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大致选了三年之后。 卫容与的亲事落定之后, 或许是要讨个双喜临门的吉兆，卫家的人丁兴旺了起来，是卫三的媳妇儿关红芹喜, 怀了孕，不到三个月, 卫二他媳妇儿曾嘉玉也了身子, 一下子来了个娃娃, 真把他们给惊喜坏了。 “是个闺女就好了。”关红芹一脸期待地跟卫三说道：“将来我也能个女婿拿捏。” 卫三默默地拿起她梳妆台上的铜镜照了照，心：女儿随爹……还是算了吧, 儿子也凑合。 更喜上加喜的是，卫长河边的卫巧巧和卫贞贞姐儿俩, 几年前各自生下一个闺女后，又都怀了二胎, 到了五个来月的时候，大夫诊脉说是小子，再等上一等，姐儿俩各家凑一个好字，不知道羡煞多人呢。 一晃又三年过了。 亨庆十五年, 四月底，卫贞贞口子从山西府到京城，下马的时候，她手里牵着个六七岁的小闺女吕苓，而吕栋手里抱了个岁多模样的男童吕昀, 小闺女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阿娘，京城好大啊。” 人多, 车也好多。 卫贞贞笑道：“你喜欢的话，次来后就不用走了。”她指了指面前的宅子：“是咱们家。”八年京了。 次是太子妃大婚临近, 他们一家来给卫容与送嫁的。 大门开了，出来的是卫巧巧，她是算着二妹一家今日京，一早就带着人过来洒扫的：“贞姐儿。” 她上前吕苓面前蹲下来，慈爱地笑道：“孩子，我是你大姨母。” 吕苓大地叫了她一声：“姨姨。” 卫巧巧把她抱起来：“乖孩子，等会儿咱们见你的太子妃姐姐。” 等卫贞贞一家稍事休息，他们都要到卫宅边的。 吕苓掰着指头数道：“阿娘说不光太子妃姐姐，还七七妹妹，啸哥哥，泱弟弟和昂弟弟他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巧巧听了笑道：“苓姐儿记性真好，还姨姨家的青黎姐姐和青弋弟弟呢。” 她和武双白的闺女名叫武青黎，小子叫武青弋。因武双白是武家的独子，口子不忍家中父老孤寂，俩孩子生下来长到半岁的时候就送了原籍上林县，放祖父母跟前养大。 随着卫容与婚期的临近，她写信，过日应该也要来京了。 …… 五月初六，初夏，庭前枝头上绚烂的榴花欲燃。 今日当朝太子秦衍迎娶太子妃卫氏，京城百官休沐，酒肆茶楼餐馆收了银子，奉旨为太子大婚随喜，敞开大门请人吃喝，一大早，到处挤满了人，市井百姓三三聚一处，高声谈论着桩喜事。 自年卫容与十五岁及笄后，裴皇后就开始让钦天监李朴占卜娶太子妃的吉日了。 从会儿起，后宫和礼部便着手准备，从凤冠上的一颗珠子到霞帔的一条金绣线，再到接亲的车辇，耗费人力物力，一处准备的不精细的。 云骁帝就件事跟卫景平开玩笑：“卫爱卿是节俭，怎么不听你说让太子的婚事一切从简呢？” “陛下，”卫景平说道：“臣的家兄些年来把家底儿都掏给闺女置办嫁妆了，族中亲友又添了许多，要是太子殿下边从简，只怕旁人笑话
陛下寒酸。” 云骁帝笑道：“总是你理。” 他今年五十岁了，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性情变比年轻时豁达随和，和众卿相处的很是融洽。 对于辈们传下来的江山，他守磕磕绊绊，但总归是太平的。 只是后宫新宠不断，魏绿衣失宠后，他又新封了名昭仪，时不时沉溺于美色，让文武百官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着急。 更让他们，尤其是御史台大动肝火的是，今年年初云骁帝的身边出现了个日夜不离的乐师，皇帝敷衍大臣的理由是他上了岁数，睡眠不好，总要乐师弹奏才能睡安稳，并断袖分桃之事发生……对，卫景平作为右相几乎是充耳不闻，不掺和，不给皇帝添堵，管的。 众卿不解，质问卫景平为什么不劝谏云骁帝节欲和远离乐师，卫景平用表情反问他们：诸位大人，陛下如果连点儿乐子都不找了，闲下来的时候做什么呢？ 读书嘛？是文人士子的皓首穷。 修仙嘛？皇帝以后都听道士的，你们确定受了？ 对外征战，送上沙场的又是谁家的儿郎？ …… 众卿面色大变，继而说道：“陛下勤政之余难免个小嗜好，咱们还是不要管了。” 他们懂卫相爷的意思：云骁帝爱做个清平皇帝，你们却非逼着人家做个明君，逼出问题谁负责？ 卫景平笑了一笑，转身走出麟德殿。 …… 卫家。 到了吉时，前来迎亲的礼部官员门外高声道：“请卫大夫人为太子妃施衿结缡。” 闺房内，宫中的女官手捧托盘，里面放着佩巾和五彩丝绳，韩素衣洗干净双手拿出来，系卫容与的大红嫁衣上，为她整衣，说道：“戒之敬之，夙夜违宫事。①” 卫容与抬了下眼眸，又轻抿了下唇，说道：“女儿谨记娘亲的告诫。” 带上沉甸甸的凤冠之后，一旁的曾嘉玉为她拨了拨凤冠后面的流苏，乜一眼女官手里捧着的喜帕，对站门口处的关红芹：“她三婶，你来吧。” 关红芹身量高挑，给卫容与蒙喜帕的时候，不用太子妃弯腰低头，还能瞧一瞧凤冠带正了，所以请她来代劳。 给卫容与带上喜帕的时候，关红芹说道：“出见你小叔吧。” 卫景明戍守边关不能京嫁女，今日太子大婚，卫景英带着侍卫们守东宫亦不家，卫景川带领商船出海未归，今日能充当太子妃父亲角色，给卫容与送嫁的，只卫景平一人了。 卫容与由女官和婢女们扶着缓缓从闺房中走出来，到了二进院，卫啸带着卫泱、卫昂和卫七七，还顾云津……一排小孩儿齐刷刷喊道：“太子妃姐姐。” 卫七七则直接跑过抱住了卫容与的腿：“姐姐，七七不你嫁人嘛。” 卫容与听见弟弟妹妹们喊她，着自己要从家里出嫁了，莫名地眼圈一热，忍住落下泪了，却只能克制地说道：“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抓着卫七七的小胖手，低声说道：“七七，姐姐过几日就来看你呢。” 女官把早已备好的福袋取过来，赏了十来个小孩儿，才由重新扶住卫容与往垂花门走。 垂花厅中，卫长海和孟氏端坐上首，卫景平着官服
坐孟氏的边上，听见卫容与走进来，都绷起了表情。 卫容与走到卫长海夫妇面前，磕了个头，却谁都说话。 对于老卫口子来说，亲手带大的孙女要出嫁当太子妃了，是件他们之前做梦都不敢的好事，但也意味着承欢膝下的日子了，心里头酸酸的，难受，说不出话来。 而卫景平，他只能表情严肃地对着凤冠霞帔的大侄女说道：“戒之敬之，夙夜违命。②” 句话是走流程的，当耳旁风吧，就卫容与转身迈出门槛的时候，他悄声补了句：“受委屈了要叫人捎信来告诉小叔，卫家的闺女用不着迁就谁。” 他句话让卫容与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打湿了喜帕，晕开一片：“小叔……” 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祖父母、叔父们生活一起，卫景平对她来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一刻，卫容与甚至后悔了，早知道出嫁时么难受，该跟秦衍撒泼耍赖皮，再家中赖个一年的。 卫景平送她出门，叔侄二人几步路走缓慢不舍，把来恭迎太子妃的女官惹眼圈红红的。 卫家门外，秦衍穿着绣龙鳞的新郎官的玄色太子服肃立轿子旁，看见太子妃出来，他伸手揭开轿子帘，问她：“累不累？快坐进歇一歇。” 他身旁的礼部官员则提醒他：“殿下，您该坐进等着太子妃。” 秦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理了理衣裾，上了轿辇。 卫容与则女官的搀扶下，紧着跟他，稳稳地坐了进。 卫景平看着明黄色轿辇的流苏晃动，是启轿了——卫家送亲完毕，他们什么事了。 他倏然觉冷清。 可是家中还宴请着前来道喜的亲朋好友呢，庭院中欢声笑语不断，卫家门前车水马龙，又哪里寻出一丝冷清呢。 “卫相，”卫景平身后，柳承珏从门里走出来，笑道：“你是伤感了？” 他打量了卫景平一眼：“唉还是我三个儿子的好，都是娶别人家的姑娘进门，体会不到嫁女儿的不舍。” 卫景平：“柳大人，听说嫂子又喜了？”他眨了下眼眸：要是次生个女儿，柳大人，该打脸了啊。 柳承珏面色变了变：“快说，次本官一定能生个闺女。” 他不能再生儿子了啊，他已三个臭小子了。 时顾世安吃完了酒也出来站到了门口，听见他俩说话，指了指门里四条腿的桌：“柳大人，民间说生儿生女就像一张桌子四条腿，总要凑齐了数后头才称心，柳大人等着生个老五吧，准儿是个闺女。” 话把柳承珏给气，他丢开卫景平，过拉扯顾世安：“老顾你给我出来，出比划比划。” 气人，太气人了，决定跟老顾干一架。 座的高朋哄堂大笑，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来来来，下注下注，押谁赢，我来，我押柳大人能打赢。” 卫景平手执一杯酒晃了晃，漫不心地说道：“二位大人哪里比试，我帮你们看着谁输谁赢。” 气氛都烘托到里了，柳承珏却狡黠一笑：“老顾啊，今天人多，把咱俩当猴儿看，你等我个好日子好地啊。” 不干
架了。 顾世安：“……” 俩人都怪劲的啊。 …… 当晚二更初，客人们陆续告辞离开卫家，等丫鬟们散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家老小忽然全都怔里，人说话了。 家里了卫容与，都怪不习惯的。 就样默默地坐了片刻，卫景平带着妻女走，到了巷子里，卫七七问他：“爹爹，太子妃姐姐说她三日后就家了。” 卫景平举着她，让卫七七骑他脖子上走着：“嗯，你容与姐姐家的时候，还会把太子殿下一起带来呢。” 卫七七点期待：“他们以后就住我们家了吗？”