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先生,到底打算怎么做到这件事呢?
玛琳娜已经有了新的思路,这世界的残酷本相令她惶恐不安,但她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花太多时间。
因为安瑟就在她的身边,这让她充满了信念与力量。
即便这个世界再怎么糟糕,安瑟先生……也会试着去改变它。
改变……安瑟先生,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吧。
在赤霜领时,安瑟从没有在玛琳娜面前避讳自己的阴冷手段,甚至会主动给她讲解很多东西,那时的玛琳娜就已经觉察到,安瑟在背负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非常沉重的东西。
她从很早开始就想摸索出安瑟一系列行动和计划的终极目的,但那茫茫迷雾和无懈可击的罗网,根本不是一个小小村姑能够看破的,而安瑟本人对玛琳娜来说……则更是一片神秘宏大的无尽海洋。
即便如此,玛琳娜也在迷雾中勾勒出了几分源自安瑟内在的真实样貌——他并不是出于纯粹的残忍和恶意犯下恶行,而是迫于未知的重压。
只是现在,那种东西好像消失……不,也不能说是消失,它可能依然在影响这安瑟先生,但安瑟先生已经不那么束缚压抑着自己了。
想到这里,跟着安瑟的玛琳娜的眼眸微微垂落。
从同样作为从蛮荒雪原中走出的少女,玛琳娜并没有希塔娜那样绝对的善恶观念。
她比希塔娜更聪明,自然也更纤细而敏感……在小时候,善恶对玛琳娜而言就只是一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名词了。
但归根到底,她的内心也依然留存着与希塔娜相同的朴实善念,只是并不像自己妹妹那样如烈阳般炽热澎湃而已。
如果安瑟愿行善事,如果安瑟不再因为那未知的压迫而铸下恶行,那么玛琳娜便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高兴。
——倘若玛琳娜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女孩,倘若她只是单纯慕恋着安瑟的女孩,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玛琳娜之所以是玛琳娜,正是因为……她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她在担忧,甚至有些……害怕。
对于一个早已习惯行恶,并且不对自己的恶行和残忍有丝毫犹豫与踌躇,意志和心灵都已冷冽如钢的恶党来说……
这种解脱和改变,真的是好事吗?
从漆黑阴冷的鬼蜮中走出,只会被滚烫的烈阳灼烧得遍体鳞伤。
玛琳娜无法得到答案,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为安瑟尽到自己力量。
“甘泪卿,这几天你跟我分开,会影响到你吗?”
走在前面的冒险者轻笑着问道。
“不会的,浮士德先生。”他身后的瘦弱冒险者柔柔答道,“我还不至于一离开您,就惊慌失措,无所作为。”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瑟先生,无论您想成为太阳,还是继续在阴影中前进,我都一定会紧随您的脚步。
我一定会,成为您的力量。
*
一片虚无的迷界之中,闪烁着无尽的星光。
冒险者踏入门扉,无非是从主位面踏入到零点迷界之中的其他位面世界里,而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危险,自然只有“穿梭”这件事。
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那其实就是无尽的零点迷界本身。
自这通道中迷失,就相当于坠落在了世界之外,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这“世界之外的世界”,就不是任何超凡者能够存活的。
在弗拉梅尔带上希塔娜她们进入零点迷界时,已经颇有成长的狼小姐,甚至无法目视迷界的存在。
唯有神灵种,能够横渡这片闪烁着无尽光芒的,没有界限的世界里。
而就在这数之不尽的永恒星光之中,明灭着一点……不一样的光。
那是摇摇欲坠,有如风中残烛,但却始终没有彻底熄灭的火光。
“艾菲桑徳……你这婊子养的……贱人……”
那火光中的声音无人能够听见,倘若恨意和憎怒能化作实质,那这声音因当能在迷界之中,掀起一道连无尽星光都无法遮掩的狂怒浪潮。
仍在饱受血焰焚烧之苦,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某位大皇女,疯狂而恍惚地呢喃着:
“你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还没死!!!”
伊沃拉早已遗忘自己在零点迷界,在不同位面漂流了多久。
不同的时间流速和不变的永恒焚烧彼此交叠,毁灭着她的肉体,摧残着她的心智。
但伊沃拉还是没有死去,她不想死,更不能死。
“我是……皇帝。”
仅依靠这份执念,维持着最后一缕神志的大皇女在血焰中低语。
“我是帝国唯一的皇帝,我是永恒不死,要征服整片大陆……要让海德拉,让龙王,让唤溟者……让所有自以为是的杂碎统统下跪磕头的皇帝!”
“海德拉……安瑟……”
血焰之中,那双眼眸闪烁起刺目的癫狂猩红。
艾菲桑徳最后的反扑,是不是在安瑟的算计之中?
在这漫长的痛苦之中,伊沃拉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准确地说,是没有余力去分辨对错。
——她已经完全认定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现在的惨状,和安瑟全然脱不开关系,这就是那个魔鬼极致恶毒的算计。
“你必须……付出代价!”
她再度挤榨起所剩无几的力量,开辟出一道通往位置世界的门扉,由以憎恨和狂怒为燃料的太阳,就这么坠入其中,不知去往何方。
伊沃拉已经这么重复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到哪,但始终没有放弃。
还有无限的野心,无限的欲望等着我去满足,我怎么能毁灭在这里,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我是皇帝,我是……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