盖头似的。 诸晴沉默的站在那里,何如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景真怪。诸晴想。她愈发瞧不上何如这样畏畏缩缩的态度。 只是自己嫁的就是这样的人,她待如何? 是以诸晴虽些微停顿,仍走向何如身边,坐在他旁边。 她感觉身旁的何如浑身僵硬,甚至还“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诸晴敛眉垂目,心想何如这模样,莫不是在嫌恶自己。 她在神游上一贯很有天赋,已然在设想方才何如抱住自己,是不是在迷瞪间将自己视为某个小情儿了,同自己对视后才回神松手。 诸晴对自己的外貌与能力一向是自信的,但她无所谓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她的新婚丈夫。 或许只是因为她一腔愤懑无处可去,只能“柿子挑软的捏”。 于是诸晴道:“天色已晚,洗漱休息吧。” 何如红着脸点头。 诸晴见他面色赤红,心道不知是何如体质特殊还是这酒劲上脸。 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收拾起床铺,何如赶忙起身。 他见诸晴将下垫的桂圆花生连着那层床单一并兜起,立刻伸手接过来,将这一兜子杂物放进柜子里。 然后他回头,瞧见诸晴正在宽衣解带,又转了过去。 诸晴将衣物搭在横架上,转头看见何如正对着柜子“面壁思过”。 她又说了一遍:“洗漱休息吧。” 何如连连称是,低头不看诸晴,径直吹灭床前的两盏灯,躺进了被子里。 诸晴借着外间龙凤烛的光亮,看着躺在床上的何如,半晌才轻声细语的说: “你的外衣还没有脱。” 何如被子蒙头,装死。 “外衣上沾着酒气,味道不好闻。”诸晴又说,要是何如今天不把他那身臭烘烘的衣服扒下来,她冒着明日被人说闲话的风险,也绝不与他睡在一张床上。 何如探出头,看向诸晴,然后钻出来脱衣服。 诸晴从隔间里端了盆提前备好的热水——闵都民居布局大同小异,她过门时也有何宅的老人来向她指引地方。 何如顺手接过水盆,放在高盆架上,拧了布子匆匆擦洗一番,又钻进了被子里。 像个缩头乌龟,床铺是他的壳。 诸晴另取一块布巾,将何如抛在盆里的那方拧干,搭在架子上,自己细细擦拭起来。 她将布巾放好后,转身看见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嗖”的翻了过去。 虽然嫌弃这人,但诸晴看这情态,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躺进被子里,旁边的人又向里挪了挪。 诸晴闭上眼睛,她不喜与他人共眠,更何况身边是近乎陌生人的存在,是以虽然闭眼,但却难有分毫睡意。

>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喝了酒的人终于扛不住,进入熟睡,开始有些大开大合的动作。 探到诸晴身边的手脚被她推了回去,结果没过一会儿,何如一个侧身整个搂住了诸晴。 诸晴转头看向他,沉稳绵长的呼吸似乎暗示着他正在做一个好梦。 于是在这呼吸声中,诸晴也渐渐困乏。 屋外的屏风上,一对绣花鸳鸯正依偎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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