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相亲这件事儿，经过两年的磨练，言慢自觉已经掌握了些技巧。所以当言慢的老母亲陈芳女士在大年三十晚上年夜饭的桌上又一次旁敲侧击地说着二姨陈芬某个拐了十七八个弯的亲戚家里有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优秀男孩子的时候，言慢心里又明白了一切。因此，她的心思开始飘忽，完全没注意听陈芳后面的话，只想着赶紧吃完饭，上楼回房间。眼下，陈芳一边将一只大鸡腿儿盛到言慢的碗里，一边道：“这个男孩子啊，是你二姨夫的舅舅家那边亲戚的孩子，知根知底儿的。”言慢默声接过碗，看着那肥得流油的鸡腿，顿时觉得有些饱了。陈芳紧接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鸡汤，继续说道：“妈跟你说啊，人家也是大学生，和你一样大。”言慢咽了咽唾沫，上手开始剥鸡腿上的皮。“他们家一共四口人，他还有个哥哥，前年已经结婚了。”陈芳坐下来，喝了一口鸡汤，“现在他们家就操心他的事儿了。”言慢干笑一声，一边嚼着陈老师热情到不容拒绝地盛到她碗里的大鸡腿儿，一边夸着，“陈老师，这鸡腿儿炖得够味儿。”陈芳是镇上中心幼儿园的老师，一干就是几十年，小时候言慢也是在那儿上的幼儿园，所以言慢从小就“陈老师”、“陈老师”的喊她，这么多年她也听习惯了。陈芳一听言慢那话，就知道她在故意装傻，是以不紧不慢地又从汤盆里舀了一勺汤带肉到言慢的碗里，继续道：“够味儿是吧，够味儿就多吃点儿。”言慢看着刚被她消灭了不少，但又多起来的汤，觉得口中嚼着的鸡肉顿时不香了，捧着碗准备往边儿上挪。陈芳眼明手快地朝言慢那儿靠近了些，按住她的肩膀道：“我听你二姨说了，那个男孩子挺招人喜欢的，性格不错。”言慢无奈地放下碗，又开始嚼起肉来，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道一声，二姨啊，你可是真疼我。陈芳接着说：“你二姨还说了，那小伙子长得可帅了。”言慢一边吃肉，一边拿话噎她，“陈老师，去年见的那个小伙子来之前你也说他长得可帅了。”陈芳语塞一瞬，下意识地辩解，“看照片是挺帅的啊。谁知道......”反应过来言慢在转移话题，陈芳又把话绕了回来，“哎呀，这个是真帅，你二姨都打包票了。”言慢继续埋头吃肉，心中笑了笑，是有多帅？帅有用？陈芳又道：“说是个跆拳道教练，跆拳道黑带呢，工资还蛮高的。”言慢嚼着肉，心下嘀咕，跆拳道黑带呢，打架岂不是特厉害？陈芳一边留心着她的反应，一边继续道：“原来是在H市工作的，今年回市里发展了。”言慢正往下咽鸡腿肉，听到这话，险些噎着自己。陈芳察之，忙将汤碗挪到她嘴边示意她喝口汤，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苦口婆心地继续说，“之前是妈没了解清楚，不知道那些男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这次妈可问清楚了啊。这样你们俩都在市里啊，就能经常见面啦。”言慢将脸埋进汤碗，一口汤灌进去，那块肉自然也吞了下去。之前见过的相亲对象都在外地工作，所以言慢都是礼貌地加了微信，在春节期间保持联系，等到春节假期过后就以工作忙、异地为由，掐断联系。可是这次……深吸一口气，言慢在心里哀嚎，这是躲不过去了么？言慢缓缓歪头去看陈芳，牵出嘴角的一抹笑，仍是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又问候了一遍她二姨。陈芳笑着继续道：“你二姨说明天晚上带那小伙子过来见见。”言慢还没答话，陈芳就替她做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你明晚得乖乖在家待着等着接客。”接客。心里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儿，言慢一张脸皱得像个苦瓜，“陈老师，您能换个说法么？”像是意识到了不对，陈芳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嘱咐道：“总之，明天晚上你得打扮得好看些啊。”见躲不过，言慢只好敷衍，“见见见，你干脆让二姨多带几个过来，我一并见了，
省得折腾那么多次。”这话一出，陈芳一掌拍在桌上，“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为你好么？”“慢慢，怎么说话呢。”奶奶也跟着帮腔。言慢吃瘪。心中开始后悔刚才一时嘴快接了陈芳的话，否则现在也不用这样听训。通常情况下，陈芳也就是催她赶紧找男朋友，只要她乖乖点头或者不吭声，陈芳便不会像炸了毛的狮子一样。可是，她刚刚是实在没忍住。陈芳放下碗筷，继续道：“你看看你，马上要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个人。你再看看你公寓楼下的萱萱，人还比你小一岁呢，找了个上海的大律师男朋友，去年结婚，今年就有儿子了，还要接严阿姨去享福。你呢？就你还孤家寡人的。”言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谁说只有我，晨曦不也还单着么？”“你就想着跟晨曦比是吗？”见她还还嘴，陈芳来劲儿了，“你怎么不跟佳佳、菁菁她们比呢。人家一个个儿的都成家有孩子了。我听说人菁菁都在计划着要二胎了。你怎么不跟她比啊？”“......”言慢无言以对，闭了嘴，乖乖听着。好在陈芳的说辞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言慢闭着眼睛都能复述出来，她将所有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后，慢慢消了气，开始吃饭。言慢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想笑，但是怕她又要炸毛，只能强忍着。就这么憋屈着，直到吃完饭。吃过饭后，陈芳吩咐言慢把碗筷洗了，她自己则拿着手机到客厅去了。言慢知道，她给二姨回信儿去了。言慢吁出一口气，“大年初一晚上给我安排相亲，真是亲妈。”汤足饭饱，言慢陪着陈芳和奶奶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其乐融融。约莫八点过半，言慢的手机开始了又一轮疯狂震动。方才吃年夜饭时就震动过一轮，不过那会儿她心里烦得很，根本不想回信息，所以就直接没搭理。现在，情绪平缓，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手机来看。不出所料，大部分都是朋友们发来的新年祝福的信息。言慢停住向上滑着未读信息的动作，退出微信界面，寻思着一会儿慢慢回复。刚锁了屏，手机屏幕上又提示收到一条信息。言慢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几秒钟，看清了发信人——简仁。她抬手，向左滑动屏幕，刚刚跳出来的微信头像就看不见了，但信息内容还在。【慢慢，新年快乐。】言慢吁出一口气，按下了删除键。下一瞬，【后宫佳丽三千】来了条消息，言慢微勾起嘴角，点了进去。高菁菁的头像弹出来，【明晚我和郭先生在家里设宴，大家都来啊，咱们小酌几杯。】言慢轻嗤一声，还没想好怎么噎她，林佳先跳了出来，【敢来我家么？】黄晨曦也看不下去了，【就是，来我家也行。】言慢刚想跟风，还没来得及打字，就见高菁菁回复到，【……我比不得你们海量嘛。】言慢笑笑，打出一串字。【明晚我哪儿也去不了。】林佳像是立时嗅到了什么八卦的味道，回复到【咋呢？】后面还带了个阴险的表情符号。言慢：【你说呢？】林佳发了个偷笑的表情，后边儿带出了她肯定的猜测，【咱妈又给你塞男人啦。】塞男人。林佳的描述一直都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言慢发了个省略号，算是默认。黄晨曦跳了出来，【咋样？帅不帅？】林佳：【姐们儿，赶紧上图啊。】言慢：【没看到照片。】高菁菁：【没照片见什么啊。别见了，来我家喝酒！】看到这话，言慢勾了勾嘴角，指尖打字的速度飞快，【……你等等，咱们视频通话一下，这话你亲自跟咱妈说。】高菁菁立刻认怂，【郭先生不让我玩手机了，你们先聊。】林佳：【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言慢跟着发了句：【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黄晨曦紧随其后：【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高菁菁：【……】***初一晚上。吃过晚饭，准备好茶水点心，陈芳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言慢身后，像是怕她跑了。
言慢想笑，只是没显在脸上，“陈老师，您至于这么防着我嘛？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您亲闺女。”陈芳不以为意，“确实不是，你是我在路边儿捡来的。”言慢瞧着她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她，“难怪您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听到这话，陈芳一巴掌拍在了言慢的大腿上。言慢吃痛，“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陈芳的手机响了。她赶忙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嘴角就快咧到后脑勺上了。“姐，出发了是吧？”陈芳瞥了一眼言慢，连连点头，“慢慢在家，在家等着呢。我们这就下去，茶水点心都备好了，就等你们了。好，好，好。”言慢还在揉着大腿，顺带着在心里又问候了一遍二姨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